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敬茶认亲

裴约低头看时,怀里的小娘子正巧也抬头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她柔软的唇刚好擦过了他的下巴。

柔软的亲吻擦过肌肤,眉目如画、恍若观音坐下小童子的漂亮面孔映入眼帘,裴约骤然红了脸,后知后觉小娘子刚好坐在了自己的腰腹之上,于是仓皇将她推开了。

小娘子没料到这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细嫩的掌心一下子按在了泥土里一颗冒尖的石子上。

鲜血喷涌而出,她登时嚎啕大哭起来。

裴约骤然惊醒了。

外头天色才蒙蒙亮,还不到晨起的时候,可裴约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想起明珂受伤后,吴王最先赶了过来,边哄着她说“阿鲤不疼”边命人去传太医。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墙上又冒出个因为听到明珂哭声急得不行的五公主,最后整个崇文馆都惊动了。

事后几日,五公主和明珂也破天荒进了崇文馆读书。五公主性子静,几乎只与几个兄长和明珂说话,明珂却很闹腾,和谁都能说上几句,但唯独没正眼看过裴约。

裴约知道她估计在埋怨自己先惊得她掉下墙头又害得她受伤,所以不愿意搭理他。他想过自己要不要道个歉,可左思右想自己也没什么做错的地方,于是一直没有行动。

待到旬休回府时,他听祖父说几日前明家送来了一份谢礼,还特意去库房看了看,发现只是些寻常物件,想来只是做个面子情,并无什么真诚谢意。

再后来,夫子为了防止学馆中蠢蠢欲动的少年们找两个小娘子——尤其是明珂玩闹,特意将她们二人的书案放在了不喜玩乐的人旁边。明珂和他离得最近,也有了些言语相处,可却因脾性不合结了些孩子气的仇怨。

时过境迁,裴约如今再想起旧事,只觉缘分真是奇妙。少年时给他平添了许多烦恼的人,如今却躺在他身侧安眠,里衣的袖子因侧卧而上移,露出一截莹莹如玉的手臂。

裴约冷不丁地想,不知她掌心那处伤可有留疤?

她的手指微微蜷曲着,半遮住了掌心。裴约一手支起身,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她的手指,靠近仔细端详片刻,才在她掌纹里发现一点绿豆大小、与四周肤色不同的浅色瘢痕。

还是留了一点疤,好在不明显。裴约收回目光,骤然对上明珂黑白分明、含了三分不悦的眼眸,维持着镇定收回了手:“醒了?”

明珂在他拨弄自己手指时就醒了,懵懂间正恼恨自己竟真听着经义睡了过去让裴约看了笑话,回过神发觉他在看自己掌心疤痕,不由得想起当年初见情状,一时更气了三分。她抽回手,嘀咕:“第一次见你就倒霉……我长这么大,就受过这一次伤。”

原本掉下墙头被他接住,她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可谁料他竟一把将她推开了!第一次受伤见血,她又怕又气,干脆将受惊掉下墙头的帐也算在了他头上。

其实如今细想起来,这件事的过错主要在吴王。他当初隔三差五在她与五公主耳边嘟哝若她们也在崇文馆便好,惹得她们真动了心思。吴王见她们动意,还煽动她们翻墙来学馆找自己玩,分明约好了接头的时辰地点,自己又迟来了片刻,才闹出了一堆乱子。

不过皇帝看她们闹了这样一出,最终还是压下诸多非议让她们进了崇文馆。虽在学馆内的日子总要调停太子与魏王的争端,但明珂还是颇为怀念那段时光。

见她不再言语,裴约还以为她又在生自己的气,忍不住辩解道:“彼时你我之间举止实在不妥,我才将你推开,并非有意。”

明珂被他唤回了神,眉头蹙起:“哪里不妥?”

她记忆里只有下坠时的惊险、被接住的后怕与受伤时的痛意,已然不记得当初自己当初举止如何。

裴约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明珂却较起了真,坐起身来指了指他:“你躺好,我倒要看看当时怎么个不妥法。”

她回忆着当时被他接住的情状,翻身直接跨坐在了裴约的腰腹之上:“不就是这……”

与众不同的触感从身后传来,她的声音陡然顿住了。

裴约狼狈地闭上了眼睛。

今晨初醒的躁动本就因身边多了个新婚妻子更强烈些,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压了上来,激得他反应更大了。

“明珂,你先下来。”裴约的声音里带了些沙哑,“快到晨起的时候了,不要胡闹。”

明珂心中本来有股骑虎难下之感,听他这样说,连忙慌里慌张地起开,窝在了一旁的锦被里。腰臀处被灼出了大片的热意,不住地蔓延开来,最后烧得她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浑浑噩噩。

大的好像不是那些肾衣。明珂咬着唇想,好像是裴约自己……

她看着裴约下榻大步走向洗浴的内室,下意识道:“你别耽误太久,一会儿还要去奉茶认亲。”

裴约羞愤至极,转头一字一句对她道:“我只是去净面。”

明珂缩了缩脖子:“……哦。”

一直到奉茶认亲时,两人之间似有似无的尴尬才消解下去。明珂看着正堂里乌泱泱一堆裴家人,心道,世家就是人丁兴旺。

相比之下,他们明家的人丁简直少得可怜。她爹是年幼时被李家买来的奴隶,根本不知父母为何人;母亲则是父母早逝的屠户女,被亲戚抢占了家产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把子力气,干脆投入了早年皇帝长姐、已逝的英王组建的女军中,发迹后更是直接同以往的亲戚彻底一刀两断。

明珂给长辈们准备的都是鞋袜,按理说该亲手做,可她显然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耐性,便请了一批好手艺的绣娘做。小辈则不论男女,一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她亦步亦趋跟着裴约,先跪在了最上首的裴术与郑夫人面前,敬茶唤道:“祖父,祖母。”

两位长辈笑吟吟地饮了茶,又各自赠了礼。裴术给的是一对羊脂白玉的双鱼佩,郑夫人的则别致些,是一串高僧开过光的一百零八子沉香手串。

明珂心道,大抵是因为自己在郑夫人大寿时,除却府中备下的寻常礼物,还托裴礼转交了自己亲手抄的佛经。郑夫人又听闻自己在阿娘忌日前后斋戒,便知晓自己也信佛,特意寻来了这个。

侍女又将蒲团移到了另一对老人前,明珂再次跟着裴约跪了下去:“三叔公,三叔祖母。”

这两位长辈是如今在雍州裴家大宅的话事人。裴家祖籍原在河东,大雍立国后,皇帝不愿见到这些世家在地方上做土皇帝,手段强硬地让他们尽数迁到了离长安较近的雍州、商州等地。

裴术身为家主,在长安为官往来,三叔公夫妇则在雍州打理祖产家事。如今裴约这个嫡系的长子长孙大婚,裴家在长安附近的族人都尽量赶了过来,光是这样祖父辈的叔公,便有八位。

明珂没用早膳,身子又不强健,跪了五位膝盖便有些发软了。想到后头还有一群叔叔婶婶要拜,她心中更是绝望——在宫中这些年跪人的次数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今日多!

裴约敏锐地察觉到她缓慢了不少的动作,心中一时有些懊悔。清晨闹了一出扰乱了心神,竟忘记让她提前垫垫肚子。

于是在拜完所有祖父祖母辈的长辈后,裴约用目光制止住了想要将蒲团继续放在崔玉如跟前的侍女。侍女愣了一瞬,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郑夫人,随后抱着蒲团退下了。

明珂眨了眨眼睛,在裴约躬身长揖唤过“母亲”后,方才敬茶福礼:“母亲。”

崔玉如的笑脸隐隐有些僵。

裴达不在,她又是继母,裴约和新妇不跪她倒也不算太失礼,只是有些让她丢脸。崔玉如安慰自己,好在裴约唤的是“母亲”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唤“姨母”,没让她丢脸丢到底。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维持住了面上的笑,心平气和地送了明珂一套红宝石的首饰。

婆母都没跪,后头的叔叔婶婶们就更无需跪了。明珂骤然轻松了许多,却还记挂着方才裴约显然是临时起意的制止与崔玉如僵了一瞬的笑脸,于是在和小辈见礼时着重留意了崔玉如的一双儿女。

四娘子裴芸眉眼柔和,一眼望过去便是温婉贤淑的高门贵女,但却没有寻常世家女目下无尘的清高傲气。八郎君裴信的样貌虽然比不上裴约,但站在那里,竟有几分裴约少年时的影子。

认完了亲用完了早膳,一大家子人才各自散开。明珂累得厉害,回了致远堂睡回笼觉,裴约则趁此功夫去见了裴术与郑夫人,告知二老三年内不打算要孩子的打算。

二老见惯大风大浪,不觉得这算什么要紧事,并没有什么异议。郑夫人嘱咐裴约:“你有空记得让钱大夫瞧瞧郡主的身子,我看她实在孱弱。”

裴约应下,又处理了一些杂事,约摸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才回了致远堂。甫一进院,他便听见屋内传来人声。进门一瞧,裴礼不知何时来了,正指着桌案上一只木雕的雄鹰,眉飞色舞地对明珂比划着什么。

而明珂一头乌发披散着,衣裳也穿得不算齐整,正托腮在一旁仔细听着。看起来应当是歇息时听见裴礼过来,没怎么收拾便出来见客了。

这副模样简直比腊月她生辰时在侯府见的那一面还要随意。裴约的眉头轻微蹙起,心道,明珂就算了,五郎竟没有觉出叔嫂这样见面不合适么?

还是说,他去宁安侯府的那几次明珂都是这样招待他,他已经习惯了?

奇也怪哉,作者本来想写很传统的以没有感情的婚姻开场的先婚后爱文,结果写完这几章回头一看,怎么从最开始就一股子“男超爱”的味道!

只能说,作者的偏好是怎么都藏不住的。。。但没关系,阿鲤还是单方面符合“以没有感情的婚姻开场”的要求的,这篇文也不算偏离初始设定[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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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敬茶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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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夫有术
连载中不废江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