第7章 我是恁蝶为你服务

07.

夜里虞卿数了数这些天攒下来的钱。

她并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但是钱财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及此,她把存钱的瓷罐重新封好塞回床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只要再尽可能攒些钱,再等一个时机就好。

是以闲暇之余虞卿就在村里晃悠。

她想看看哪个时间段人最少,又是哪条路人最多,尽可能的叫刘氏去避开。可接连下来几日,结果并不理想。

在经过于文翡家那土黄房子时,他正抱着只耷耳朵的浅黄色小狗坐在门口墩子上。

“你在找什么?”虞卿过路时他歪过脑袋,那双圆咕噜乌色的眸此刻与怀里的欢快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模一样。

湿漉漉,亮晶晶的。

片刻迟疑后,虞卿还是绕过小片草丛走到他跟前。

“有没有什么小路,没什么人知道,又能直通村口的?”

“唔……小路吗?”他抚摸着乖巧爬在膝头的小狗,眉宇轻蹙着,短暂的沉思后,抱在怀里的小狗被稳稳放回了地面。他起身拐出篱笆,“你跟我来。”

虞卿跟在他身后,足下是湿滑的山石。

小路藏在村庄最北面的山坳里。

他是带着她直接从黄泥屋后山翻过来的,都在一处的方向,想要找来这片山坳并不难。绕过条条杂草横生的窄小的路,垂落的树藤与蕨类植物遮盖,铺满遮蔽了入口。

他熟稔地拨开覆盖在洞口的杂草和和垂挂的藤条,黑黢黢的洞口乍然撞入眼帘。

是山洞?

还是隧道?

有微凉带着湿意的风自里头吹来,裹挟着陈年的土腥气与野草的气味。

在于文翡弯身钻进去后,虞卿亦紧随其后。

里头比想象中要逼仄许多,两侧石壁几乎紧贴着肩畔,顶上却黑漆漆的望不到尽头。低洼处积着浅浅的水,幽闭的空间中踩在上头发出细微的“啪嗒”声格外明晰。

越往里走光线愈亮。

起初,只是偶尔有能从石缝间透进些微勉强描摹出轮廓的天光。

半人高的野草疯长蔓生,穿行而过时不觉惊动了丛间的小虫,窸窸窣窣钻进石缝之中。

他手里攥了条粗细适中的木棍,在前头上方回头,“这里路滑,要小心。”

“这条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说。

虞卿无声点头,“那你是怎么发现这条路的?”

视线沿着周遭梭巡着,两座陡峭的山崖相靠,而山与山之间的下方便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窄缝,一如巨斧劈开的口。

足下是湿润的泥土混着山崖之上滚落的砂石,两旁的岩壁也多是爬满青苔。

他在前头一面走一面思考,轻细的嗓音在山壁中回荡着,“有一次,他们要玩沙包,找我一起玩,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故意用沙包砸我,所以我就在山里躲了起来,偶然之间就发现了有条小路。”

“呵。”他只听见身后倏忽飘来的一声轻笑。紧接着,是带着浅淡笑意的话语,“胆挺肥,还敢独身往偏僻的地方走。”

轻轻的,烫得耳尖也沾了些许热意。恰是这时她忽而探手来,在后头拉他衣领,“你怎么不问我问这个做什么?”

他徐缓地摇摇头:“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

“只是这条路有点黑,要从这里走的话,得打盏灯笼。”

话一顿,复又补充道:“唔,虫子也多。”

愈往里走光线愈是幽暗,鲜有的丝丝透过山崖渗入的光线也一并湮没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没有光,几乎彻底瞧不见了。

她不住伸手扶着石壁,湿漉漉的,有些滑,约莫是因经年的潮湿而覆着层薄薄的青苔。滑溜溜的触感,叫她觉着有些恶心。

她果断撤手,转而探手攥住前头于文翡的衣袖。

“你带着我走。”

“……好。”

“你是不是会写很多字呀?”

“算是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声音在阒寂的山谷回响。

渐渐,一种极淡的、朦胧的微光不知何时从何处渗透下来,如雾般漂浮在空气之中。

幽深黑暗的隧道亦逐渐变得宽敞,岩壁不再狭窄逼仄。

一线天光自山峦间的缝隙漏下,遭树冠繁茂的枝叶缝隙遮盖,落下之时,独余零星的光线穿过层层枝叶落在山崖中。

隧道尽头的光愈来愈亮,不再是从石缝渗入的微弱的光线,而是真正的,开阔的光。虞卿眯了眯眼,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些,在跨过一道怪石嶙峋的路段后,跟着于文翡钻出遮蔽的洞口。

眼前乍然廓然开朗。

她仰头望向穹顶,入目的是山与山间的缝隙扩大形成天然的拱形,岩壁高耸穹顶开阔。阳辉自上方倾泻而下,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此时她伫立在出口处,眼眸微眯着,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有山风从山隙拂过,混着草木的清香吹往更远的方向。

他们站在半山腰一路爱朝外凸出的岩石上,而他们的脚下,是陡峭长满低矮灌木和野草的山坡。不远处,一条小路歪斜地通往山下。

没在那片茂密的竹林后再往山脚延伸,尽头正对着村口那棵老槐树。

绕过了村子总是最热闹的地方。

晒谷场、祠堂、地塘、酒肆……所有平日总有乡亲聚集的地方。所以,从此处下去,只需穿过一片林子就能悄无声息地摸到村口,再沿着田埂一路向东行,就能彻底离开这村子,而后走上官道。

“之后回家我问了阿娘。”

“听阿娘说,这条路从前是猎户们常走的,从这里出村上山方便得多。后来连着下了好多天大雨,山洪冲垮了一段路就没人走了。”他弯身拾起一块棱角尖利的石块,在隧道出口的石壁上头划了个线条歪扭的圆圈,算是个记号。

村口的老槐树下,些几个扛着锄头的农夫慢悠悠地走过,谁也没有往山上瞧一眼。阳辉倾落至他们身上时,只觉着暖融融的。

她尽可能地把每一处所见的细节都刻进脑中。

……

下山的路远比料想中的要难走些。

虞卿跟在他身后,脚下是湿滑的混着碎石沙土的烂泥路,因着晨时的一场雨,如今早是一片黄浆。苍穹流云短暂遮蔽阳光时,山林间光线变得浑浊,晌午了,远处村舍人家已升起炊烟袅袅,空气之中弥漫着柴火与饭菜的香气。

鞋底都沾满了泥浆。

黏糊糊的,行走时每一步都带上更多的泥泞,愈走愈沉。

得找个地方把它们处理干净。

沿着曲折的小路继续走,果然到了村口。他们拐过最后一道山坳,村头的槐树下,兀的传来一阵笑声。

四五个半大的孩子坐在槐树脚的石凳上啃着果子。哦,虞卿认出来了,是那些个喊于文翡喊上山探险的熊孩子们。

叫甚来着?

哦,是二狗。

还有猴子、狗蛋以及狗子。

为首的小胖墩儿最先瞧见他们,手一抖,手中啃了一半的山楂“啪嗒”掉在地面,咕噜噜滚到一边,沾了满身泥泞。

“于小狗!”小胖腾地站起,两侧围坐的小伙伴也呼啦啦起身围了过来。

“?”虞卿不解地皱了皱眉。

于文翡一滞,步子往后退了稍稍。“张虎子……?”

“告状精!”不知是谁喊了声。

虞卿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们,是以拽着于文翡便绕过他们径直往田间道路走。

男孩们却不依不饶,哗叫着奔跑着追了过来。五人并排挡了去路,将他们堵在道路前。田间的路本就算不得宽敞,想要绕行,要么跳到田地里,要么独辟蹊径,跳到蓄水沟里蹚水走。

但虞卿不想。

为首的张虎子气呼呼的叉着腰,连着小跟班们也都有样学样地抱着胳膊,活像群拦路的小土匪。

“就是!告状精!”一条条应声虫重复着胖墩儿的话。

在他不知所措时手臂倏地一紧,身后的虞卿将他拉到身后,挡在了跟前,“让开。”

她个头比他们这些男孩都要高些,她爹是杀猪汉,他们平日都避着她,与她甚至无半点交集!为甚每次都有她!

“让开?你在跟我说话吗?”思及此,小胖怪笑着欺近来,“害我们挨揍的时候怎么不让开啊?”说着他朝着于文翡的肩膀猛地推了一把,“说好不告诉大人的!你个告状精!”

后背猝不及防撞在了虞卿身上。

虞卿也恼了。

“死小孩,我忍你们很久了!”

张虎子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在跟前驻足,紧接着她右腿屈膝高高抬起。

张虎子:“?!”

张虎子的小伙伴:“?!”

沾满泥泞的布鞋鞋底结结实实蹬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

那一脚她丝毫未留余力,使尽浑身解数通通使在那一脚,踹出小胖杀猪般的嚎叫。

在他背后就是灌溉农田用的蓄水沟,多亏前阵子夜里的雨,里头淤着半尺深的烂泥呢!一脚到肉“砰”的一声闷响。

“嗷!”的一声响彻田野。敦实的张小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被踹飞出去,“噗通”一声四脚朝天地栽进田埂边的蓄水沟里,溅起老高的泥浆,惊飞了田埂间的麻雀。

彼时,田间道路死一般的幽静。

落进耳畔的,唯有远处山峦鸟雀清脆啼叫及那村落更深的人家处飘来的鸡鸣与犬吠,还有……

小胖在蓄水沟中扑腾嚎叫的噪音。

沟里的淤泥咕噜噜的冒着泡,那敦实的身形在沟里不断扑腾着手脚,满身沾满泥水的模样活似只大肥灰耗子。

他手脚并用地在岸边扒拉,腿脚在沟沿试图找着可借力往上蹬的落脚点。可他又胖又矮,蓄水沟边缘的泥巴又湿又滑,以他的身形想要爬上田岸属实不易,连着几次都没能爬上来。

忽的,张虎子只觉着眼前一暗,眼前投落一片阴影,挡去跟前晌午后猛烈的日光。仰起头,是虞大丫蹲在沟沿歪着头睨他,刺目阳辉的倾洒在她身后,彼时他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瞧见她唇角勾勒起的浅淡笑意。

“猪肉婆!拉我上去!不然……”

“不然我就告诉你爹娘!你仗着自己长得高力气大欺负人!”

虞卿当着他面,当着他面拾起块土坷垃纳在掌心,慢慢在掌心碾碎,纷纷扬扬飘在小胖黑胖的面颊。

张虎子:“……”

他还在沟里扑腾,此刻却也顾不得旁的,扯着嗓子嚎叫:“给我——揍他们啊!”

几个男孩方往前挪了几步,虞卿不紧不慢地起身,眸光凝落,她左右活动着脖颈和手脚,视线不离跟前的男孩们。

“要试试吗?”她问。

男孩们面面相看,相互打气后囔叫着朝他们大步奔来。

身后侧的于小狗看得着急,抬脚要上前被她一手拦下,她侧身躲过一个一手一推,剩下的弱不禁风的小男孩顷刻间下饺子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尽数被推进田埂边的排水沟里。

“噗通”声连响四声。

之后是响彻田埂的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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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反派太监后跑路了
连载中挽春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