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在这儿。”
“一只手撑在地上。”
“另一只手稍微提一下衣领。”
工作室摄影棚内，指导好动作之后，摄影对着怀弋一顿猛拍。
“好好好，看镜头的时候有感情一点。”
这一组照片被收录在艺人资料图册里，送到了许留默手上，她当时只是随手一翻就放在了办公室的茶几上。
她在和公司的老牌经纪人何理谈话，“现在你真是什么人都往公司里签，不做调研的吗？”
“唉，你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市场。”何理起手一声长叹，“现在哦，他们都喜欢用短视频平台，就讲究短时间内的冲击，比如我新签的这几个，你就说劲不劲，给力不给力。”
接着何理凑近了些，“性格都是蛮好的嘞，我都亲自去瞧过了，而且新电影不就是需要这么些帅哥，给个机会，以后爆红了也会记住我们公司的好来。”
许留默拿起资料图册“啪”的一声拍回他的脸上，声音响，力度轻，还是把何理吓了一跳。
“这些人你都拉去给王导那边去试戏，她点头了再来和我说罢。”许留默捏捏眉间，有些疲态，连轴转什么的消磨心性。
“是，是。”何理很会看眼色，虽然许留默有些不满意，但是这么批人直接从他们原来的公司挖过来是真的便宜，尤其是那个叫怀弋的就挺有潜力的，最近还有一部小火的短剧在播，“那我先下去安排这些事情，准备得差不多再和您汇报。”
许留默挥挥手，大意就是拜拜，滚。
等人真的滚了之后，她合了合眼，眼球转了一圈，重新拿起那本艺人资料图册，翻开后边几页，全都是大图艺术照。
大，实在是大。
她食指轻轻点在图册上面，艺人的胸口位置。
她重新比对了下他的个人履历，这不就是她的大学同学怀弋么，他当时还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过去他明明就是一个长相白净的奶油小生模样……
那会她还，她还有一点暗恋他。
可恶啊！完全转变了类型，就好像他在说你喜欢我什么，我改就好了。
不过他们之间倒是没有这么狗血的爱恨情仇的故事，电视摄影专业真的是忙到飞起，还没有毕业同学们就蹲起了各种实习，奔波在各种龙套小职位当中，各有各的的烦恼，自然而然地忘记了曾经那情窦初开的感觉。
许留默非常有幸地在毕业后留任在行业巨头当起制片主任，原因无他，就是她一个人可以当好几个人来用，拉投资就勤勤恳恳地和制片一起跑，灯光摄影她亲自在现场盯，造型美术就没有不挨过她催促，后期蹲守在制作室里和剪辑师们一起共进退。
很多时候在片场的工作人员都怕了听到许留默的名字。
而且影视行业很看风水玄学，确实有她在一部就爆一部，积累下来几部作品和人缘，她的晋升之旅要比大部分旧日同学顺畅不少，同年龄段也几乎没有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当上总制片的。
现在还有人为了追捧她叫声许总的。
只是没想到怀弋没有去做他喜欢的摄影反而跑来演戏了，不是不能，而是走他这个路线的人少之又少。
说起来毕业之后她和过去的同学也鲜少联系，主要是忙，忙得夜以继日，忙得进化掉了基本的感情交流。
许留默靠在沙发椅背，一手搭在扶手上面，完全放松的姿态点开手机里的短视频平台软件，在搜索栏里面键入“怀弋”两个字。
#怀弋 飞升#
一入眼就是这样的热搜词条，下面无不是粉丝欢呼雀跃和路人地铁看手机。
许留默面无表情得往下滑，滑着滑着不仅面有表情，还面红耳赤，这完全就是熟人在自己面前卖弄的感觉。
为什么？
不是说拍短剧吗？
怎么就变成跳舞啦？
不过这也不能怪视频平台，主要是是普普通通的几秒视频确实要比起怀弋的短剧受欢迎，完播率高，讨论热度大。
好不容易在这万花丛中找到了短剧之后，仅仅播放了30秒钟就退出了，她回想起过去课题作业的时候怀弋的表现，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他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差吗？
也行吧，就当做是补充了公司的艺人类型，最近他们要拍一个帝王题材的电影，急需一批环肥燕瘦的帅哥走走过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镜头。
目前主角是已经定了41岁的邓源姐，作为她的转型作品本人也非常上心，经常微信语音发过来问许留默的进度。
许留默很理解她的心情，于是每次都回复两个字：“快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得到允许之后进来一个戴着金属边框眼睛的年轻人，他在门边和许留默点头示意：“许制片，投资那边的聚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需要让司机提前准备吗？”
许留默手机切到主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吩咐道：“那叫车吧。”
前后没有多久时间，许留默坐上了车前往C城的海边，她望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小佟，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这次去了都有什么人？”
“新戏投资方组的局。”小佟推了推金属镜框，立马翻开备忘，语调沉稳，“KL娱乐的伍总和NW集团的李总牵头，叫上了一帮自己圈子里的朋友。”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松弛，她们就是在家里闲不住了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到处霍霍。”许留默嘴上谴责，眼里是羡慕，“都投到制作里，那是该多富裕的仗的，这一天天的陪她们打打闹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小佟不敢轻易附和，想必许制片这个问题也不是指望着他来回答的，于是从后视镜偷瞄她的神色，利落的及肩发，上扬的狐狸眼，紧抿的薄唇，看起来都是很难相处的模样，虽然在片场确实如此，但这也为了剧组好！
许留默心下发毛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看看司机，再看看副驾驶，平静地有些不合理了。
只好手肘支在车窗边上抵着额头，闭目休息。
“到了，许制片。”
“嗯。”许留默眼睫轻颤，眼眸有些不太清明，她好像做梦了，梦里似乎是学校时候的事情，一群人围聚在一起，面目一片模糊，嘴巴张合，嘻嘻哈哈，但她已经分辨不清楚他们因什么而相聚。
“你要上去吗？”许留默很快就平复下心情，抬眸，“算加班时间。”
没记错的话，小佟是今年的新入职的一批实习生里面唯一一个主动选择留在制片部门的，独苗苗是该好好培养，但是许留默总觉得他怪怪的，也不知道和他那每日打上发胶的规整二八分有没有关系，也可能是他时不时都要推推的金属镜框。
有一次许留默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去调整一下镜架的松紧？”
结果他九十度鞠躬道歉时，眼镜啪塔一声掉落在她办公室的茶几边上，许留默再也不敢和他提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这种孩子就是过分严谨认真了，不可以在非正事的细节上面过分苛责，容易破防。
回到游艇前，负责登记人员名单的工作人员已经见过很多次，见到许留默下车就赶忙上前，询问道：“许制片这次是几个人来呢？”
小佟：“我也上去吧。”
许留默转而对前来的工作人员说道：“两位。”
在帮助下两个人顺利从登船口上去，三层的游艇花费可不少。
“哟——”一道靓丽上扬的声音，出自NW集团旗下影视方向的负责人李璎，红唇红裙相得益彰，“这可有点迟到了啊，要不是我拦着她们可就要开船出海了，怎么还带着小助理来的。”
“也难为你惦记着我。”许留默和李璎其实是很多年的朋友，但奈何人家是大小姐，努力的方向并不一样，她们默契地开始勾肩搭背起来，“这不是说来看看你最近认识的人有没有机会选上去电影里边露个脸吗？我可是公事公办来了。”
“别别别，我就开个玩笑，当做放假出来玩一趟呗。”李璎努努嘴示意许留默看二层夹板躺在躺椅上的伍歆，“说要出海过生日，享受日出和海水的拍打，游艇都弄来了，别工作不工作的，姐妹之间每次见面怎么能只聊工作，显得我们关系多么功利。”
“得了，我这助理还在后边跟着呢，这船买的？”
“租的租的，钱不都投到你电影上了吗？”李璎扭过头去看了小佟一眼，开始嬉皮笑脸，“你助理还挺秀气的，但我觉得他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老是绷着脸的，你得让手底下的人多放松放松。”
“冤枉。”许留默就留下了这两字，她们两个登上了二层被伍歆瞧见了，许留默只好回身去和小佟交待一番，希望他在一层放松放松。
“开船去吧。”伍歆低声吩咐候在一旁的长发男人，也是老熟人了，他没有任何反应眼尾泛红就这么和伍歆犟着，等许留默两个走近之后他再猛地转身离开。
“闹脾气呢？”李璎放过了许留默，凑到伍歆跟前，拿起桌面上摆放得精巧的一杯彩色饮品抿了一口，咂舌道：“这是哪弄的，我还以为是酒？”
“没事，我已经找人送酒了，不用多久就会有快艇追上来。”伍歆面色平淡，指尖利落一推，把墨镜架在头顶随后扫了许留默一眼，“你这一身的是刚下班就过来了？”
“当然，组都凑好了在选吉日开机呢。”许留默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什么问题，外套一脱里边是件灰色的方领背心，这不也挺夏日么，无所谓道：“不过来得匆忙也没有提前通知我一声的，可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伍歆轻声笑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们送生日礼物了，不如想好接下来的电影走什么宣传方向吧。”
“李璎还说不谈工作来着。”许留默走在二层的护栏边，愣怔片刻，她看见了几个花枝招展的男人呆在一层的夹板上面，转而问：“楼下都谁在？”
李璎也学着伍歆躺在躺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你们真的没意思，王总和我的几个朋友在下边呢。”
许留默手轻轻搭在护栏上，一层的声音很轻易地传了上来，但是过多也过于嘈杂，无法分辨他们为了什么事情而计较。
“真没想到，王导说要面试是得在海上游艇面呀。”许留默话里有话，“你让这地方给她，等下闹起事情来，怕是要弄坏你们的心情。”
李璎：“她不敢闹了，上次事情家里闹太大，她这出来避避风头，都这么惨一人了，你让让她。”
落日黄昏来得即使，给整艘游艇镀上一层金色滤镜，淡淡的一层也倾洒在漫漫人群中，一个男人转身背着这光源面目模糊，许留默眉目上挑，不经意间似乎和这个人对视上。
她忽然记起在路上做的那个梦，课题作业的出镜拍摄，怀弋负责摄影，他扛着笨重的摄像器逆着光亮，在镜头外彼此视线掠过，那是许留默最初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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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