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异常沉默，之前大家是满脑子的问题想问，现在众人都觉得心里满满当当，但脑子里空空的，脚步都好像带着非常沉重的重量，每一步下去，心里的某个地方就塌陷了一块。
刘继红这回没有躲得远远的，看着王亮的尸体，她忍不住小心问道：“所以，王亮其实是随机被选中的，是吗？”
其实她还想问，那些问题，任务的进程，副本的发展，都是随着他们的行为发展的，是吗？
但她不敢。
她害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只问了那个问题，但没人回答她，之前一直积极思考答题做任务的云岁，也没有回答她。
这是云岁的第一个副本，她不知道以前的副本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以后得副本会怎么样，但她觉得，副本是有自主意识的，很高级，副本会挑选参与者参与进来，也会挑选参与者成为任副本的一部分，挑选的规则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这又何尝不是副本在展现自己权威的一种表现。
它是绝对的统治者，没人能反抗，没人能拒绝。
回到教室，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如同他们最开始进来时的模样，教室后面，依旧是那个叫何阳的学生，带头在欺负弱小的黄言。
云岁身边的秦雨作势要扑上去，她一把拉住秦雨的手。
秦雨残缺的脑袋并没有眼睛，但云岁感觉出来，他在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此时丑陋肮脏又滑腻，上面不但有血和土混在一起脏兮兮凝结物，变形的指骨也刺穿了皮肤，张牙舞爪的，云岁感觉到了手中的冰冷和僵硬，还有被小尖刺戳痛的感觉，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只要想到，这个学生，在学校曾经历过的曾遭受过的事，她心里就无比的难受。
要报复吗？要报仇吗？
云岁不是圣母，但罪魁祸首并不止此刻正在欺负人的何阳，在座的每一位学生，每一个默不发声的人，都是帮凶，罪魁祸首，则是那个有这两张脸的老师，而学校，就是滋养罪恶的温床。
她能感觉那只手想脱离想逃走，要能感觉到那只手的颤抖恐惧不安和害怕，她对这只手，对这手的主人，也有害怕和恐惧，但更多的是心疼。她紧紧握住那只手，希望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她想告诉秦雨：我感受到了你的不安，我此时也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愤怒，我想和你一起走出去。
“王亮放哪？不能放讲台上吧……”华哥问。
“放桌上吧。”
他们几个人的座位虽然不是都坐在一起，但现在看，位置似乎是安排好的，至少两张能保证有两张桌子可以拼在一起。王亮的尸体被摆在了课桌上，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吓得从自己座位上起来，有人甚至尖叫地跑到后面躲了起来。在后面欺负黄言的何阳众人也停下来看着被放在桌上的王亮，何阳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就像在看自己的敌人，而黄言则是一脸绝望。
在害怕过后，有学生问道：“是谁，这次是谁？”
云岁几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回到班里的思路是对的。
“我们要找什么？”林深问。
云岁抬头道：“找一具尸体。”
大家齐齐看向躺着的王亮。
“是另一具。”
“什么！！”众人觉得云岁是不是疯了，但想到刚才看到的讨论过的事，又觉得在这个副本里，找什么都都在情理之中，“尸体在班上？班上有尸体？谁的啊，不会是学生的吧！”
“肯定是学生啊，总不能是老师吧。”林深看着林笑叹气，“还这么天真？”
“不是天真，”林笑解释道，“就是，不想相信吧，觉得很难接受，”他情绪不高，“不会是秦雨的吧。”
华哥刘继红看着他，问道：“秦雨不是死了吗？坠楼。学生就算在学校坠亡，但尸体还是得家里带走的啊，留学校不可能吧。”
“哪有家里会把孩子留学校呢？“孙芸不忍心道。
“你们想的都是现实世界的想法，但我们在这里，在副本里，前面医务室里还有学生肢体标本呢，现实学校里就算是医学院，也没这么放标本的。”云岁说，“现在的剧情就是不合常理，不过你们刚才的问题，让我又多了点思路，我可能比你们年纪小，你们会排斥屏蔽一些认为不可能的想法，比如跟亲情有关，比如跟孩子有关，因为你们不想把成年人想的太多冷血、残忍，但我没到你们这个年纪，我只有为人子女的认知，没有为人父母的，所以，我来问问各位，家长会在什么情况下，不要孩子的遗体，家长会在什么条件下，抛弃自己的孩子？”
华哥双手抱胸，脸沉沉的：“这孩子在学校出的事，家长想用这事要挟学校，基本上事赔钱，跟医闹差不多。”
“但也会把孩子带回去吧，放学校算怎么回事啊，再说了，没有遗体家长怎么要挟学校遗体在学校手里，学校要挟家长还差不多。”孙芸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继红说道：“人们常说，不会有父母会害自己的子女，但接触的人会事多了，就会知道，有多少父母在拿着‘为你好’的名义，干着伤害自己孩子的事，人都是自私的，都只想着自己，尤其是孩子那么小，什么都需要依靠父母的时候，简直就是大人宣泄不满和满足自己控制欲的对象，孩子太可怜了。”
显然，她又陷入了自责和愧疚当中。
可惜秦雨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告诉云岁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来想想，教室什么地方能放一具尸体。”云岁虽然这么问，但眼睛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最后在两处停留。
“墙壁？很多罪犯会选择把人直接砌进墙。”华哥想到了不少电影情节。
“黑板？上课的时候都会看黑板，这样恐惧感不就有了？不过难度是不是大了一点？”林笑的猜测倒是很大胆，连华哥都冲他竖起大拇指。
“黑板是个不错的地方，但跟砌进墙里有个共同的问题，墙体的厚度是固定的，要砌进去第一个问题就是得把墙先砸了，但人也是立体的，要让给尸体完全被盖住，这样的厚度显然不够，”林深比划了一下，“黑板后面的恶墙也有厚度的问题。”
云岁看着他上了讲台，站在上面，之前她在给班上做听写的时候，也曾站在上面。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一节厚厚的台阶，林深一个蹦跶从上面跳下来：“不会在这里吧！！”
大家此时都认同了这种猜测，但情感上很难接受。
几人围着讲台的功夫，连在做题，对王亮尸体都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学生，也停下了手里的笔。
“好恐怖，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孙芸小声念叨。
云岁发觉，虽然这些人都注视着他们，但他们的眼神所要表达的意思可大不相同。
有人畏惧，有人期待，有人害怕，有人麻木，有人还露出别多管闲事的威胁。
为了得到权威所赋予的特权，为了获得权威的认可，为了生存，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有趣又可怕。
这只是学校，孩子面对家长和老师两个推手，他们都在改变。
“砸开吧。”华哥一撩袖子。
讲台的台阶是水泥材质的，不砸也没别的招，大家合力把讲桌抬下来，正面讲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希望这个副本是第一次开放，也是最后一次，”林笑看着水泥面说，“太变态了。”
要砸水泥面就得找工具，刚才抬讲台的时候，就觉得讲台有些沉，华哥在讲台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榔头和大的扳手，拿在手里，很有份量。
就在华哥砸下去后，咣的一声，裂纹像蜘蛛网在台阶的地面上蔓延开，碎的水快飞溅开。
原本以为会花一会儿时间，但实际上水泥的台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很快，水泥块就从上面脱落，云岁几人用手去拔掉那些碎块，很快他们就开到了里面露出的布料。
云岁歪头，看着秦雨身上的校服，又看看埋在水泥里的人，一支手垂落下来，对比那折断的指骨，塌陷的颅骨，是秦雨无疑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么设计副本呢！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孩子呢！”
华哥不理解，孙芸不理解，林笑林深不理解，刘继红更不理解。
但云岁理解。
这就是副本，这就是虚假中夹杂了现实的游戏。
它在轻声呢喃：人性，人格，认知，统统都摧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