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且少年。
——贵儒少年录
当天晚上的火爆热搜果不其然又是高绥——#高霁霖贵儒少年录进组##高霁霖太子商苏#。
薛苓璐吃着老干妈拌饭，刷了几个视频都是高绥的饭制视频，兴趣恹恹地推出了微博。
谁料想，次日中午，高绥又上了热搜，这次的热搜名还十分有意思，叫做#高·怼人小天才·霁霖#。
高霁霖很会怼人，在他叫做高绥的时候，薛苓璐就知道了。
还记得当年她在日历上写了心上人的名字被他看见时，他风淡云清地说：“你真这么喜欢他？不过通常来说猫也喜欢这样讨好人。”，她疑惑皱眉：猫哪里会写字。
后来，她看书才知道猫咪的智商相当于三岁小孩的智商……他当时是在嘲讽她软脚虾一样不敢告白又悄咪咪地将人家的名字一遍遍写在每一张日历上。
所以，她对他的印象一直趋向中间值。
不过他做明星时怼人的视频她倒是没看过几回，她自己能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在有意无意地躲开。
——在躲开过去的一切。特别是高中那一整段充满不辛的记忆。
轻视频看得搞笑，特别是他在回答跟男粉说一句情话的时候——“我的男粉有事没事啊，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却计划着将我送给你们？”“还是说你们想在我这里学了之后去干啥坏事？虽然你是我的男粉，但我也是不会助纣为虐的！”“我可是十好青年。也别多想了，在此用摄影机做结拜，再也别瞎想了。安安分分娶妻生子好吗？答应我，让我能有个婚姻的机会。”
一连串嘴炮输出。
弹幕里纷纷都是“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却想让我同床共枕”“看把孩子吓得。”“堂堂影帝，一直走硬汉帅酷儒雅风的影帝，最终败在了自己的男粉手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别走，我也要笑疯了。”
评论里一片祥和，除了来自粉丝们的嘲笑，还有粉丝们浓浓的关爱——“我家哥哥今年也要三十了，别人抱娃的年纪还单身。”“我娃都上幼儿园了，可把我操心的。”“可惜哥哥受过情伤。”
自然也少不了赞誉——
“果然上过大学的文化情商还是高点，最后一问很容易就掉进陷阱了，若是直接顺着卖个CP，可能那个女生就以为高绥答应了，再加上剪辑，真的播出来得被骂死。如果直接拒绝，女艺人那一副柔软不能自理的模样还是能让哥被女艺人的粉丝还有路人用唾沫淹死，说不绅士不给面子balabala的。可哥这一句话，又展示了文采，又夸了女艺人美丽，但是更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一个字，牛！”
“最重要的是这句话真的好打动人啊！即使外界很多诱惑美好，我也只想要你。”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女朋友再翻到这些视频得坐在手机前哭死吧。”
“也不知道未来的嫂子是不是拯救过十亿光年前的宇宙。”
薛苓璐看着手机上一句精彩过一句的评论，眼神有些暗淡，身边的旧人一个接一个的都不是她从前认识的样子了。竟然连高绥也完全大变样。
她按下主页键，深吸一口气，打开小游戏建花园。
玩到兴致正浓时，妈妈打电话过来。
薛苓璐在床上转了一圈，面对天花板把手机高高举起，看着微信电话界面，犹豫着接不接。
妈妈没有放弃的念头，电话铃声还是响着，薛苓璐深呼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妈妈笑得十分洋溢：“璐璐啊，妈妈跟你说啊，妈妈今天，嘻嘻，看到明星了。长得可真年轻呀，如果不是小姑娘跟我说他三十了，我还以为人家二十五！璐璐呀，你说你啥时候给妈妈带个这样的女婿回来？”
薛苓璐瞬间无语：“妈，我也想啊，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可是做梦都想着，嫁给明星多好，衣食不愁，长得又好看，还有一堆网友帮你盯着让他不敢出轨，可也得我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妈妈的表情略略垮了下来——薛苓璐知道这是失望了。可她确实没有办法不是。只能开口安慰：“放心，放心，放心啦，我，肯定能带回来一个的。”结不结得了婚就不知道了。
“你啊，别眼光太高，要我说你也差不多三十了，那些有小孩的男的也能考虑一下。”
薛苓璐不愿意再接话，揉着眉心，将手机一扣，她妈妈就只能看到漆黑的屏幕了。
“喂？喂？一说到这个你就开始发脾气，你看就你这样的脾气，工作也不稳定，还指望多好的人？长得也就那样，好看是能当饭吃吗？有房有车有钱才是硬道理。”
“……”
薛苓璐丢下手机，将自己关进了浴室。
等到十五分钟后再出来时，屏幕上只剩下了一连串妈妈发泄情绪的狠话，她看都没看直接退回了主屏幕，点开了音乐播放软件。
影视城位于偏远郊区，有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星空，就是房间着实太贵，一间单间就抵去外面两个半晚上的价钱，可她硬生生咬牙定了半个月，因为编辑的坚持，她还不得不在这里坚守一段时间，观察影视城的生活，用编辑的话来说就是说不定下部书就能用上。
好在王导自从知道她和高绥有层浅薄的同学关系后也不拦着了，还给她安排了一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一顿操作让薛苓璐感动得内心直嚎恩人。
导演助理小心翼翼地给王导递上茶水，王导瞧着助理笑开，仿佛瞧到了最开始的自己：“去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帮忙，你去看看我们的作家小姐。”
助理一头雾水，王导一眼看穿，故作高深地道：“年轻人啊，你还不懂啊。照做就行，事后会有贵人来感谢你的。”
高霁霖的戏份并不多，只是他精益求精才会将入组的时间延长到了十天。
薛苓璐没有专业的看法，更觉得她说的话这群人每一个会听，因此只感叹：近距离看帅哥拍戏只能沉醉颜值，至于剧情什么的没有电视上播出来的那么吸引人。
今天拍的第一个内容是几位主角和太子商苏第一次见面。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意气风发、结拜为兄弟的少年们在街上并肩而行，引起众人瞩目，看到太子商苏因见义勇为被无赖小民缠上于是上前去与无赖对峙，起了争执。
开机的指令才下达了几分钟，就听到王导喊卡，薛苓璐看过去，只看见王导在监视器前紧紧皱眉，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起身。
他走到归梓墨面前，质问：“你在干嘛？这场戏是说什么？不是要你演个站在那儿说话的木头，人设是儒生，但也是少年人，少年是意气风发的啊，你就站在原地说台词算什么回事？演少年你这个年纪正合适啊！怎么会演不出来呢？”
王导越说越激动：“这戏说的是少年！少年！你们经纪人给我好说歹说，拿出各种证据说你们有少年气，你们看看，你们身上那些做作出来的是少年气吗？分明就是耍帅！我这是拍剧，不是让你们走情景秀场！”
唐宋拿着煎饼果子递给薛苓璐，大口大口咬着，一副糙汉子做派，含糊着和薛苓璐道：“你别看这几个小生平日里看着活力四射的，网上到处吹捧少年感，其实每天忙通告，镜头一不见，浑身都是死气沉沉的。我看你这戏，悬。”
薛苓璐拿着煎饼果子，不拿不是，拿也不是，干巴着笑着：“影帝不是在吗？”
唐宋的嘴就快撅到了天上：“你可算了吧，可不能仗着……哎呀，总之就是，我们霁霖背不起这锅。要不，你出钱，我再添点，你把版权给买回来。”
薛苓璐眨眨眼睛，看着目前的情况，她是愿意，但见微要是能愿意那才怪呢。
韦乌是见微指定的女主角，见微买薛苓璐的版权显然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捧她，既然如此，见微定然是在买她的版权之前就做好了调查讨论，认定出演这个角色能对韦乌有大加成，出于这样的目的，见微怎么可能同意解除合作。
归梓墨被骂得狗血淋头，其他演员也风声鹤唳，只有韦乌悠哉游哉地躺在沙滩椅上，四个助理围着为她用手上电风扇散热。
韦乌面容姣好，比屏幕上得瘦上几分，更显身材完美。
薛苓璐越看越心烦意乱，《常少年》费了她许多心思，她对人物的描写极尽心力，才描绘出自己喜欢的少年们。她和粉丝们一样不希望这部剧被毁掉。
薛苓璐起身准备和编辑商量下这事，还没站稳就被高绥高大身躯投射下的身影笼罩其中。
薛苓璐心中不爽，尽力克制眉毛不要皱起，语气不要那么冲动：“不是我让他们找你来的。你找我要说法没用。”
高绥语调沉稳，完全没有受她不善的冤枉影响，解释道：“不是你，是我自己请缨要来的，我们很久没见了。而且，我没打算找你要法。这局面，我早有预料，毕竟我才是圈内人。”
薛苓璐下意识故意错开他话中暗意，她的目光游离，无故心虚，一如高中学生时期她惶惶不可终日时的神情。
高绥伸出手，想安抚她，又克制自己收回。
再次开机前，薛苓璐听到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们毁了这部剧。
在回去的路上，薛苓璐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播放高绥说的这句话。
高绥跟她说完这句话就去了王导身边，积极给演员们做指导去了。
走在石板砖路上的薛苓璐举目望去，在影视城的刻意做旧的橙黄色路灯下，坐着零零散散的群演们，有老有少。薛苓璐不敢再详细揣摩，怕自己与他们产生一些悲鸣，加快了脚下步伐。
她总是这样。
敏感、多情、多想。
17岁春节过后的新学期。
一过春节，南方的天气就开始一点点回暖。
薛苓璐是在元宵节当晚回的学校，第二天开学典礼。
教室里纷乱一团，春节的喜气还没散去。
和高绥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晃动手中的福球，递给高绥：“呐，高绥，新年礼物，这是你的。”
高绥拿纸巾捻了一下鼻子，对着滚动在桌面上的福球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薛苓璐独自坐在位置上，高绥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突然听到门口有女声传来，叫了薛苓璐的名字，女孩子敲了敲坐在门边的薛苓璐的桌子。
他的心随之一紧，这个女孩子之前追过他，所以他知道这个女生是那个人同班的同学。
“张越给你的。”
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埋头的薛苓璐从作业中抽离，抬手翻看桌子上的礼物袋，然后冷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如果不是天生有一把甜嗓，帮人送礼物的人估计会不高兴。
第一节晚自习的结束铃声悦耳响起，薛苓璐离开座位、走出了教室。
好在，她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停下。
他悄悄松了口气，没被任何人发现。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足够学生去一趟食堂，吃点小吃，比如关东煮什么的。
“高绥，一起去吧。”
还剩十分钟。
他用纸巾捻下鼻尖，摇头。
朋友们见劝说无果，就推攘嬉闹地下了楼。
他静静站在走廊上，和薛苓璐中间隔了一个人的空位。
渐渐的，身边的人都回了教室或者下楼去食堂。
他的余光轻轻地落在薛苓璐身上，可惜后者一双眼睛看着高二楼对面黑乎乎的池塘，过分冷静沉默。
“好久不见咯。”
薛苓璐后知后觉地认出轻快声音的主人，她惊讶，和高绥对视了一会儿，心想这可不是她认识的高绥。
但随后她便慢慢拉开一个笑容，抬头看着他，笑答道：“嗯。新年好。”
少女盈盈笑意的眼眸是满天星辰都遮盖不了的华彩。
可那令他夜夜忍不住在梦中纠缠的目光仅仅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两分钟，她又将脑袋转回原位，看回那个不知道对她有什么意义的池塘。
高绥也和她一样，看向了那个池塘。
但在他的体内翻涌着的血气方刚并没有就此回归平静，它持续地、不肯退步地翻滚。
17岁。
幸好是17岁。
18岁之后就是成年人，成年人的爱是侵略的、卖惨的、总之用尽手段的。
但17岁不是。17岁的爱是热烈的、静谧的、可以远远望着而不得到的。
30岁的高绥庆幸又后悔喜欢上薛苓璐时是17岁。
17岁的少女眺望那个在黑暗中的池塘，初中临近毕业时她为了增加自己和张越的联系，打着了解学校的旗号来到这里，学校负责宣传的领导就是在这个池塘的小会议室接待了她们。当时，张越坐在她身后，目光牢牢地在她身上，不分一分给别人。
对爱情一知半解的薛苓璐沉溺在刚刚那份由张越曾经喜欢的人送给张越然后又被张越在今天送给她的礼物里。
她推测不出张越的意思。或者说怕推测错，张越又要说：只是把你当妹妹。
她也没能立即捕捉到身边人对她格外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