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洁净的玻璃倒映出一双眼巴巴的眼睛。
冯姨挖了块西瓜球，放在奶油蛋糕边上做装饰，瞟了她一眼。
“做啥？想吃西瓜？自己从冰箱里拿。”
莘时眨了眨眼，支支吾吾地出声，“那个，蛋糕……”
“咋啦？你不是说不爱吃蛋糕的吗？”
话音未落，冯姨拉开门塞了块蛋糕边角料进她嘴里，再把玻璃门阖上。
被塞了一嘴蛋糕胚的莘时：“……”
其实她想说这个蛋糕可不可以不做来着。
不过一想就知道肯定不行，没有合适的理由。
他们怎么会信这个蛋糕里会变出长着红眼睛的怪物呢？
又不是动画片。
莘时在心里长长叹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了？”
张叔端着托盘，看着前面颓丧的背影。
冯姨打包着蛋糕盒，随口说道：“应该是累了吧，早上起这么早。”
“对了，等会儿这蛋糕你去送，让小时歇会儿。”
“好，我换身衣服。”
听见她的名字，莘时从前面柜台后三两步蹿过来。
“蛋糕？我来送，我来送！”
张叔停下解一半围裙的手，转头和冯姨面面相觑。
两人眼神传递。
[咋了这孩子？突然打了鸡血似的。]
[估计是无聊了，你就让她送吧，出去外面兜一兜风也好。]
“那你路上小心啊，开慢点不打紧。”张叔把围裙重新系好，叮嘱道。
冯姨把蛋糕盒提过来，放到她手上，又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她口袋里。
“回来路上看见啥想吃的就买啊。”
莘时眼睛一亮，乖乖点头。
“那我走啦。”
她戴好头盔，慎重地把蛋糕盒放在电动车踏板上，油门微微一拧，小电驴开始启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
路上急匆匆行走的人奇怪地擦肩越过她，回头瞥了她一眼，嘀咕两句，又急匆匆走远了。
莘时目不斜视地往前开，无视路人的眼光。
她决定了，她要让所有从她手里出去的蛋糕，都稳稳地进入顾客的胃里。
绝不能半途有失！
除非怪会生怪，否则这片街不能再多出一只怪物来。
莘时一路慢悠悠以龟速前进，抵达终点时蛋糕盒纹丝不动。
“您好，您的蛋糕，天气炎热，请尽快食用哦。”
理发店老板听后朝店里喊了一声，“小兔崽子，蛋糕到了，还不出来！蛋糕要化了！”
“知道了！”
噔噔噔一连串脚步声后，一个小男孩从拐角出现。
看到蛋糕他两眼放光，“蛋糕蛋糕！”
他转头问爸爸，“我可以现在拆吗？”
“吃呗，离晚饭还有段时间呢。”
得到允许后，他立刻上手把盒子拆掉，见到里面的蛋糕他忍不住“哇”了一声。
“好多水果！”
直到亲眼见到蛋糕进入他们嘴里，莘时才放心地发动小电驴离开。
今日份蛋糕，安全抵达！
……
晚饭时间。
莘时边吃饭边逗小花。
她提着一根毛线，毛线下绑着她今天下午回来的路上买的毽子。毛线一拽，毽子上五颜六色的羽毛就跟着动，飘飘扬扬的。
小花的注意完全被吸引，忙着伸爪去抓，左右爪并用，打了一套组合拳。
冯姨把鱼拌好，倒在地上的搪瓷盆里。
听见声响，小花扭头就跑，把脑袋埋在饭碗里狂吃。
把毽子收好放到一边，冯姨喊她，“好了，小花吃饭去了，你也快吃，饭要凉了。”
莘时转回头，也埋头专心吃饭。
碗里刚空，就被添上一大勺米饭。
抬头就见到冯姨的脸，她正把电饭煲里最后的饭刮到她碗里。
“早上米放少了，我明天多放一点。今天还剩下几块面包，没吃饱的话自己去冰箱里拿。”
莘时放下碗筷，认真点头，“谢谢冯姨。”
吃完饭熟练地刷碗，再洗漱上床。
躺在床上听着耳边隐约的动物叫声和纸壳啃噬的声音，莘时想，该把小花抱上来了。
夜色笼罩下，街道无声静谧。
白日里热闹的街市一下子消失不见。店内灯光一盏盏熄灭，只余某些动物躁动的声响，若有若无。
……
“慢点开啊，注意安全。”
莘时骑着火红小电驴载着蛋糕又上路了。
“……”冯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评价一句，“确实够慢的。”
莘时紧紧盯着前方，注意着路况，保持电动车匀速前进。
路过熟悉的服装店，门口的喇叭还在不厌其烦地放着，喧闹的声音在炎炎夏日扰人心绪。
“哎，最近怎么没看见你老婆？”
“她啊，她娘家有事回去了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是下个月，我不太记得了。”
“你个开店的记性这么差。”
听见精品店隔壁窗帘店两人的对话，莘时眉头微动。
那日，她亲眼见到他们口中的那人和精品店老板娘一起变成了怪物，现在就被困在精品店里。
看来这游戏还会篡改位面原住民的记忆，来修复游戏漏洞。
她刹车，转头看向精品店店里。
里面黑漆漆一片，黑不见底，但细看下有似有似无的影子在动。
不知道哪一个是她们。
她回头，拧动车把离开。
希望这片街能尽早回归安宁。
所以，这里不能再多一只怪了。
莘时慢慢骑着小电驴走在路上。
这次的订单地址比较远。是在菜市场后面的一栋民居里。
她越过小桥，远远望见了菜市场的棚顶。
未到正午，菜市场里依旧热闹。
卖菜的小摊贩在外面水泥地上铺一层防水布，摆上瓜果蔬菜，席地而坐开始吆喝。海鲜肉类都在菜市场里头。
外面人来人往的，倒也不比里面人少。
莘时又减了点油门，速度更慢下来，堪比走路。
正慢吞吞挪动，想要穿过菜市场外面人流时，人群忽然骚动，有人开始大声喧嚷。
“哎，哎！”
一辆电动自行车从侧面直直撞过来。
“彭！啪！”
莘时被撞倒了。
火红电驴侧躺着擦着地过去，车上的人飞出去一小段距离，狠狠落地。
手臂剧痛，膝盖和手掌心也火辣辣的。
莘时懵了一瞬，下一刻疼得龇牙咧嘴。
幸好，幸好。
她缓缓抬起胳膊，撑着地低头看怀里的蛋糕盒。
红色纸盒上没有擦碰痕迹，外观没有破损。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坐起来解开丝带，检查里面的蛋糕。
巧克力蛋糕稳稳地安在盒子底座上，只有上面一颗绿色葡萄掉落出来，在盒子里滚动。
莘时松了口气，仔细地把丝带绑回去。
“小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诊所？”旁边好心的路人问道。
开车撞人的男人也着急地跑过来，连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朝你这边就直直冲过去了，你伤到哪儿了吗？我送你去诊所看看。”
烈日刺眼，莘时微眯眼看向他，只见他神情焦急，额间都是汗，放在身前的手微微在抖。
陈旧的黑色电动车刚刚被他匆忙之下扔在地上，不远处躺着的是一辆火红色牡丹花小电驴。
唉，也许是她太倒霉了。
她收回视线摇摇头，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没事，我等会儿自己去。”
把小电驴扶起来，蛋糕重新放好，她坐回车上拧动把手再次上路。
这么热的天，再等下去蛋糕要化了。
成功送达后，她特意在别人家门口蹲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才骑着小电驴返回。
“怎么这么晚回来？午饭都做好有一会儿了。”
冯姨刚出声就看到站在门口一身狼狈的莘时。
出门还干干净净的短袖，此时东一团灰西一团黑。裤子破了几块，露出擦破的膝盖。手臂上血痂还未形成，看着血淋淋一片。
“哎哟这是怎么了？半道上摔了？”冯姨连忙上前，抓起她胳膊仔细查看。
“老张，快去前面诊所拿点药水来！”
张叔从里头出来见到莘时也是一惊，“好好，我这就去。”说罢解下围裙，就往外面跑。
十分钟后，莘时坐在竹编躺椅上，冯姨坐在前面板凳上拿着棉签给她膝盖擦药。
“冯姨，我来吧。”
“哎，别动。”冯姨避开她的手，“你这胳膊伤成这样，就不要再动弹了。最近那些扫地拖地搬货的活儿，都给你张叔干。”
张叔正好从里面出来，端着盛好饭菜的碗，放到莘时手里，“你冯姨说得对，先吃饭吧。”
莘时抱着满满当当的大碗，仰头认真道：“我可以干。”
冯姨拿着棉签的手一挥，“没事儿，你没来之前都是你张叔干的，他都习惯了。”
张叔笑了下，点头附和。
“对了，之后送蛋糕也让你张叔去送吧，你就留在店里帮我看店。”
莘时埋头扒饭的手一顿，抬头，犹豫道：“这蛋糕，一定要做吗？”
只要蛋糕做出来，就一定有倾倒的风险。如果能不做的话，也许能杜绝怪物的产生。
“哪有蛋糕店不做蛋糕的？你这孩子，要是怕摔了就让你张叔去。”
莘时沉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之后几天，任她想尽办法，又一个蛋糕订单完成了。
莘时幽幽地盯着蛋糕转台上那个蓝色卡通造型的蛋糕，心情复杂。
这几天，她尝试过把低筋面粉藏起来。没用，出门左转的食品店就能买到，用玉米淀粉和普通面粉也能替代。她还试过把打蛋器放起来。没用，可以手打。
如果她有钱，她可以把这片街所有的面粉都买断。
可惜她身无分文。
她长长叹一口气。
“这蛋糕让你张叔送，你在这儿呆着。”冯姨看了她一眼，将蛋糕包装好，“老张！”
“我去送！”莘时连忙打断她的话，“张叔年纪大了，外头这么多车，多不安全。”
“瞎说，你张叔还年轻着呢，送个蛋糕而已，之前这么多年都没事。”
“不行不行。”听着这像立flag的话，莘时提起蛋糕就跑。
“哎哎，你这孩子！”冯姨连忙追出来，只看见火红色的车尾巴。
莘时已经骑远了。
“受伤了还往外跑。”冯姨望了会儿才回店里。
早上的街道，干净热闹。
两边店铺的楼上晒着花花绿绿的被子，杂乱的电线横亘在天空中，偶有三两只麻雀飞来，在电线上站成一排。
莘时穿过街道，缓缓地靠右行驶，一路上注意观察四周，防止从哪个方向突然蹿出一辆车，就像上次一样。
好在清晨车辆不多，多是来往买菜的行人。
“你这丝瓜怎么卖？”
“一块五一斤，都是自家种的，早上刚摘下来，新鲜得很。”
“那给我称几个。”
听着路边小贩交谈的声音，莘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周围动静。
路过一家黑漆漆的店面，她下意识往里看了眼。
浓墨般的黑，隐约闪着几盏红灯笼。
“砰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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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被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