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凡,平凡的凡。
今天是我住进爱天使精神病院的第732天,药盒上的日期比日历还准,像枚不会生锈的图钉,把日子钉在白墙般的时间线上。
活动室的绿萝又黄了叶子,老王蹲在花盆前碎碎念:“你看你,不愁吃不愁穿,还天天摆脸色,比我那叛逆期的孙子难伺候多了。”
他手里捏着颗昨天发的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廉价的金箔色,“给你补补,这是橘子味的维生素C,吃了就能支棱起来。”
糖块滚进土里时,李姐正用毛线缠椅子腿。她总说这把藤椅漏风,得给它穿件“毛裤”。毛线是去年圣诞节剩下的,红一块绿一块,缠得像根巨型糖果。
“陆凡你看,”她举着织了一半的杯套,“这样护士站的搪瓷杯就不会冻感冒了。”杯套歪歪扭扭,像只被踩扁的草莓,可她眼里的光比毛线还亮。
下午做认知训练,护士拿来一堆拼图,说是要“锻炼逻辑思维”。老陈非要把企鹅的头安在北极熊身上,说这是“跨物种友谊”。
拼到最后少了块拼图,他翻遍了桌子底下,突然指着窗外:“肯定是被那只麻雀叼走了,它想自己拼个鸟窝。”
我望着他佝偻的背,想起刚入院时他总揣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的老太太梳着齐耳短发,笑得眼睛眯成缝。
后来照片不见了,他说是“老太太自己走了,嫌我拼不好人生这副图”。
晚饭时小吴又在数豌豆,一颗一颗往嘴里送,像在清点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总说豌豆里藏着星星,吃一颗就能离妈妈近一点。
上周他姐姐来,带来件妈妈织的毛衣,藏青底色,绣着歪歪扭扭的太阳花。他摸着毛衣哭了半宿,说太阳花的花瓣少了一片,“妈妈肯定是织到一半忘了,她以前总忘事”。
夜深了,走廊的灯像颗昏黄的月亮。
我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像在数自己碎掉的影子。老王的呼噜声从隔壁床传来,时而急促时而悠长,像段没谱的曲子。李姐的毛线球滚到我脚边,线头缠着片干枯的绿萝叶子。
护士查房时轻轻掖了掖我的被角,药盒放在床头柜上,月光落在上面,映出“氟西汀”三个字。我拿起药盒晃了晃,听见药片撞击的轻响,像谁在说:“别急,慢慢来。”
其实我们都像堆摔碎的瓷器,有人缺了口,有人裂了缝,被暂时摆在这间病房里。
虽然拼不回原来的样子,却在彼此的碎片里,照见了一点点完整的光。
单元小短篇,字数不多,更新不定[狗头][摆手][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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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爱天使记事簿:碎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