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倒对吗？”
在被骂过三次以后，小缒战战兢兢，每做一步都要问一下。
洛欢回头，见小缒提着面粉袋子的手正悬在揉面盆上空，等着他一声令下，才敢开始往下倒。
他叹了口气：“倒吧。”
这种事就不用问了。
他正打算继续手上的事情，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再走着：“等等——”
可是太迟了，小缒的脸已经被飞扑起来的面粉弄成了白色。
“咳、咳咳——”
被飞粉击中的小缒咳得弯下了腰去。
“哪有你这样把面粉提那么高就倒的啊？”
洛欢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把小缒推到一边，收拾起落到台面上的粉来。
“这样，靠在碗边上，慢慢倒下去，知道吗？”
他做了个示范，然后把面粉袋子往边上一放，对小缒说：“你来。”
小缒还没把脸上的粉扑干净，反倒是头发、眉毛、鼻孔，全部被弄上了白色。
在他小心翼翼地准备再次尝试时，洛欢一把把他提到了水池边上，把脑袋按了下去。
“唔——”
把脸洗干净以后，小缒神清气爽地重新上线了。
洛欢一直在边上看着他，直到他确实像模像样地倒起面粉后，洛欢才放心地转过身去。
谁知不到两秒——
“咣——”
转身，地上一个无辜的盆，盆前一个无辜的人。
“我把袋子放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勾到盆子的边，然后就……”
“你给我出去——！！！”
*
小缒无辜地捧着脸坐在吧台外，看着洛欢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头随着他走来走去而不停转动。
“你到底能做些什么啊……”
洛欢在心里小声嘀咕。
他想起小缒说自己无父无母，大概也是个苦命孩子，不由得心里又惋惜起来。
不过小缒既然没有回到那个世界，大概也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吧？
“小缒。”
“嗯？”
“你……有什么心愿吗？”
“去死。”
“什么？”
“去死。”
“……”
洛欢被他这劈头盖脸的回答弄得一愣，才发现他并不是在骂人。
他好像是在说，真的想去死。
洛欢想起昨晚小缒刚进来的时候，好像是说了些什么“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之类的话。
可是——
他打量了一下小缒。
你这愿望不是实现了吗？！
“为什么你这么想啊？”
洛欢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活着很累嘛。”
小缒说着低下了头。
“比方说啊，你心里明明不想那么做，但是你知道对方想让你那么做，所以你就那么做了。”
“再比方说，你心里明明不想那么做，对方也不想那么做，但是你非要那么做，对方也非那么做……”
洛欢听得一脸懵。
“你在说什么呀？”
“反正——”
小缒把身子往桌上一趴，把下巴放在台面上，一顿一顿地说道。
“做人很没意思。”
“好吧。”
洛欢叹了口气。
他倒是想问小缒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都不记得了。
洛欢突然“啊”了一声。
小缒和其他鬼魂不一样，所有人都看得到他、碰得到他，是不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死去？
他没有完全死去，一方面不属于那个世界，一方面在这个世界还有心愿没有完成，所以才变成现在这种跨越两个世界的样子？
这不就是“灵媒”嘛，洛欢想道。
“小缒啊。”
小缒抬起头，一脸茫然。
“我在想，要不重新把店开起来吧。”
洛欢说。
“嗯？你的店不是已经开了吗？”
洛欢轻咳了一声。
“不是和你们说了不对外营业吗！是你们自己非要——”
洛欢想起了很重要的事。
“你们过来吃饭，还不付钱！”
“啊？”
小缒挠了挠头。
“可是我没有钱啊。”
“你不但没钱，还干不了活，净给我添乱。”
洛欢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我想到了你可能能做的事。”
“什么？”
“做吉祥物。”
“吉祥物是什么……”
洛欢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摆件。
“看见这个招财猫了吗？”
小缒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吉祥物。”
小缒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蹲在桌子上，不停摇手说着“欢迎光临”的样子。
“这……这样也行吗？”
“嗯，反正你就当个摆设就好。”
洛欢把手上的活也放了，认真构思了起来。
“白天，我们可以接待阳间的客人。晚上，可以接待阴间的客人。
“至于为什么要接待阴间的客人……反正我不接待你们也会自己进来的。
“你就负责欢迎一下大家，然后帮我端端菜就好。我给你管吃管住，反正给钱你也花不出去。”
洛欢低下头，在计算器上啪啪算了起来。
“店是自己家的，首先店租就省了。
“水电的话，白天照明还可以，晚上可能比较费电。但是阴间客人应该不太在意这点，灯光可以调暗，更有氛围。
“店里面有五套桌椅，吧台还可以坐几个人。如果翻桌率还可以，一天卖个四五十份餐，刨除成本，一份赚10块，一个月下来……”
洛欢眼睛一亮，把计算器往小缒面前一举：
“你看！发财了诶！”
小缒看着上面一大串的“0”，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真的能有那么多客人吗？这里……好远啊。”
不但是在市郊，还是这么一条破烂的小路尽头。
阴间的客人大概很喜欢，但是阳间的客人应该找不到这里。
洛欢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
“以前可能不行，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一家有特殊服务的餐厅。”
“特殊……服务？”
“嗯。”
洛欢看着小缒。
“我们这家店，就叫‘灵媒料理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