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冷静后,楚鸩轻咳一声,“现下事已成,我也为教主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奇才而高兴。不过,虽说是挂名的,但还是与渊清教的前辈们先见上一面最好,”看着眼前自己刚收的这名年轻有为的弟子,她的内心此刻满是欣慰,“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午后如何?”
商枝内心也清楚,一位长老在宗门外、且自降条件收的弟子,怎会不引得他人的关注与好奇?
可无奈,最近身上的事件件都跟追着自己来一样,商枝内心叹了口气,面带歉意地说着,“还望师父谅解,弟子还需去解决一些麻烦事,恐怕要迟几日才能去宗门相见。商枝能够理解师父的感受,到时候必然携礼上门致歉。”
楚鸩只得看着对方,有些可惜地轻笑,“罢了,你的情况我也能理解,有一些事还是得好好结个尾,毕竟你已经身为渊清教的一员了。”
说着起身看向商枝,她笑时弯弯眼角还中带着几丝皱纹,却也掩饰不住自豪的神情,伸手递向对方,“我也不打扰你接下来的事了,总之,欢迎你来到渊清教。”
商枝轻轻搭上,爽快答道,“还谢师父理解。”
几踏轻步来到渊清山脚下,几名迎接的弟子左右望了望,却只看见楚鸩一位,于是现身上前询问,“楚长老,您那边……?”
楚鸩挥了挥手,“都回去吧,今日是不会来的了。”
其中一人不免有了怨言,“楚长老,这人真是什么厉害的吗?居然都空不出时间来教派看一眼,可见也并不上心啊。”
“人到底如何,等到那天你发起挑战一试便知了,”楚鸩轻抬眼皮瞥了他一眼,“收一收你那嚣张的嘴皮子,沈长老没有教过你永远不要轻敌吗?”
那天看似随意的招式仍在眼前重现,楚鸩又回头看了看跟商枝差不多年纪的那几位青涩弟子,顿了顿,便又继续往教门中走去。
两日后早晨——
平日寂静的羊肠小道上并无什么人经过,周围矮矮的杂草生长着,与头顶杂乱的云层一样漫无目的。
霎时间,几阵脚步声翻墙而入,为首的白衣少女一个空翻后站稳在地面,随后身前跟着跳下几位黑衣,人高力壮地拦在出口面前。
“商小姐,我们都是听从老大的话做事,平日手下也没什么轻重的,可怕一不小心就把您那细皮嫩肉给蹭破了,不如乖乖从了我们老大。”
“再说,我们那个地方待遇也不差,老大既然这么中意你,肯定是不会亏待的,乖乖做个压寨夫人天天享清福不好吗?”
“呵,”商枝轻蔑着呸了一声,“拒绝的话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你们应该先带影踞那货去看看耳朵,是不是已经耳聋晚期了?”
“而且,还在这个年代喜欢玩土匪头子抢女子这种事?真是不知廉耻,那个怂包怎么不亲自出来让我揍他?”
说着,女生就向前冲去,从腰间摸索出细长刀刃的单手剑,直直向为首黑衣的眼部戳去,引得那人立马使出短刃挡下,而细剑几乎在眼前时瞬地变换方向,身影也向侧闪去,一击打掉了另一人手中的武器。
为首的人立马反应过来,急忙下短刃向后划去,却听见一阵布料“哗啦”声,引得人慌忙向那处看去。
他们老大在走之前还特别说了,不能伤到对方任何一寸皮肤,只得靠计谋活捉,可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脑子里只知道怎么打架,今早在背后偷偷跟踪,还没几分钟就被发现了,最后造成这种局面,只能硬着头皮上。
然而并没有出现什么血迹,可宽大白衣划破后,是纤细腰肢,腰间系带底下的湛蓝衫裙与白皙肤色相映衬,虽面容被面纱掩盖,但任谁都一瞬怔住,心底不得不感叹老大的眼光。
商枝皱了皱眉,轻踏步绕至对方背后,瞬间用剑柄底使劲砸向那人后脑壳上,又迅速将划开的布料拢一拢,翻越巷墙后便消失无踪。
一众小弟拥上去查看自家领队情况,为首的人直直向前倒去,后脑壳处明显凹陷下去了一块。
“李哥?李哥!”几个人拼命喊着,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直至几人合力将其翻过身来,才发现自家领队鼻孔都在流着血,两眼干瞪着不动,明显是已经晕过去了。
顿时,周围几人都是一怔,这一下攻击明显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次的一群人都是第一次被自家老大派来追踪并活捉这姑娘,原以为对方是个姑娘,而且自己这边人数占优,肯定是手拿把掐,稳稳的。
结果却是,顷刻间被现实打败,战况远远比想象中差距太多,对方只是衣角微脏,而自己这边倒下了一位领队……
其中一位小弟看着后脑勺那处凹进去的地方,心虚地抖了个寒颤,口中却还禁不住感叹道,“这姑娘手劲这么大啊……”
细细揉搓着仍在发震的虎口,平时自己一般都只使用巧劲,但刚刚一气之下下手用力了不少,商枝冷眼瞥向身后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很快转身拐入另一条热闹喧嚣的大街之中。
等背后人影慌张跟上后,却连跟踪的人形都见不着了,瞬间被甩出一大截距离。
向消失方向看去,左侧是最近有些名气的酒楼,现正值晌午,络绎不绝的片片人群说笑着,拥挤走进其中,抬头看去,金色牌匾上刻印着几个大字——金盛源。
“哎呀……这等的时间也太久了吧,我要饿扁了,”其中看起来年纪稍小的男生嘟囔着,“会议倒是结束得快,可这饭怎么还没上来啊……宛儿姐,咱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身边面容清秀冷峻,留着一头黑直短发的女生无奈摊着手,“这个点用膳的人肯定多,再说,我们是结束后才点的,要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可最后在男生的几句软磨硬泡下,女生只得妥协,“算了,萧哥,我陪时蔚下去一趟看看。”
旁边的另一位白衣男子放下茶杯后随即道,“那我也出去吹吹风吧,早晨的商议着实开了挺久,今日的太阳还算不错。”
“嗯,我还有些事需考虑,你们去吧,”坐在主位的男子侧坐在桌旁,抬手推开房间里的榄窗,缕缕阳光照入,在木桌上的粗糙纸张上,投射着几枚秀气字迹,粗略记着不久前刚结束商谈的内容,而字迹主人正来自面前男子,“我在这等你们。”
房间内顿时只剩在主位上的一人,窗外传进楼下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和众人的嬉戏交谈声。
男子抬头看向窗外枝叶茂盛的青竹,回想着不久前的议事内容。
今早会议的另一方是皇族之下行商权威最大的家族,现下卿府主掌权人,卿明德。
卿其实是皇族姓氏,卿府原本也不为此姓,直至府中长女被送进后宫,在某次陪同外出时遭遇袭击,帮皇帝挡下刀伤后,因而升位成为贵妃,卿明德也从此升为从三品,赋予了盐运使的官位,行商的权利更加一等,府邸中本人与其后代也被赐予皇族姓氏。
可这几年,皇帝性情大变,严重疑心的情况越发明显,就连对待身边的妃子都阴晴不定,至于卿府这种掌权大府,距离受牵连的时间也不会太远。
卿府的马车正在金盛源附近小巷中停靠着,家仆则在门口等待着,见卿明德出来连忙引着路,“老爷,走这边。”
卿明德上车前,回头看向了刚刚的酒楼。
他作为在皇帝眼下做事许久的老官,怎会不知晓此刻形势的危急,只是苦恼的问题颇多,在第一条上便犯了难。
该找谁作为援手?
身边遍地是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妄图将其扯下台的笑面人,说是朋友、好友,也不过是方便维持虚假关系的好听名称罢了。
可就是此时,在他所不了解的江湖领域中,有位称是渊清教的教主联系上了自己,表示可以帮助卿府,以防皇帝将杀心引至他处,以协助其保全性命。
往往这种会议应是与自己同样年长的男子参加商谈,可卿明德记得,那个坐在与自己同样主位上的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正是风华正茂、驰骋江湖打斗的年纪。
现实却截然相反,对方老成持重的姿态,与口中说出的言论与情况能让自己提不出任何异议,无论怎样思来想去也是都现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摇了摇头,最后坐上了马车,口中禁不住感叹道,“还是我眼光狭隘了,江湖中人才辈出啊……”
屋内,男子闭眼倚靠在墙边,似是在沉思着什么,此刻的酒楼二楼走廊间格外寂静,只有时不时传来店小二的上菜声,随后又很快离去。
“咚咚。”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在此刻响起,屋内男人看起来并不意外,可仍未睁眼,也没做回应。
见无人回应,紧接着片刻间,木门被从外轻轻推开,那人向里张望了一眼,见无人,便迈起脚往里走去。
刚刚亲眼看见这屋中出来了三个人一起往楼下走去,包间内也相当安静,想必是没有人了。
室内格外干净,杯中茶水冒着热气,桌上还有摊开的书卷,细头毛笔搁置在笔架上,砚台中的墨水仍新鲜着。
商枝轻手轻脚走进屋内,看向眼前打开的榄窗,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几乎凭着下意识,转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转,便引得商枝双眸瞪大,止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身青灰色衣衫男子正站在另一侧未打开的门后,抱臂倚靠在墙边,静静与商枝对视着。
对方用腿轻踢关上房门,眸中带着些许冷漠,“这位小姐,此处是我的客房,可是不小心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