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骤然发生的混乱里,费沙却在专注搜寻柳异他们。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解决掉故三生。
这诡异的女人知道得实在太多了,不能留活口。
柳异带着故三生躲在一辆运货的车后,一边正面把她护在怀里,一边转向外面留意情况。他料到米洛早晚会动手,因此他与戴重阳和周琦珊说好,让他们尽力先把靖羽和弗兰克救了。
没想到这场枪战,还有意外。
他很有把握躲开费沙那一枪,可紧接着有第二枪从他背后响起。
有反派混在地心派里!
他已经确定反派的身份是谁,他努力回想起种种与他接触过的痕迹。
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故三生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柳异的呼吸带着吃力。她意识到什么,开始摸柳异的身体,却发现他腹部正涌着血。
故三生颤抖声音:“你……中枪了……”
柳异脸色煞白,把故三生带血的手握住,笑着安慰:“放心,腹部这个枪伤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让我死。等我们出去之后,重伤都会转为轻伤。我不会死的,放心。”
故三生红了眼眶。
她不敢想象,如果副本的创伤不会全部带出煌图世界,那第一次带着严重记忆缺失和认知错乱,从「时间悖论」出来的柳异,到底经历了怎样惊险的事情?
柳异想将故三生背回去:“费沙快搜到这里了,他疯一样地在找你。想要活下去,就要先躲开他。”
故三生目光阴沉:“米洛和费沙他们都想瞒地界的事。”
柳异皱眉:“很多人都想瞒。这个地界,到底是什么东西。”
“故笙!你他妈别躲了!”
柳异背着故三生从运载车迅速跑出,费沙留意到两人,向着他们跑离的方向开枪。柳异迅速躲过,找到下一个掩体。
柳异镇定地给费沙开枪,阻止他追过来。
故三生感觉柳异在流着冷汗,他不能让他再背着她躲了。腹部的枪伤一直在冒血,要是再动,就真的无力回天。
故三生劝道:“不要带着我了,你身体熬不住。”
柳异的声音,夹杂着疼痛的战栗和不认输坚决:“不行!”
故三生无奈,她的身体已经石化得动不了了,没法劝阻柳异。她冷静地观察着场上的局势,道:“把我送到米洛面前。”
柳异答应得很快:“好。”
故三生用尽全力,让自己的额头与柳异的额头相贴:“我们都别死。”
柳异轻声答应:“好。”
柳异数着费沙的子弹数,在费沙换弹的瞬间。柳异像猎豹一样奔出,背着故三生跑向米洛。
掩体的路线他默默规划好了,还防止某个叛徒有反手一枪的机会。
故三生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和柳异不减速度的动作,心里感叹。
即使中了枪,他多年的行军经验不是白来的。
他冲入防守时,还不忘叫戴重阳和周琦珊的名字。他甚至算计到,戴重阳和周琦珊躲在掩体的哪个地方,只要叫到名字,就会为他开枪掩护。
当米洛反应过来时,柳异已经冲到米洛前面,他用枪抵着她的额头。
“都别动了,不然我一枪崩了她!”
守卫军停了手,费沙却是个例外,向着柳异就想来一枪。柳异冷笑,直接把米洛拉到跟前挡子弹,精准地让她的肩头吃这一枪。
米洛痛苦叫喊:“啊……费沙!你个混账!”
费沙不再开枪,毕竟柳异一定会把米洛当挡箭牌。
为了通关,他一时还不能让米洛死。
如今特瑞斯人数已经低于600人,他唯一的通关方法,就在米洛身上。
故三生慢悠悠地说话,双眼的亮光越发深沉:“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你蒙混过关了呢?米洛祭司,接着方才的话题吧,让我们最后亲眼见见,地界的王。”
米洛闭眼又睁眼的瞬间,世界不同了。
这是一个昏暗的世界,他们所在之地是一个巨大的岛屿,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废墟,隐约听见废墟的尽头,似有什么在呐喊。
所有活着的人都处于这个空间中,身上的枪械、装备全部消失了。
让米洛胆颤的是,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她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地界王。
米洛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整个人在颤抖,匍匐在地。
故三生恢复到原有的轻盈,指着「地界王」道:“各位,这就是地界王特洛伊。我们都陷入地界王所造的世界里了。”
故三生身旁的柳异,发现自己腹部的枪伤不见了。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由故三生主导的空间,他甚至能联想到,或许昨晚故三生就是用这个技能对付朴缘一的。
审判长和其余特瑞斯平民将信将疑。
“这里是地界?”
“他是地界王?”
“地界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了?”
费沙并不信她,因为他已经见识过故三生使用妖术:“你放屁,地界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这分明都是……”
费沙还没说完,就被阴影掐住喉咙说不出话,就连戴司都被定住,无法动弹。
费沙目眦尽裂,暴戾地看向始作俑者故三生。
故三生淡定笑着,得意地看着费沙。
费沙其实说对了,地界王的确是她用【无尽领域】制造出来的幻象。
那又怎么样?
通关的必要条件是拯救特瑞斯,她的目的是唤醒特瑞斯人,让大家不再信仰米洛和神树。
她根本不必证明地界是否存在,只需要特瑞斯人有一个转变信仰的契机。
「地界王」没有理会在场的人,沉静地看向惊惧的米洛:“米洛,你坏了我的好事,你再也没有资格成为神的口舌。你最后的用处,就是安心成为梦里花的养料。”
米洛的心越听越凉,她知道自己要被地界抛弃了,惶恐地辩驳:“王,我一直尽忠职守为您培育安息花,都怪那些支援官,都是他们的错。”
「地界王」张开五指悬于米洛头上,米洛只觉自己被吸干精气神,四肢逐渐僵硬。
米洛染上斑驳病,而且在「地界王」的催化下加速发生。
米洛泪流满面:“王,饶了我!饶了我!”
特瑞斯人真正看到「地界王」展现的神力,愣在原地。
“米洛已经承认一切,他就是地界王!”因为艾瑞克的死亡,托德心底愤怒,毫不畏惧对面前不知是真是假的「地界王」怒吼,“就是你!是你驱使米洛在特瑞斯里传播疾病!”
“什么神树保佑!都是骗我们的!不要再相信这个给特瑞斯带来噩运的神了!”托德义正辞严地对在场的人道,“我们只有烧毁神树,驱逐所谓神和他的信徒,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畏惧的人提出质疑:“可是我们这样得罪地界王,不会降临神罚吗?”
“看,地界王让米洛祭司患上斑驳病了。”
“这怎么斗得过?我们是不是永生永世要被地界王奴役。”
“特瑞斯人不能畏惧,必须抗争到底!”约翰目眦尽裂,“想想你们的亲人、朋友,他们凭什么遭到如此对待!就算我们注定会被堙灭于沙漠之下,我们也不能服从这样的命运!”
审判长热泪盈眶,带头呼喊:“没错!坚决抗争!绝不服从!”
地心派的人开口附和:“坚决抗争!绝不服从。”
一时间,群众激昂。不分神树派和地心派,而是所有特瑞斯人都被不甘所感染,就连一直阻止他们的内阁守卫军纷纷倒戈。
众人一拥而上,群情激愤,「地界王」被人群彻底淹没。
故三生轻轻一笑:“目的达到了。”
恍惚中,景色变换,人们回到绿洲的审判台上。托德领着众人大喊:“地界王逃跑了,我们一起去烧掉神树!”
“烧掉神树!”
“烧掉神树!”
米洛被守卫军控制住,她身上也没有患斑驳病,却在精神崩溃里反应迟钝。她流着泪,絮絮叨叨说着疯语:“快!快给我安息花,我患斑驳病了,安息花的根茎是解药!”
托德听到了重要信息,默默看着疯狂的她,咬牙切齿道:“这算是在你死之前为特瑞斯做了一件好事,米洛·特瑞斯。”
柳异支撑了太久,腹部失血过多。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眼前愈发混沌,最终坚持不住,带着故三生倒在地上。
“柳异!”
“阿笙!”
周琦珊等人在柳异的耳边喊叫,可他眼里只有躺在他身旁、奄奄一息的故三生。
他用尽全力抓住故三生的手,把她带入到怀里,尽力彼此感受到残存的温度:“辛苦你了。”
“嗯,我们都辛苦了。”
故三生的躯体到了尽头,她几乎无法呼吸了,沙漠的风正在带走她的肉身,石化正蚕食着她的身体。
他俩的使命都完成了,四目相对时,带着无尽的释然。
接下来,就是等其他事先安排下去的种子,在未来慢慢发酵——
“神树烧了!我们赢了!”
这是托德和约翰的喊声。
“神树……没了。”
有人在哀痛,有人在安慰,托德洪亮的声音安慰着众人:“没了神树,才是特瑞斯人新的开始。”
他们还听见茱蒂丝的声音:“爸爸,神树烧起来很好看,像一朵花。”
托德没有回应。
“爸爸,神树没了,还有神眷顾我们吗?”
托德放柔了声音,宠溺地说着:“嗯,神树不止这一棵。沙漠里还有千千万万,比这棵小,却能让特瑞斯人活下去的树,他们都是神树。”
“神树不是神,我们有相信的神吗?”
“有,我们的新神,叫沙漠。”
“沙漠,好相与吗?”
“神都不好相与,可只要努力适应这一切,他会庇佑我们活下去。”
茱蒂丝糯糯的声音,似在微笑:“我要跟沙漠交朋友。”
“我们与沙漠,是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