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高一高二返校一般在周日下午,老师讲一节课,剩下三节全是自习。这讲的一节课就算做是周五早放学的补偿。
班主任难得大度地花了小半节课介绍新同学,又花了剩下的大半节课对刚过去的月考进行批判和惯常的灌鸡汤行为,并在下课后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表示:“没关系,反正晚自习也是我的,正好给你们讲卷子。”
教室里瞬间哀鸿遍野。
班主任捏着一节课没用的卷子来到文煦面前,伸手点了点前面许清与的桌子,等许清与和朱缨都转过头来,才笑眯眯道:“文煦就搬到你们寝室来,没问题吧?”
四个人同时看向她。
“没问题!”朱缨和许清与似乎全然没有接触到关于文煦的传言,只从班主任的介绍里了解到她的班级变迁史,这会儿只当是多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又帅气的普通新室友,自然满口答应。
“真的吗!”谢瓷就不一样了,她双眼发亮的样子像极了刚被喜欢的馅饼砸进嘴里。
“……”文煦突然不太想和——啧,这个人居然还没说她叫什么——这个一心讨打的小可爱住一起。
“我跟你们宿管说了,待会儿自习你就去搬东西吧。可以带一两个室友帮忙。不要全部跑回去玩啊。”班主任说完,顺手敲了一下朱缨的头,笑眯眯地走了。
朱缨对着班主任走远的背影一阵龇牙咧嘴,完了才转过头来,对文煦道:“你好呀,我叫朱缨,长缨在手的缨。”
许清与也紧跟着自我介绍。
文煦冲她们点点头,随手翻开一本书的扉页,三根手指捻着书一转推到她俩面前:“我名字的写法。”
这两个人表情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谢瓷好奇地伸过头一看,笑了出来:“真潇洒啊。”
可不是潇洒么,统共俩字儿的名字,在A4大小的扉页上占了大半篇幅,横向直接抵满,再看那运笔的轨迹,好险看得出这是两个字,怎一个狂野了得。
品味不错。文煦看了她一眼,心道就冲这句话我打你的时候下手可以轻点。
体委柳清书拿着一张纸凑到了过道对面文煦的座位边,班长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垂下眼做起了自己的作业。
柳清书看了一眼文煦写在书扉页的名字,又看一眼发出“潇洒”的声音的谢瓷,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显然对她的评价无法苟同。她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纸放到文煦桌子上:“你好,我叫柳清书,是班上的体育委员。”
文煦收回放在谢瓷脸上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张纸。是报名表。
“就是……运动会报名表今晚就得交上去了,这真的是最后期限了!咱班还差几个项目没报满,同学!为班级做点贡献好不好!”要是再交不上去就得扣文明班级评比分了,会被班主任削的,嘤。要不是文煦突然出现,她都准备抽签抓壮丁了。
文煦反射性地张口要拒绝,抬眼看见体委那有点心虚的可怜兮兮的笑容,放在表格上的手顿了一下,叹口气应了。
体委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答应,直呼文煦是个大好人,种种溢美之词毫不吝啬地砸了下来,还一边感慨:“唉,这要是初中那会儿,运动会哪能这么惨淡啊,谢——”
她触电般地收回落到谢瓷身上的目光,话头硬生生拐了个弯,“谢天谢地,这下好歹人是凑齐了。”她还特别欲盖弥彰地拍了拍文煦肩膀,“不要有压力,我们重在参与。”
文煦抬头看她,看见她眼神有点躲闪。没等文煦想点什么,她那没有名字的新同桌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这话不厚道吧柳书记,天地都谢过了,不再谢个瓷吗?”
“谢个什么???”柳清书揉了揉耳朵,脸上肉眼可见的疑惑。
“瓷。”谢瓷说着指了指自己,“摸着你的良心,初中哪回运动会不是我挣回来的一半积分?”
柳清书认真回想了一下:“初中统共两次运动会,其中一次你还因为出去比赛没有参加。”
“给点面子好吧,那次我回来之后校长不是给咱班加了那么多分?”谢瓷作势要去踹她。
柳清书灵敏躲过,嘟囔道:“那不还是因为我们班本来就是第一,加多少也不影响,让你高兴高兴。而且那会儿总榜早贴出来了,加了跟没加有啥区别?”
谢瓷挥了挥手:“口头加也是加,不要这么肤浅。”说着还冲文煦眨了眨半边眼睛。
好一个甜美的wink。
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一拳就能倒,一点也不像运动健将。文煦仔细打量谢瓷,越看越不可思议,甚至被她气出来的杀意都散了一大半。
柳清书盯着谢瓷看了一会儿,眼神有点奇异,倒是没再说什么。
文煦拿起笔指了指表上空缺的项目,问她:“要报的是1500,400和4*100吗?”
“啊,对!”柳清书顿了一下,忽然有点犹豫,“会不会多了一点啊?就是——”
“不会。”文煦应声道,自觉她现在的样子应该很酷。但是到下笔的时候就顿住了,她凝眉审视一番这个表格,有点委屈地把名字塞进了表里的小空格。塞……塞不进。
柳清书看着表上旁逸斜出霸道地占领了上下左右半个格子的名字,沉默了。
文煦填完三个名字,十分镇定地把表交还给她,并体贴地建议:“下次可以提议把表格印大一点。”
“……”不,想必印再大也装不下你的。
柳清书提着报名表走回座位,扯了扯班长的袖子:“走,陪我去交表!”
班长慢吞吞看她一眼,起身跟着她走了。
“拉我出来干嘛?”出教室走了一会儿,班长马铭见他同桌还没有说话的意思,主动开口问道。
柳清书瞥她一眼:“没事就不——”
“能,当然能。”马铭当机立断截下了话头,他不大想从柳清书嘴里听到“没事就不能叫你出来了吗”这类的话,一般没好事。
他同桌没跟他计较,犹豫了一下,说:“我感觉谢瓷好像没以前那么消沉了。”
“你不是说她上高中没多久就好多了吗?人也不能一直沉湎于无法更改的残酷现实不是。”
“不一样。”柳清书道,“就是,提到运动会……这类事情,她都会开玩笑了,一点也不避讳。去年运动会她都还连面都没露一下的。”
谢瓷那会儿就一个人在教室睡觉,醒了就写写作业看看书。她都没敢去劝。让她下去旁观比赛给别人加油……有点残忍。
“是好事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能自己想通是最好的。”马铭有点感慨。
“嗯。”柳清书心里当然是为谢瓷高兴的,但是一想到谢瓷这可怜见儿的因为一个病,断送了曾经视为全世界的所有可能性,还是有点难受。
“所以,你叫我出来是干嘛的?”马铭看向她。
“……自己悟去吧。”
谢瓷见文煦盖上填了报名表的笔,拢了拢桌面上的东西起身要走,出声问道:“你要回寝室了吗?”
文煦斜斜看她一眼,点点头。
“我去帮你吧。”谢瓷笑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爱,完全看不出本质是个欠揍玩意儿。
那双眼睛真挺大的,即使是笑得眯起来的时候也不比别人小。还很好看。文煦想。
“好。”
话出口的时候文煦还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她有点想扇自己一嘴巴。
“啊……我也想回去玩……”朱缨趴在谢瓷桌子上,“文煦带我吧,阿瓷那家伙干不了重活,没啥用。”
谢瓷还没来得及敲打她,文煦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用了,谢谢。”她怕欠揍玩意儿的室友也是个欠揍的,那样她还真不一定忍得住。
谢瓷笑开了,站起身跟着文煦走出了教室。
文煦前脚一踏出门,教室里立刻出现了多处议论声,许清与前面那个人转过身来用怜悯的目光打量她们一番,又“啧啧”摇着头转回去了。
朱缨和许清与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离开教学楼走了好一阵儿都快到宿舍楼了,文煦才猛地想起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同行这家伙的名字,遂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她回想了一□□委和朱缨的话,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谢……什么瓷?”
“嗷——你知道我的名字啊!”谢瓷怪叫一声——怪叫也很可爱——看着文煦,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
“不知道。”文煦冷酷地否认。
谢瓷毫不在意,她的耳朵大概自行过滤掉了“不”字,自顾自笑得可欢。
“……”服气。
上课时间宿舍楼大门是关着的,文煦跟来开门的宿管阿姨打了招呼,把钥匙套在食指上甩着走向以前在一楼的寝室。在门前停下时,她看了谢什么瓷一眼,一边低头开门,一边低声问:“你名字两个字?”
“煦煦果然是知道的嘛。”
“……”行吧,不是谢什么瓷,是谢瓷。不是——
文煦推开门,转头盯着谢瓷:“你叫我什么?”
“煦煦。怎么啦?”谢瓷笑着看她,语气亲切自然,好像文煦太大惊小怪一样。
“没什么。”文煦盯了她几秒,拔下钥匙转身进了门。
她寝室东西很少,去办转班手续之前先回来收拾了一番,还把教室的大部分书带回来了,这会儿全堆在她桌子附近,统共也就两个大袋子。一个袋子装衣服被褥,一个装书和杂物,剩下一个桶,桶上架着盆,盆里装着洗漱用品。
“我帮你提桶吧。”谢瓷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提议。
“你还挺热心?”
“你怎么才觉得我热心,我可是专程回来帮你忙的。”
“我还以为你是找个借口回来玩。”文煦上下打量她一遍,半是嘲讽地笑道。
“不会不会,没那么离谱。”谢瓷摆摆手,大摇大摆地提着桶出门,“走吧,给你带路。”
“那谢谢您了?”
“好说好说。”
一班的几间寝室都在六楼,谢瓷正好住在楼梯口的一间。
文煦跑了第二趟上来,把书掏出来往架子上码的时候,谢瓷从卫生间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对她笑道:“盆里的东西摆好啦,都放在我的旁边了。”
文煦拿着书侧目看她,挑眉:“为什么放在你的旁边?”
“不好吗?你的杯子颜色和我的还挺登对儿呢。”谢瓷笑眯眯地回望。
“我怕被你传染变得一样欠揍。”文煦凉嗖嗖道。
“不至于,欠揍是刻在DNA里的,不会传染,只会基因突变。”
“……?”
“——如果你是我女儿,还是有可能的。”谢瓷补充道。
“我是你爹。”文煦瞥她一眼,回道。
“那哪能呢?——爹,给生活费不?”
“滚。”
谢瓷乖乖闭上嘴,开始四处转悠,在自己桌子前翻翻找找,又起来看看文煦收拾抽屉,绕着她左看右看,一时竟显得十分繁忙。
文煦被她晃得眼花,啧了一声抬眼看过去:“边儿去,晃得我脑仁疼。”
文煦俨然已经因为谢瓷欠揍的言行,把她归入了不必客气对待的行列,讲话原汁原味不带一点加工。
谢瓷这回没再跟她对着干,变魔术似的从手里冒出一个会“咯嚓咯嚓”响的东西,放到文煦桌上,冲她眨了眨眼:“请你吃糖。”
文煦拿起来一看,是一小包石头糖巧克力。包装花里胡哨的怪好看,吃起来却闲磕牙,她也就吃过一回……
——石头糖巧克力?
她好像,想起来在哪见过谢瓷了。
石头糖巧克力诶,好甜的。
不其实我没吃过(卑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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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