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你不会是……被烧傻了吧？”白衣少年来到姜九芫面前，面带愧疚地问他。
姜九芫回神看他，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啊”了一声，有些疑惑。
他殊不知，对方已经真当他傻了。
“我刚刚打翻一个灯笼，不小心让你着火，现在衣服也烧坏了个大洞……”
姜九芫一听，视线转向自己胸口那处破的大洞，心下这才了然，于是摆摆手说：“无碍，本也不是什么好的衣服。”
见他不生气，白衣少年更是疑惑，说：“你不要钱？”
姜九芫本想说不用，但他现在确实又穷的可以，打小体质就不好，这再衣不蔽体随街晃荡，那岂不是跟前世一样的下场？
于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说：“惭愧，我还真买不起衣服，若是兄台可以……能否借给在下一些碎银？”
“借？怎么能说是借？”那少年摆摆手，“今日我实在对不住你，我带你买衣服去，顺带请你吃饭！”
啊……真热情啊……
姜九芫好久没看到这么至情至性的人了。
“嘶……哎呀，等等，我的钱似乎只够带你买衣服的了……”
姜九芫一挑眉，以为对方忽然想要反悔了，刚要说饭不请也罢，对方就加上一句：“不过你等着，我完成下山要做的任务了应该可以拿些钱，到时候请你吃两顿！”
姜九芫一愣，真没想让他请吃饭，随即摆手：“真不用了，一身衣服已经很好了。”
——
微风渐起，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下得正小，山上景色添上一分独有的氛围，别有一番意境。
山下街道上行人依旧不减，定格在一家成衣铺前，只见一高一低两位少年立于门前，一个身着青衣，一个身着白衣。
姜九芫看看身上的青色华衣，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这位兄台，你也没说是买这么贵的衣服后没有钱了啊……”
看着他呆愣的表情，少年满意地笑了：“既然要买，自然给你买好的，钱这方面不用担心，我倒也没有很缺。”
姜九芫摇摇头说：“不行，还是太贵了，我们回去换掉吧……”
少年拉回姜九芫：“哎哎哎，哪里还有换回去的道理，你好生穿着吧，我还有要事在身，要赶紧先一步去处理了。”
话到这一地步了，姜九芫定是要客气一番的，毕竟他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于是他淡笑着点点头，说：“那好，就是不知道兄台要去做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其实就是个客套话，真要让姜九芫帮忙，他这幅病弱身体还真是帮不了什么的。
谁知那少年眼睛一亮，笑着应道：“好啊！正好我自己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忙完了我直接带你去吃饭！”
呃……
姜九芫面色不变，心觉还真是高估这少年了，不过当下他自然是要答应的。
“就是不知小哥要去做些什么，我没有灵力，只怕别给你帮了倒忙。”
“不会，要打人的活儿交给我，一会儿我需要看看病人们，人肯定很多，所以有个人帮忙可真是太好不过了！”
姜九芫一怔，原来是医者，要去帮病人们的，倒真是他想的狭隘了些。
“原来如此，那我们快去吧？”姜九芫说完，少年已经开了路，二人便并肩去了。“既然是这么要紧的事，为何只有你独自下来？”
少年说：“莫说只有我一个，师兄弟们能下来的都下来了，只不过要去的地方有些多，我们人也不够分。要知道，一个医者没有几年可学不出山。”
“这病难治？”姜九芫问道。
“并非难治，寻常冻伤和风寒发热罢了，只不过你有所不知，有人以组织性贩卖假药，大家有中毒迹象，我们得处理一番再进行救治。”
所以是担心那些卖假药的人不寻常，普通医者下山来惩治不了坏人，又救治不了病人，就派下来会武的医者了。
姜九芫当下明了，问他：“可否请教兄台名讳？”
“当然，我叫林子哲。”林子哲年纪还是要比十二岁的姜九芫大几岁的，一直听他这么兄台兄台的也不舒服，于是说：“从方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话怎么一股孩童老成的感觉？”
姜九芫心说坏了，他现在早就褪去童真了，这怎么解释？
谁知这人下一秒说：“叫林大哥！”
姜九芫闻言松了一口气，心觉还是要注意一点自己现在的年纪，嘴上乖巧地应道：“林大哥，我叫姜九芫。”
林子哲说：“好，我记住了，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他只当是现在的流浪孩童太过早熟，或是沉醉于自己外貌显小，不再过多注意了。
这竹峪山派调查的也是清楚，二人有目的性地来到一家医馆，远远地便瞧见门口排了许多人。
“不是说百姓都有中毒的迹象吗，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来此？”姜九芫说。
林子哲叹道：“百姓都相信玄乎一类的说法，那些人中有修士，说以灵力灌注，给予灵药来治病，价钱也与寻常医馆相同，百姓自然就想来。
而那症状也不是一下都显现出来的，总要等等，刚开始也许确实会见效，但之后就不行了。”
林子哲首要逮人，避免不了打斗，于是对姜九芫道：“你就在此稍等也好，我去瞧瞧那医馆究竟是些什么人在经营。”
姜九芫自是不会去找麻烦，极其听话地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示意自己就在此等着，嘴上说：“那林大哥小心。”
顿了顿，姜九芫又觉得不对，这可是在四大宗门之一竹峪山派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再如何猖狂，也不该敢在这里撒野吧？
只怕是有什么阴谋……
他喊住林子哲：“林大哥等等，万一对方很厉害怎么办？我们只有一个人。”
“嗯？一个？不是两个人吗？”他回头很认真地说。
姜九芫：“……林大哥，其实我说的是能打的人。”
林子哲“嗷”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个你放心，师叔早已探明，那些医馆的人并非灵力盖世的宗师，而且每位弟子身上都有师尊设下的弟子契传送阵，一旦被危及性命，师尊可以立即前来支援。”
“这么好用？”姜九芫说。
林子哲骄傲道：“那是自然，不过一个弟子契只能使用一次，这算是与师尊之间的联系，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使用的。”
姜九芫明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自己没有经验，是真帮不上忙。
不过说起来，前世还真没发生这样的事，他随处躺着睡觉的时候多了去了，却从未有过睡着睡着身上着火了的事。
此事竟然如此玄乎，大概是他这次睡得时间太久，才导致事情走向的不同。
姜九芫总觉得以后的未知要变得更多了。
他就这么等着，随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林子哲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们一个人也没了，里面都是些普通的药师，看着像被抓来充数的。”
“跑了？这么快？”姜九芫不可置信。
林子哲说：“不是今天跑的，里面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凡是有毒残留，我灵力一探便知，可里面却干净的连根毛都不见。”
“没有找错地方吗？”
林子哲摇摇头：“绝对不会。”
“那……是谁泄露了风声？”姜九芫试探性地问。
林子哲垂眸思虑片刻，道：“我也不知。”
姜九芫更不知了，他只是个半道闯进来的。
林子哲别无他法，随后捏了个法决，往眉心一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片刻，他放下手，脸色微沉，有些绷不住了。
姜九芫意识到不对，急着问道：“如何？”
林子哲随即摇摇头说：“并无大事，只是联系不上师尊了。”
“为何？这东西还有不灵的时候？”
“从未有过。”林子哲说，“罢了，许是师尊那边有点问题，我们先去看看病人吧？”
姜九芫当然没意见，于是跟着林子哲往医馆内走去。
其实医馆前站着的仅是一部分，医馆内还有躺着的一片人，一问得知是今天刚送进来的，之前进来过的早已不见了。
那么结局是什么，大抵也不用多说了。
医馆前的人看过去便知是普通风寒，寻常医师给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紧急的是医馆后院中躺着的人。
林子哲分别把脉过去，果然大家的症状都是一样的，那是一种慢热毒，中了寒气的人喝下，刚开始会觉得抵消了寒气舒服一些，再之后，可久要不行了。
“摆脱姜小兄弟把这个药丸给大家分一下。”林子哲从袖袍中拿出小瓷瓶递给姜九芫。
姜九芫边接边问：“喝了这个可以好？”
林子哲摇摇头：“暂时保命罢了，我刚刚在隔壁拿的药草种类不够，我再去馆内看看。”
姜九芫道好，拿着药丸一一分过去。
大概有一二十个人，药丸却只有十五颗，分到最后还剩下五人哀嚎着，姜九芫没办法，只能起身再去馆内找林子哲问问了。
然而刚一起身，他感觉自己衣角忽地被人拽出。
姜九芫低头，看见一个手背发紫的人拉他。
他吓了一跳，再去看那人的脸，嘴唇竟然已经红里发紫，眼睛中布满血丝。
这……这究竟是什么毒？
明明他刚刚看过去还没事的……
“血……血……”
姜九芫以为他要说什么，于是俯下身，凑的近了一些：“什么？你想说什么？”
他死死地拽出了姜九芫的袖子，道：“……血……初惜……”
那人说话吐息几乎要盖住姜九芫，林子哲在此时回来，忽然喝道：“站远点！”
姜九芫不明所以，目光移到那人身上，只见他眼神居然涣散了，直勾勾地透过他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死过一次的姜九芫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他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却不小心绊到身后躺着的病人，他身子一歪，竟直接瘫坐在地。
与此同时，那人忽然发出一道非人的声音，下一刻，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姜九芫身上。
他完全傻了……
林子哲爆了粗口，忙过来看姜九芫。
“小兄弟，别看别看。”他一把捂住姜九芫的眼睛，用灵力为他清洗过去。
“惭愧惭愧，我没料到是这样一副场景，若早知如此严重，哪怕没机会请你吃饭也不让你跟来了。”
姜九芫脑子一片空白，零零散散地听见林子哲说这话，却没有能力思考该如何回答。
也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咳咳咳……唔……”半晌，姜九芫忽然撇开林子哲，跑到旁边哇哇吐了起来。
林子哲看看他的背影，觉得还是先把当下的残局收拾收拾比较好，于是忙捏了个决，把下面的给处理了。
怪不得先前进来的人都不见了，合着是这么没了的。
医馆外跑进来两个孩子，好巧是没看见方才那副惨样。
孩子口中喊着娘亲，院中总算是发出了点动静。
姜九芫回过神，对着林子哲说：“林大哥，还剩几个人没有服药，你得看看剩下的人……”
“差几个人？”
姜九芫指着其中一个，说：“从他往右，一共四个。”
但此时，说巧也不巧了，那四人中有这两位孩童的母亲。
孩子们围着她，说：“娘，我们找到吃的东西了，你起来多少吃点，好吗？”
姜九芫脸色依旧难看，往那妇人面上看了看，虽然没有什么发红发紫，但情况一样不好，坐起来吃东西是不可能了。
会不会……
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像他一样，早早地就……
最后到现在，连母亲的样子都记不得了呢？
姜九芫看向林子哲，后者虽然面露难色，最终却还是不忍，点头应下了。
“唉，如果修行之人再多一些，都能通过自身灵气运转来疗伤，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无力自保的人了吧？”林子哲说。
姜九芫似乎被点明。
“林大哥，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