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降落，身着蓝纹白袍的弟子张纯立时迎上前，抱拳行礼。
“棠鹤师兄，其余负责接引的师兄弟已尽数返回，只除了……除了樊师叔。”
棠鹤皱眉，“知道了，待樊师叔回来，即刻启程。这几位是陈国的新弟子，劳烦师弟安排好住所。”
“是，棠鹤师兄。”张纯转头对姜虞几人道：“你们几位跟我来吧。”
此次仙门大开，各门各派都派出了人马，在俗世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灵墟宗内门青玄峰、菡萏峰、偃?峰三大主峰由两位主事人带队，一是菡萏峰掌教樊凌云樊师叔，二便是青玄峰即将迈入金丹境界的大师兄棠鹤。
将几人带到住处，张纯道：“你们的谏令可在？回灵墟宗之前可以领取物资先行修炼。”见几人有些犹豫，又道：“谏令上有你们的神识烙印，丢失也可补办。如果诸位放心，我可以替师兄师妹代领。”
“那就有劳师兄了。”姜虞不疑有他，将赤红谏令搁在张纯手上，其他几人纷纷效仿。
这是……赤红谏令？张纯瞳孔微缩。
“敢问师妹燃灯几窍？”
“似乎是七窍吧……”
海上的生活风平浪静，除了总有一些人到她窗下有意无意地晃悠之外，姜虞颇为自得。
拿到修炼物资，她总算明白了自己这七窍是什么水平。
人的身体内共有九窍，九窍分别为上、檀中、下三丹田，命门、夹脊、玉枕三关，阴海底、阳灵台、中宫泥丸三窍。窍非穴，联通整个人体，修炼之法门意、气、形皆不能离窍。
其中又以上丹田为主窍，又为“生死户”，得此，可窥天地，可掌造化，玄之又玄。而下丹田位于小腹，是灵力之根本。
所谓燃灯，便是托外界灵气汇走丹田，从而调动身体本源之火，每一窍之本源都分属阴阳，主宰金木水火土冰雷风等自然造化。因而不仅每个人燃灯数量不同，其筑灵之窍亦有不同。
现今姜虞已经能够捕捉到外界灵气游走的一丝轨迹，难的是她一直不能像其他同伴一样，引气入体。更为准确地说，这些灵气在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便会快速地向外弥散，她就如同一个人形漏斗，除了脂肪，什么都存不住。
沉入神识，可以看到她的体内静静燃烧着七簇豆火，而玉枕关和泥丸宫则昏暗一片。
“呼。”
姜虞睁眼，呼出一口浊气。虽然她的身体不能储存哪怕一丝一毫的灵气，可每引导灵气在体内游走一遭，她的身体就轻盈一遭。抡抡胳膊，好似也比从前更加有力，甚至刚开始轻微的晕船症状也彻底消失。
一有时间，她便做做这“无用功”，就当是提神醒脑，强身壮体了 。
“姜虞，该吃晚饭了。”姜阿宝啪啪拍门。
“来了来了。”姜虞迅速穿戴妥帖。
来得尚早，六层的饭堂只有稀稀疏疏十几个人头，武冈村七人再次聚齐。
“姜诲，听说你已经进入练气二层了？我才刚刚引气入体，一层的门还没摸到呢。”姜阿宝托着下巴，满眼羡慕地看着七人中年纪最大的姜诲。
“急什么，你可是三窍，晚点也比我们这些二窍的强。”姜诲拍拍姜阿宝肩膀，以表安慰，神色中却带着难掩的得意。
姜阿宝闻言，忽然看向姜虞，一拍脑门，“对奥，我急什么，姜虞还是七窍呢，不还是连引气入体都不会？”
姜虞：……
真会揭人伤疤。
见姜虞窘迫干笑，赵海赶忙打圆场：“张纯师兄早就说过了，筑基之前燃灯越多约好。越是后期，燃灯数量带来的力量差异越是明显，可惜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无法改变先天的燃灯之数，所以修仙才会如此看重资质。”
姜虞挑眉，这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
筑基之前，燃灯窍数越多越好？照目前这种情况，她连踏入练气境界都遥遥无期，不如试着冲击一下玉枕关和泥丸宫二窍。
正思索，一行男女五六人进了饭堂，在七人右侧落了座。
“瞧见没有？旁边那桌，穿一身紫那男的。”赵海捅捅姜虞，“他就是樊师叔亲自接回来的，大家等了这家伙整整三天，据说是个六窍，只比你差一窍。”
姜虞朝身侧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紫衣少年，这少年衣着华贵，观之和姜诲一般年纪，模样清隽，双眸中流星飒沓，抬眼便抖落万般神采。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紫衣少年骤然回眸。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姜虞抿唇，大大方方地举起手中茶杯，遥遥一让，礼貌而疏离。
俞还江没料到姜虞会是如此反应，愣怔片刻，他手上空无一物，于是直接起身，两步走到姜虞身前。
“在下俞还江，阁下便是姜虞姜姑娘吧？幸会幸会。”
“你认识我？”姜虞饶有兴致地勾勾唇角，俞还江？俞是陈国的皇姓，他是皇族人？
俞还江轻笑出声：“呵呵呵，如今谁人不知……姜姑娘。”他忽然倾身向前，俯身附耳：“当真是七窍？”
“请你自重。”姜虞偏头，避开俞还江鼻尖的暖息，冷声道。
“抱歉，是在下逾矩了。”俞还江不紧不慢地直起身，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笑颜依旧。
姜虞板着脸，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只笑面狐狸卖力表演。
察觉到两人之间四溅的火星，武冈村六人纷纷起身，把姜虞挡在身后。
俞还江身后的几个狗腿子也一脸戒备。
“哈哈哈，姜虞，你大可不必如此戒备我，虽然四年之后的灵墟问道我赢定了，下一届灵墟首席必出自菡萏峰。”
隔着一堵人墙，俞还江志在必得。
今日，他如愿见到了姜虞，只是没有想到七窍之资的天选之子竟然是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竟然是个疯子，真是晦气。”姜虞在后面骂骂咧咧，又招呼几人重新入座。
“俞还江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想到那张脸，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寒，表面上风度翩翩，斯文有礼，骨子里桀骜不驯，极度自信。
“嘘。”赵海小心地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俞还江几人，“他是靖王世子，皇帝的亲侄子，如果不是这次仙人收徒，凭他的战功，再过几年就要袭爵了。”
竟真是陈国皇室，姜虞撇嘴：“他说的灵墟问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皆是面色古怪。
“不是吧姜虞，我一直想问来着，你每天窝在房里都在做什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忙着修炼。
姜虞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讪讪解释：“这不是还有你们嘛。”她确实不太喜欢也不太擅长交际。
“再过四年就是灵墟宗十年一次的问道大比，大比第一便是灵墟宗首席，如今的三峰掌教都曾蝉联数届。大比不限入门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也能参加！”一向沉稳的赵海也不免神情激动。
姜阿宝挥着拳头：“这可是我们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就算不能拿第一名……”
赵海打断他，指指姜虞：“就算我们不能，这不还有姜虞吗？”
姜虞在桌子下狠狠踢了赵海一脚，后者一脸莫名，他说得不对吗？要知道，问道大比可不只有他们这些新入门弟子，还有在宗门修炼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师兄师叔，只要未满百岁，哪怕是元婴境界也可以报名。
面对那些变态，只有姜虞还有一拼的可能。
饭后，各自回房，姜诲站在楼梯口，看着姜虞关门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又吞下一枚玄元丹，入定。只一盏茶功夫，姜虞睁开眼。
玄元丹是最基础的辅助修炼的丹药，内里蕴含少量的灵气，比起灵石更加纯粹，她领到了十枚，等到了灵墟宗，每个月可以领取两枚。
这是最后一颗。
张开手，吸收到身体里的灵力又一次在指尖溢散而出。一连四天，数百次入定，她终于将时间稳固在一盏茶。
仰头，丹药入腹，姜虞再一次入定。
搭配着灵墟宗提供的基础功法，吞吐灵力，这一次，她足足让灵力在体内周旋了两盏茶的时间。
再一次睁开眼，姜虞惊喜地发现，她刚刚试图去触碰玉枕关，窍门竟有一瞬间的松动。只可惜也仅仅是那么一瞬，她后来再试探，微弱的灵力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咯吱咯吱，好似沉朽的木头分筋错骨。
整个舰体剧烈地晃动起来，姜虞扶着船舱踉跄到了甲板上。
航行在夜色海浪中的巨大战舰自两侧伸出了六扇洁白的风翼，比棠鹤曾经用来传信的风翼大了千百倍不止，其上附着千万根雪白纤长的羽毛，在洒落的月色下渐渐透明，无数风羽随风起舞，如暗夜的精灵。
十二个灵墟内门弟子凌空结阵，无数金色灵力织就的细网嵌入“灵墟号”舰身。
“阵起。”十二人异口同声。
如山峦层叠的灵墟号缓缓脱离海面，凌空而起，巨大的风翼轻轻扇动，战舰在风中疾驰。
包括姜虞在内的一众凡人震撼无比，在他们眼中，风翼的摆动明明如此缓慢，慢得好像他们伸手就能抓住，可疾驰的战舰却在下一刻抵达了海洋的尽头。
一座绵延万里的墨色山脉静静耸立，群山之巅，幽深的裂谷仿佛被人一剑劈开，左右各漆了一字，名为——
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