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受过训练。”老沐捧着传真机打印出来的资料，看着案发现场的照片说。
“别告诉我，你只看出了这么多。”苏先生在窗边冷笑道。
照片上的女子脖颈上没有多少血，然而大睁着眼睛，凝固的表情充满了惊恐，死不瞑目。我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了，那家伙居然仔细研究了几分钟。
“是左撇子？”他突然疑惑道。
苏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不慌不忙地抽完了这根烟：
“是你要调查，不是我。别忘了，我现在还不是你师父。”
我感觉老沐咬了咬牙齿，把资料放在了桌子上：
“叶清瑶的案子呢？”
这次，苏先生把烟头放到了烟灰缸里，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仰在扶手椅上懒懒地说：
“你从现场报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如果能看出来，他们早就破案了。”
“凶手是专业的？”
苏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至少，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
很长的几分钟，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声音，好像只剩下了我的心跳声。
“想查出叶清瑶是被谁杀的，你得先知道她是什么人。”苏先生也不见外，直接把腿抬到了桌子上，大剌剌地躺在扶手椅上斜视我们俩。
“她不是反黑专案组的吗？”我一下子没忍住，失声问了出来。
“名义上是这么叫。”苏先生笑了笑，仿佛是在笑我的愚蠢。“实际上……还是叫灵异部门更贴切。”
灵异部门？!
他是认真的吗？？？
“听说过续命术吗？”他突然问。
老沐微微皱了一下眉，显然，这种问题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就像……诸葛亮那样？”我斗胆问了一句，记得好像在三国演义里看过，但也没什么印象了。
苏先生轻蔑一笑，仿佛我一开口，他就只有鄙视。
“诸葛亮的续命术不过是个传说。”他一脸不屑地回答道。“不过迷信邪术的大有人在，民间确有一种号称能为人续命的方法。这个续命术，就有点意思了。”
不是吧……还真有人信啊。
“具体怎么做，我也不了解。”苏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续命术……需要替身。”
“替身？”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他连看都没看我。
“既要续命，就得有人代为去死。想要续命的源源不绝，有的人家财万贯，有的砸锅卖铁，也要来试一试。所以，就有了这么一条产业链。”
等等……他说什么？产业链？
“有需求，就有市场。”他继续玩着打火机，就好像在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业。“有买家，自然就会有卖家。
被骗去挖煤不是最可怕的。”他干笑了两声，听得我汗毛直竖。“有的替身是被骗的。也有一些……是自愿的。亿万富豪得了绝症，想的是怎么找人续命。穷人得了绝症，有不少宁可把自己剩下这点命卖了，给家里留点钱。”
我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从来没想过，这世上居然还能有这种事。
“当然……本身寿数就剩得少的，不算好货。”苏先生极其平常地说，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人类。“卖得最好的，莫过于童替。”
童替？!
“儿童所余的寿命最长，又无罪无孽，按照这个行里的说法，是最适合做替身的。”苏先生解释道，我甚至感觉他说得津津乐道。“何况，还是最容易被拐骗的。多少失踪儿童，你们以为都被收养了？有一大批，都是被买去当替身的。”
“这就是成立反黑专案组的真实目的？”老沐终于问。
“不错。”苏先生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有几分赞许。“现在你不妨想一想，为什么不能公开调查，只能打着反黑专案组的名义？”
为……为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让他用这种语气一问，就已经感觉到浑身发凉了。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可是这种行业仍然存在？”他又笑着加了一句。
老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我明白了。”最后，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你明白就好。这里面的关系，不是你能想象的。如我所说，这个行业有市场，那么水里的鱼，自然也有大有小。大鱼……你不一定钓得上来。”
“可以把案件报告给我吗？”老沐平静地问。
苏先生凝视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好！你愿意查下去，我也不拦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沐闭了一下眼睛，语气微微有点不耐烦。
“你不能离开哈德。”苏先生放下了打火机，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严肃了起来。
“不能离开哈德？”老沐难以置信道。
就是啊，不能离开学校，那怎么查？
“你需要什么资料，我都可以给你。”苏先生依旧不为所动。“但我的职责，是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我就不能离开学校？”这也是第一次，我听到老沐的声音有一些叛逆的语调。
“对。”苏先生冷冷答道。“否则，你有可能会和叶清瑶一个下场。”
叶清瑶……
他的意思是，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那天晚上叶清瑶带枪去四里巷，你觉得她是去做什么？”苏先生缓缓问道。“专案组竟然没一个人知道，整个公安局上下谁也没给她派过任务。可能吗？”他又叼起了一根烟，我已经感觉有些大脑缺氧了。“你以为，他们互相就不怀疑吗？若非如此，又何须保密？”
他是说，叶清瑶身边的同事……燕坊市的刑侦大队，甚至是反黑专案组里面就有问题。
“你调查这个案子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苏先生又补充道。“对外界来说，就是我在调查。”
他举起了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香烟。
“不接触他们，我不可能找出真相。”老沐沉思了半晌，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说。
“找不出真相？”苏先生重问道。“那么不好意思，按照约定，你只能拜师了。”
老沐抬起头看着他，长长的一分钟，两个人就那么对峙着，谁也不肯移开目光。
“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过了很久，终究还是苏先生做出了让步。
“好。”老沐点了点头。“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人家好不容易答应了，你还有条件？
“你说。”苏先生似乎只觉得有趣，叼着烟笑道。
“我想让林舒和我一起去。”
小悯？！
不知道为什么，苏先生脸上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神色，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恢复自如：
“好。那我就带你们俩一起去。”
“等等！”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下去了，苏先生不把我当人看也就算了，怎么连那家伙也是？！“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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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苏先生说带我们去见一个人，竟然是去墓地。
已经傍晚了，黄昏只剩下了一抹烛光般的残晖，就好像回光返照最后的温柔。墓地的树几乎蜕光了秋叶，只剩下□□的枯枝。
叶清瑶的墓在山坡上，很好找。还没看见墓碑，就看到了孤身站在坟前的男人。
秋天的墓地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天边隐隐的鸦啼。那个人一直低着头，听见我们走近，也没有转身。黑色大衣裹着微佝的肩膀，感觉他也是一只盘踞在墓园里的乌鸦。
照片上的叶清瑶很漂亮，清爽的短发衬着俏丽的眉眼，黑白色的遗像都挡不住她洋溢的笑容。墓上没有花，只有一盘梅花形状的绿豆糕。
“这就是你说的人？”陆警官没有回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质疑我们。
好吧，看到两个初中生，可能谁都会质疑。更何况，这个案子对他来说……不同寻常。
苏先生告诉我们，他叫陆远，是燕坊市刑侦大队副队长。曾经在犯罪团伙卧底四年，在扫黑行动中立了大功，去年才归队。叶清瑶曾是他的女朋友，因为他要卧底潜入犯罪团伙，所以两人不得不分手。
她应该到死都不知道，陆警官并没有投靠□□，对她的感情也没有改变。
“三年了。”他的声音不是嘶哑，更像是隔了一层口罩，闷在喉咙里无法释放出来。“你都没有想过来调查这个案子。贺洁死了，你倒是来了兴趣。”
“你也有兴趣，不是吗？”苏先生嘴角叼着烟，嘲笑般问他。
陆警官还是没有抬头。
“姓苏的，我警告你，少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还有，别想在这儿抽烟。”
苏先生拿着打火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戒了？”
陆警官没有回答。
“你戒不戒，她也不会知道了。”苏先生笑道，说着就点上了烟。
陆警官猛然转过身，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
“姓苏的，你给我听着！要不是为了清瑶，我一分钟也不会忍你！”
“那就忍着吧。”苏先生说。“毕竟三年了，你不是也没破案。”
陆警官攥紧了拳头，连喉头都有些抽搐。他一转过来，我才看到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如欲喷火。
“要我做什么？”他终究还是压下了这口气，沉声问道。
“这得问他。”苏先生用烟指了指一言不发的老沐。“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他？”
“您最好别太早下结论。”我忍了很久，但他说这个字的语调，实在是有点过分。“先入为主，带着偏见办案，是刑侦工作的大忌。”
他看了看我，我倒要看他这回还说什么。
“您觉得是谁？”老沐蓦然问道。
“我觉得？”陆警官一愣，冷笑着反问。“如果要靠我觉得，还要你何用？”
“我没有问谁是凶手。我问的是，您觉得谁是凶手。”老沐平静地答道。“谁是真凶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的求救信息。”
他一提到昨夜的事，陆警官的脸霎时变得很白，下意识地用左手抓住了右手。
“借用死者的账号，模仿她发出求救信息，只有一个目的。”老沐继续淡淡地说。“那就是造成她没有死，或者复活的假象。”
苏先生掐灭了烟，仿佛听得饶有兴致。
“只有一种动机能解释这种行为。”老沐说得很笃定，好像已经知道真相了一样。“有人要替她复仇。而且……死的将不止一个人。”
他是想说，还没有结束？
“所以我问，您觉得谁有可能是杀害叶清瑶的凶手。必须赶在他下次动手之前……知道谁可能会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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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灵异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