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几人走出来。
连舟雪定睛一看,便握紧了手中的剑伞。
虽然眼前这几个人都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就跟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但是从对方的吐息和走路来看,她能确定都是练家子。
“公子。”
就在连舟雪暗自警惕,并且在思考应休惊究竟是带着自己来了个什么地方时,耳边就传来了这些人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的,还是齐刷刷的下跪声。
这一幕,让连舟雪有些傻眼。
连舟雪下意识朝应休惊看去,难道这些都是魔教的人?
在魔教内部制度这么森严吗?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自己在遇见应休惊的时候,他的行踪就是被魔教内部的人透露出去,这才引来了几方追杀。
现在这么看起来,似乎应休惊在魔教内的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应休惊不是没感觉到连舟雪的目光,他今日既然将连舟雪带过来,自然没打算隐瞒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应休惊看着院子里为首的人,“胡掌柜。 ”他喊道,“起来吧,在外面我也不是什么公子。”
那个被应休惊叫做“胡掌柜”的男人,年纪看起来估摸着四十来岁,手臂上还戴着一副袖套,脖子上也挂着围裙。
他从地上站起来后,目光谨慎地在连舟雪身上一扫,这才恭敬回到应休惊的话,“礼不可废,公子何时来了金陵?是主子有什么要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连舟雪的错觉,她总觉得应休惊在听见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似乎看起来并不那么愉快。
主子?
难道是魔教教主?
连舟雪听闻过这一代的魔教教主,好像只是代教主,是前任圣女的师兄还是什么人。
应休惊:“没什么任务,是我需要用人。”
这里其实是一间后院,还挺大,周围都晒满了各种药材,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而在后院的前面,就是开张做生意的地方。
应休惊带着连舟雪过来的是一家实打实的正经药店,而且,如果连舟雪没有记错的话,这段时间他们在金陵城里,似乎都有好几次路过这家店。
但之前,应休惊可没表现出来跟这家店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胡掌柜一拱手,“不知公子需要属下做什么?”
“金陵城里,从前住在杏花胡同里的程家,后来搬走,去了猫儿胡同,你们可知道位置?”应休惊说。
胡掌柜点头,“猫儿胡同是一片民居,在城西的位置,离咱们这儿还有一段距离。”
“今日,宫里那位陆妃娘娘的娘家人,可能同五城兵马司的人联手埋伏在程家附近。我要将里面的程大人夫妇救出来,你们可有办法将人送出城去?安顿妥当?”应休惊负手问。
连舟雪刚才已经打量过这家药铺的规模,很大,估计眼前这位胡掌柜在此地也经营了不短的时间。
她原本以为胡掌柜在听见应休惊的要求后,肯定会问两句这程家究竟是什么人。
毕竟,今日他们出手的话,就算是当下不会被发现,事后清算的时候,这家药铺肯定保不住了。
但没想到,对方在听了应休惊的要求后,什么都没有问,直接点头。
应休惊:“那好,你们先去收拾一番,半个时辰后,我们在程家门口碰头。”
胡掌柜踟蹰片刻,然后看着应休惊试探问,“此间事了,公子可要回家去?”
应休惊在听见这话时,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他冷眼看着胡掌柜,“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要你多嘴?”
这般模样,倒是看起来有些格外不近人情。
胡掌柜连忙更低头,“公子恕罪。”
应休惊没再多说什么,径直拉着连舟雪离开。
整个过程,都没有人询问过连舟雪的身份。
“刚才……那是你们魔教的一处据点?”等到离开那后院后,连舟雪这才开口低声问身边的人。
应休惊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欺骗连舟雪,他摇摇头,“不是。”
“啊?”连舟雪闻言诧异,应休惊难道除了魔教的势力之外,还有别的相助的势力?
而且从刚才那位胡掌柜对应休惊的态度来看,显然很是恭敬。
一种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敬。
应休惊想了想,“算是我名义上的父亲的人。”
连舟雪更惊讶,她当然知道应休惊是有父亲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字。
所以下意识的,她便以为应休惊的父亲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人物。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如此。
小人物如何能在金陵城里安插这么大一处暗桩?
不过凭着现在她跟应休惊的关系,尤其是应休惊似乎也没有想要在现在多说什么的时候,连舟雪很知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他们不会有怨言吧?去把程骊珠的父母捞出来,这本来也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却要浪费这么大一个暗桩,看起来那胡掌柜都已经在此地经营多年。”连舟雪就有些担心。
应休惊:“无妨,地方虽然会被查,但是胡掌柜他们这些人,在外头待上一个月,改头换面,又能回来,重新找一门营生,也能在金陵城里扎根。”
连舟雪:“真的?”
听应休惊说得这么容易,她怎么就有点不敢相信。
应休惊失笑,这些人是原先将军府上的人,算起来也不是什么他的自己人,应休惊用起来没什么顾忌。
不过现在看着连舟雪这么惊讶的样子,他忍不住觉得可爱。
“真的。”应休惊点头,“他们就是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手段不比江湖上的老油条少,厉害着呢。五城兵马司的都是些废物,能抓到什么人?”应休惊解释道:“所以你也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
连舟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应休惊时,不由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应休惊只是抿唇笑了笑。
旁人说这话的话,他只会觉得这是恭维,会感到很不耐烦。但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连舟雪,后者就是有一种无论说什么话,都会让人觉得是她发自内心的感受。
应休惊很受用,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是喜欢听好听的话的。
两人走到快要接近程家现在的那一排民房附近时,应休惊和连舟雪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差不多的意思。
这路边的挑着扁担的卖货郎,还有那茶馆里坐着的看起来像是闲汉的两个男人,还是直接蹲在路边的路人,个个都是练家子。
这些人,估计都是陆家豢养的武林人士,现在就守在程家的巷子外面,随时准备抓人。
应休惊:“我先去把人引开,你再去程家,跟程家的人说明白?”
两人现在走进了一家茶楼,二楼的窗户正好对着程家巷子口,方便观察。
应休惊跟胡掌柜等人既然约定了半个时辰后动手,现在自然也不着急。
连舟雪:“哪需要你动手?”
她将自己脖子上一直带着的骨哨从领口处拿出来,“等会儿你的人到了后,你就在程家门口接应,我现在自己先进去。”
说完这话后,连舟雪就吹响了骨哨。
这是跟之前在船上应休惊听过的小调完全不一样的小曲,也很古怪,音律让人记不住。
这一带都是密集的民房,而隔着一条街的位置,也是现在连舟雪和应休惊所在的茶楼一排,则是商铺。
在连舟雪的骨哨被吹响后,忽然一下,对面的民房,还有这一排的酒楼的后厨里,一阵鸡飞狗跳。
不仅这样,没多久,那些原本被关在家禽圈里的鸡鸭鹅,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齐齐越狱而出。
一时间,街上出现了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奇观。
一群群的鸡鸭鹅飞速朝着巷口的方向汇聚,尤其是那些鸡,仗着自己仗着一双可以飞到墙头的翅膀,不停扑棱,占据了巷口的墙壁和树枝的位置。
“疯了疯了吧?这些鸡鸭在做什么?!”
“啊!那是我家的鸡!”
“张大爷,您可别想浑水摸鱼啊!那是我家的鹅!”
“哪个小畜生把我家的鸡窝门打开了!给老娘滚出来!我家的鸡呢!”
一时间,下面的街变得混乱不堪。
不仅仅是家禽不受控制飞奔越狱引来的混乱,还有这些丢失了鸡鸭鹅的百姓,还有酒楼后厨的帮厨,一个个都都跑了过来,开始抓鸡抓鸭抓鹅,这又哪里是一阵鸡飞狗跳能形容得了的?
想来被陆府的人安插在巷子口的几个探子,也没料想到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拥挤的家禽和来抓这些越狱逃亡的鸡鸭鹅的百姓给冲得东倒西歪。
家禽可都是花了银子买来的,就算是这些探子想要让眼前的百姓们停下来,也没人听他们的话。
连舟雪就是趁着这混乱的时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程家。
等她进来后,连舟雪才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幸好程家的老爷和夫人不兴在家里养鸡鸭鹅,不然,现在可能程老爷和程老太太也要出门去抓这些小东西。
应休惊的目光一直跟随在连舟雪身上,见到人顺利进了程家后,他这才收回视线。
再看向楼下的热闹时,应休惊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