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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深》精彩片段
第一章乔泽立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夜雨深处，伞下的两人。较高的那个一手撑伞，一手紧紧搂住怀里的人，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冰冷地同他对望一眼。乔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到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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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乔泽立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夜雨深处，伞下的两人。
较高的那个一手撑伞，一手紧紧搂住怀里的人，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冰冷地同他对望一眼。
乔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到自己的丈夫把另一个男人带进家门，如果是三年前，他会抓狂，会发疯，但三年的婚姻，早就磨去了他骄傲的棱角，他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了。
他走下楼梯，静静地立在门边，如同每一个等待路峰归来的夜晚。
门开了，夹杂着夜雨的寒气，乔泽指尖颤了颤，他越过立在门口的男人，径直朝他身后的路峰打招呼，“回来了。”
男人“嗯”了一声，声音如同钢琴低音键一样低沉悦耳。
乔泽的目光这才移向站在自己门前的男人，“你好。”
男人似乎没预料到他会主动开口，表情看上去有些惊喜，“你好。”
乔泽淡淡地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路峰脱下湿了大半边的衣服挂在扶手上，“我们聊聊吧。”
乔泽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会那么快，他不禁问自己：三年前满心期许地嫁给这个人，可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跟着路峰去书房的路上，他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的，离了好，离了好，长痛不如短痛。
到了书房，路峰在椅子上坐下了，因为不喜欢工作的时候有人在一边，书房里没有第二把椅子，乔泽只能站在书桌前，看着灯光下白得刺眼的离婚协议书。
所谓聊聊，就是路峰坐着，他站着，两个人甚至没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因为路峰根本就不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书房内压抑的空气随时随地都要将他脆弱的神经压垮，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蚕食他的血肉，站立的姿势更加紧了他的局促，乔泽觉得自己再多待一秒，整个人都会崩溃。他快速地翻到签字的那一页，随手抽出笔筒内冰冷而坚硬的钢笔，在纸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路峰看着那支笔，面色不虞地皱了皱眉，这是姜湾在他十八岁成人礼时送的礼物。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论如何，他总算是把这婚离了，虽然现在不是时候，但他已经等不了了，他等了三年，才等来姜湾，这次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放手。
只是他没想到，乔泽当初三年前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三年后居然会这么痛快地就签了字。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不再仔细看看吗？”
乔泽知道，路峰没想让自己细看，因为对于路峰来说，他多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侵占姜湾的时间。毕竟在路峰的眼里，这三年的夫妻时光都是他从姜湾手里偷来的。
但他也不怀疑这份条约对自己有不公平之处，按照路峰的性格，他会获得一笔很可观的财产，所以他笑了笑，“不看了。”
“市中心公寓的钥匙，明天中午秘书会送到你公司来，然后一起吃个饭，把证领了吧。”路峰顿了顿，“董事会那边，我希望暂时压下我们俩结婚的消息。”
“好。”乔泽一口应下，“还有别的吗？”
路峰看见满脸倦色的乔泽，一时间胸口有些闷痛，他站起身，“没了。”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了书房。
他走了，乔泽才勉强喘了口气，他调整好情绪，走回卧室，拿出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他下楼时，路峰和姜湾正在楼下笑语盈盈地吃宵夜，听见他搬东西的动静，眼中的不快瞬间转化为诧异，他收回帮姜湾擦嘴的手，眯眼问道：“你要走？”
“是。”乔泽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难过与落寞，微笑道：“也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朋友家住几天。”
路峰站起身，倚在桌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乔泽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他匆匆点了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路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朋友？”
出于礼貌，乔泽还是停下了动作，“大学很要好的同学。”
路峰岿然不动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再想什么，出去找家酒店，刻意把行踪暴露给我爸妈和董事会，然后让他们给我施压？”他轻笑一声，摇头道：“不可能，我娶姜湾娶定了。”
乔泽心酸又羞耻，他捏紧了拳头，“你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就好，我会派保镖跟着你，进了酒店房间以后就不要出门。”
乔泽无力跟他多做纠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路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暗自握紧了拳头。
乔泽用逃难一样的速度到了酒店，进入房间后立刻将门口的一众保镖反锁在外，完成这一切后，他脱力地瘫倒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璀璨，浮华，虚假，冰冷，就像他三年的婚姻一样。
他记得那个男人会在他耳边说最温柔的细语，最坚定的承诺，而现在，路峰连看他，眼神都如钢刀般锋锐，刺进他满腔爱意的心。
刀刀见血。
疼痛自心脏处暴起，在血液流经处肆意狂欢，乔泽再也忍受不了，蜷缩起身体在床上疯狂嘶吼着。
好痛啊……好痛啊……
一通歇斯底里的发泄后，他呆坐在床上，沉默地注视着房间。
他很想他父亲。母亲很早离异改嫁，他六岁那年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他父亲一人支撑起一家公司，一边照顾着年幼的他。印象中父亲总是百依百顺，会放下工作陪他参加夏令营，会因为他发烧从国外连夜赶回。就连当初父亲反对他嫁给路峰，也在他闹了两天绝食后妥协了。
乔泽想到这里，滚烫的泪珠又从眼中滑落，多好的一个人，偏偏被胃癌夺走了生命。他爸临走前还让他跟路峰好好过，可他爸离世不到一年，他和路峰就要离婚了。
乔泽对着空荡荡的黑暗，轻轻叫了声爸。
“爸……对不起，我又辜负了你的期望。”
“爸……他不要我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来时，路峰就在他身边。
乔泽有些意外地撑起半边身子，“你怎么在这儿？”
路峰正忙着发邮件，过了五分钟后才回答他的问题，“跟你办离婚。”
乔泽早在他打字的时候看过时间了，路峰鲜少有等人的时候，这次居然能等自己等到下午两点，果然是遇见了喜事精神都会好不少。
他背对着路峰打开行李箱，“我先去洗个澡。”这件衣服是昨晚出门穿的那件，夜里跑得太急淋了不少雨，虽然现在干透了，他依然觉得很不舒服。
路峰不耐烦道：“洗什么澡，不用了，我下午三点还有事。”
乔泽拿衣服的动作停了停，很快又把衣服放了回去，“行。”
下午时分路上并没有太多车辆，两人十分钟内赶到了民政局，又在五分钟后出来了。
乔泽看着手上那本离婚证，红底烫金的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他面不改色地把东西放进了口袋，然后微笑道：“再见。”
路峰原本转身欲走，又转过头看着他，“不用我送送你吗？”
乔泽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这或许是他在这场支离破碎的婚姻中最后一点姿态了，“不用了。”
路峰双手抱胸，抬起下巴倨傲地俯视他，“乔泽，不用跟我玩这种置气的手段，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乔泽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只不过这所谓的“不吃这一套”，在姜湾那里就会自动失效而已。
乔泽觉得，自己口袋里的那本离婚证，就像块烙铁一样贴在他皮肤上，烫得他生疼，他忽而生出一种名为羞愤的情绪，不是对姜湾的嫉妒，也不是因为路峰的选择而感到痛苦和怨愤，仅仅是对自己技不如人的愤怒与悲伤。
他静立了两秒，忽然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路峰的双眼，这是他记忆中唯一一次，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仰慕，没有失落，没有愤懑，平等地，平静地看着路峰。
路峰也从没见过乔泽这种眼神，他以前可以很精准地判断这双眼里所有的情绪，喜，怒，悲，痛，如今再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再看着这双眼眸，他却看不出乔泽深藏在眼底的感情了。
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跟三年前那个喜怒随心，苦笑肆意的少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愣住了。
乔泽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他看了看不远处等候的司机，又看了看路峰，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想去看看我爸。”
他知道，路峰不会陪他去。
路峰沉默了很久，“好。”
乔泽如释重负，他感觉困住自己灵魂的枷锁在一点点消散，他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
真好啊，路峰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还是他当初爱的模样，只是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他不会再爱路峰了。
他听见自己说：“再见，路峰。”
再见，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