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费心机

夜深,风寂。

侯王府的书房内烛火仍摇曳着。

一名男子正伏案疾书,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修长的手指握着狼毫,在宣纸上一笔笔勾勒出凌厉的笔锋。他长得极好看,烛光映照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愈发深邃,鼻梁笔挺,凤眼微挑。身上就披了一件玄色薄袍,衣襟微敞,倒显几分慵懒。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如同猫踩瓦片般。

男子手中的笔锋未动,只是薄唇微启:“进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单膝跪地:“主子。”

“何事?”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文书,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今日钱庄来了名女子。”黑衣人低声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押了一百两赌您赢。”

狼毫在宣纸上顿住,墨迹晕开一小片。祈允谏终于抬起头,剑眉轻挑,素日冷清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兴味:“哦?”

“是长乐街一座名为醉仙楼的昭掌柜。”黑衣人继续道:“属下还发现,她今日差人四处打听主子的消息,似乎对主子颇为关注。”

祈允谏放下笔,修长的手指轻扣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思索了一番道:“醉仙楼?可是与锦绣楼对门的那家?”

“正是。”黑衣人道。

一个女子,突然押重金赌他赢,又四处打探他的消息...是另有所图,还是...别有用心?

京中权贵纷争不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他早已掌握京中大半情报。可这女子的举动,却是他没算到的。

是冲着侯府而来,还是冲着他这个人?

亦或者...她背后另有指使之人?

祈允谏忽然轻笑一声站起身,玄色薄袍随着动作滑落至肩头,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踱步走至窗前,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去查查这名女子的底细。”

“是。”黑衣人领命,起身的动作迟疑一瞬,又开口道:“主子,那马球赛的事...”

“按原计划进行。”祈允谏眸色一冷,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北疆那边,我自有安排。”

待黑衣人退下后,祈允谏重新回到案前。桌上一封写着“密”的信封被他拿起,置于烛火之上,火舌瞬间吞噬了信纸,灰烬飘落在桌台上。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她主动靠近,那他便陪她玩一玩。

他倒要看看,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浪来。

翌日。

醉仙楼大堂内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宾客。

许是昨日昭虞太过威风,今日酒楼内的伙计们倒是精神气上来了,动作也跟着麻利起来。

昭虞正在后院清点账目,没有手机的日子着实有些无聊。

这时桑枝突然匆匆地跑进来。

“小姐。”桑枝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纸条,“阿武他们打听到了,侯府二公子今日末时会去城外的画舫里小憩。”

“当真?”昭虞眼睛一亮,立即放下手中的账本。

桑枝连连点头。

“这个关头他不去练习球术,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去观景?”昭虞蹙眉,纤细的手指轻点下巴。

以她见多识广的能力来看,这侯府二公子要么是扮猪吃老虎假意迷惑对手,要么就是真的如同百姓所说那般蠢笨不堪。

“备车,我们也去城外。”

桑枝一愣:“小姐,你这是要...”

昭虞狡黠一笑,“自然是去“偶遇”这位侯府二公子,探探他的真实实力。”

桑枝实在是不解,为何自家小姐这么相信这侯府二公子,可她既已吩咐,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缓缓驶出长乐街,朝城外而去。

城郊,不栖湖畔。

画舫静静的停泊在湖心,四周垂柳依依,微风拂过,泛起波光粼粼。

昭虞下了马车,远远的便瞧见远处那艘雕栏玉砌的画舫,透过轻纱帷幔隐约可以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在栏杆上。

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她要寻的人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发尾只用一条纯色缎带绑住,清丽脱俗,与平日里的艳丽截然不同。

“小姐,我们怎么过去?”桑枝问。

画舫停在湖泊的正中央,可这周围竟连一艘像样的小船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昭虞走到岸边,一时也发了难,早知该雇艘游船才是。正思索着对策,突然瞥见不远处缓缓划过一艘小舟。小舟上站着一名船夫,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昭虞心中一喜,连忙摆摆手示意船夫。

“师傅,这里!这里!”

船夫慢悠悠地向她们划过来,手捋了捋下巴的胡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昭虞,“姑娘,有何事?”

昭虞指了指湖中心,温声道:“师傅可否载我们一程,到那处的画舫?”

船夫闻言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侯府的画舫,寻常人不得靠近的。”

“只需接靠近即可,不用登船。”

见船夫还是犹豫,昭虞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傅,只需要你将我们送到画舫附近,这银子便是您的了。”

她就不信有人会拒绝金钱的诱惑。

船夫盯着那锭银子咽了咽口水,这足足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钱啊。

“这...这...”

船夫搓着手,左右环望一番,最后咬咬牙应了。

小船缓缓向湖心划去,水波荡漾,映着天光云影。昭虞站在船头,湖水拂过她的衣摆,倘若除去她伸长脖子去探的画面,倒真像一幅仕女游湖图。

“姑娘可站稳了。”船夫提醒道:“这湖心水急。”

昭虞点点头,目光却仍紧锁着那艘华美的画舫。

距离越来越近,帷幔后那道身影也愈发清晰。男子一袭墨色锦袍,玉冠束发,正执着一卷书册闲闲翻看。从昭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修长如玉的手指。

就在小船距离画舫还有十余丈时,忽然一阵怪风掠过湖面,掀起不小的浪花。小船剧烈摇晃起来,昭虞一个踉跄,脚下一滑,

“小姐!”桑枝惊呼出声。

昭虞下意识抓住船沿,却还是被晃的失去平衡。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心生一念,索性松开了手。

“扑通!”

水花四溅。

“主子,有人落水了。”侍卫低声道。

祈允谏嗯了一声,依旧斜靠着垂眼看着手中的书,一个眼神都未看去。

昭虞的水性还不错,故意在水里扑腾着,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余光却一直瞄向旁边的画舫。

按照她的预想,祈允谏应该会立马派人救她才对。

可画舫上依旧静悄悄的,帷幔后的身影连动都没动一下。

昭虞暗恼,这侯府二公子怎么如此冷血?

湖水浸透了衣裳,沉甸甸的往下坠。昭虞决心放弃不在演戏,正准备往小船上游,突然感觉裙角被什么缠住了,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怎么回事?

“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

桑枝在船上急得直跺脚,若不是她不习水性,看那架势马上就要跳下去救人。

冰冷的湖水漫过头顶,昭虞这下是真慌了,手脚胡乱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

心中暗骂自己的失策,原本只是想制造个落水的意外,哪成想这湖水竟如此之深!

“救命...救...”昭虞艰难的呼喊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一个数据:古代女子因裙装溺水而亡的概率极高。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在濒死之际竟有些想笑。

难道她昭虞,就要这样...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渐渐没了力,缓缓下沉。

画舫上的人似有所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祈允谏走到栏杆边,垂眸看向湖面。落水的女子已消失在湖面之上,只留下发间那支白玉兰簪子在水中泛着莹润的光。

船头站着的几名随从心生怜惜,可没有祈允谏的命令下来,谁也不敢擅自下水救助。

“去。”

“是!”

就在昭虞意识即将消散时,耳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水波,牢牢的环住她的腰身。

“哗啦。”

昭虞被带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模糊间她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是个面容冷峻的黑衣侍卫。

“姑娘,得罪了。”

侍卫低声道单手划水,带着她向画舫游去。

昭虞浑身发软,等拖上船时已经半昏迷,恍惚见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带她去换身衣裳。”

再次醒来时,昭虞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干燥的锦被。桑枝就守在旁边,见她醒来,红着眼眶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昭虞拖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头发也已经被擦干。

若不是外面的风景不同,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刚睡醒呢。

“二公子呢?”她哑着嗓子问。

桑枝撇了撇嘴,“把你救上来后便回舱了,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昭虞咬了咬唇,心里又气又恼。她精心设计的“偶遇”不仅没成功,还差点搭上性命,结果对方根本不屑一顾。

一名侍女端着热茶走进来,恭敬道:“姑娘醒了。主子吩咐给您准备了热茶,去去寒气。”

昭虞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

“多谢。”她看向侍女,“不知可否引见一下你家主子?救命之恩,当当面道谢。”

侍女犹豫了一下,福了福身,“姑娘稍等,奴婢去请示一下。”

待侍女退下后,桑枝不解问道:“小姐,咱们何必去见他?他方才见死不救,若非侍卫出手...”

桑枝愤愤不平地绞着手帕。

昭虞却若有所思:“正因如此,才更要见。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传闻中不学无术的纨绔,身边侍卫却训练有素,身手如此矫健...”

正说着,舱门再次被推开。方才的侍女恭敬道:“姑娘,主子请您过去。”

昭虞眼睛一亮,立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跟在侍女身后。

主舱内,祈允谏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眸,露出一张俊美中带着几分痞气的面容。

昭虞微微一怔。

听多了关于他的传闻,她原以为会是个纨绔子弟的轻浮样,没想到眼前人竟生得如此俊朗不羁,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反倒更添几分魅力。

醒醒,别花痴了!别忘了你的正事。

昭虞回过神,福身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祈允谏随手将棋子往案几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美人落水,本公子岂能见死不救?”说着还轻佻地眨了眨眼,指了指对面,“请坐。”

昭虞坐下后,悄悄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他现在这副模样与刚才昏迷前所听见的那清冷声完全不符,昭虞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今日为何会来此?”祈允谏随手拎起茶壶,漫不经心地给昭虞斟茶。

昭虞抿了抿唇,决定开门见山,“小女子姓昭,是长乐街醉仙楼的掌柜。”

祈允谏执壶的手一顿,茶壶险些倾斜。他夸张地“哎呀”一声,连忙扶正茶壶,“醉仙楼?可是昭通,昭东家那处?”

“正是,您说的是小女的家父。”

“如此,原来是昭掌柜,幸会幸会。”祈允谏将茶盏一放,整个人往软榻上一躺,翘起二郎腿,语气轻快。

昭虞瞧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又道:“实不相瞒,小女今日是特意来寻公子的。”

“哦?”祈允谏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本公子这般有魅力?连昭掌柜都...”

“是关于五日后与北疆使团的马球赛。”昭虞直接打断了他的调笑。

祈允谏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他撇撇嘴,随手抓起案几上的葡萄往嘴里一丢:“别提那劳什子比赛了。本公子连马球场都没去过几次,这不是存心让我出丑吗?”

说着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原定是我大哥去参赛的,谁知道他突然染病。这下好了,本公子怕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颜面。”

“那公子说的赢了后在锦绣楼摆席之事?”

“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昭虞瞧他这副样子不似装的,心里不免起疑。

难道她真猜错了,这侯府二公子的确如传言中所言那般?

昭虞不信,决心在试探试探,于是倾身向前认真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小女子昨日在钱庄压了一百两,赌公子赢呢!”

“一百两!”祈允谏瞪大眼睛,一副被震惊的样子,“昭掌柜这是要血本无归啊!”

“我连马球场都没去过几次,昭掌柜还是趁早把钱要回来吧。”

昭虞盯着祈允谏那玩世不恭的样子蹙了蹙眉,“公子说笑了。侯府弟子哪个不是从小习武?”

“习武?”祈允谏噗嗤一笑,“我啊,就喜欢看看闲书,听听小曲。要不昭掌柜改日来我府上听曲?可比什么马球赛有意思多了。”

“公子当真不打算认真对待这场比赛?”

“认真?”祈允谏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腰间的玉佩,“输赢不过是个乐子,北疆那群蛮子想赢,就让他们赢去呗。”

他说着突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哎呀,时候不早了,昭掌柜要不要留下来用晚膳?我让厨子准备几道好菜...”

“不必了。”昭虞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既然公子心意已决,小女就此告退。”

祈允谏也不挽留,只是笑嘻嘻地拱手:“那改日再约昭掌柜听曲啊!”

走出船舱,昭虞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气得指尖都在发抖。桑枝见势不对,连忙迎上来:“小姐,怎么了?”

“回府再说。”昭虞压低声音,快步走向等候的小船。

直到马车驶离湖畔,昭虞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拳捶在车壁上:“可恶啊,气死我了!”

“我原以为他是在扮猪吃老虎,没想到...”昭虞咬牙切齿,“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她昭虞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简直奇耻大辱!

桑枝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押的一百两...”

昭虞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只能使用B计划了。”

画舫上,祈允谏倚在窗边,看着逐渐远去的小船,脸上轻浮的笑容渐渐褪去。他指尖轻叩窗棂,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主子,为何要...”侍卫不解地问。

祈允谏轻笑:“有趣,好戏才刚开始。”他手执一颗黑棋,轻放至中间那盘胜负未分的棋盘上。

抬手间,棋盘上的局势瞬间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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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山奈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