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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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顿领12月夜。

冬季的夜风总是刮起来毫不留情,吹得本就荒僻的街道更加没有什么温度了。

但事情总是有例外的,哪怕是不配出现在贵人们嘴里的下城区,此时,也有几条街灯火通明,零星几点的亮光,在乌云遮住了满月的整个城区里,格外显眼。

油灯点得最为大方的楼前,一个穿着毛皮大衣的圆球,正在十分钟内的第六次搓手,并且第六次向对面的黑袍人输出彩虹屁。

“大人!上次的七子美白水,效果简直太惊人了,要不是您有先见之明,有好几位贵妇人都差点在拍卖会打起来了!”

“对!对!对!”身后的捧哏小弟一片点头应和。

“大人!还有那个五花香体丸,最后拍下来的那个匿名买家,好像是王都的一位女伯爵,连她都出手了,难怪波顿领的的贵妇人都铩羽而归了!”

“对!对!对!”捧哏再次应和。

“大人!还有那个……”

“停!”安一忍无可忍。

抬手打住毛皮大衣和小弟们的一应一和,黑袍人,也就是安一,拢了拢袖子,默默给自己施了一个保温咒,示意对方捡重要的说。

圆球很上道,立马言简意赅地说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有价值的信息,“大人,黑巫师组织第一分会的会长再次给您来信,希望您前往一聚。”然后低首等待回话。

安一兜帽下皱眉,仔细思考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先吐槽一个黑巫师还搞什么协会,还是自己什么时候和那个疯癫会长有了可以一聚的交情。

摆手示意对方自己听到了,安一示意圆球和他的小弟可以结束回屋了,哈,今天确实格外的冷。

“辛苦大人啦!大人慢走!”圆球和他的小弟,在安一都已经走到了街角,还非常真诚地冲着安一大喊,真是感情真挚的很了,就差挥舞着小手绢说句下次再来了。

“呼~”长出了一口气,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安一简直不知道圆球老板,怎么还有这种隐藏属性。

当然,安一对于圆球老板的最初认识,其实就是一个单纯的代理人,关系就是钱货两清,圆球老板现在的这份感情,大概有点斯德哥尔摩的成分了,

至于为什么斯德哥尔摩,那就说来话长了。

安一多年前残血出现在波顿领后,稍稍安顿,为了隐藏身份,第一件事就是着手给自己找一个代理人。

这时候,圆球老板,作为波顿领黑市上唯一拍卖行的老板,以其黑白通吃赫赫有名的凶残名声,就这么雀屏中选了。

但实话实说,安一还是给了老板机会的,只是稍稍散出自己可以制作魔药的风声,没有再使用手段,单纯的守株待兔愿者上钩了。

圆球老板果然没有让安一失望,怀揣着把安一捉起来变为奴隶,好成为一直不断地免费制药,成为一只不断下金蛋的金母鸡的美好梦想,在一路顺风地活了三十多岁后,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圆球老板到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都是想不明白,自己那二十多个二阶好手,理论上可以打一波中等村落战争的二阶好手啊,是怎么在转眼间就物理躺平的。然后,没有了武力保护的圆球老板,就如同初生的稚子一般,在安一的物理教导下重新学做人。

当时的场景也不是特别血腥,圆球老板坐在一群好手横七竖八鼻青脸肿的身体间,在自己手下的呻吟声中,好手好脚颤颤巍巍地签下了耻辱的精神契约,注意,是公平公正不可违背的那种精神契约,光荣地成为了安一的代理人。

当然了,虽然之后的几年中,圆球老板不断地被安一调教,但在产业扩充至少五倍的圆球老板看来,这不是耻辱,这是自己当年的慧眼识珠,是光明女神的垂青啊!于是,无数次的黑市大佬聚会,圆球老板都会挂起欠欠的表情,不知第多少次地邀请大家一起举杯,感谢那个自己并不十分信仰的光明女神大人,引起同行羡慕嫉妒无数。

然后,圆球老板就逐渐在安一不知道的角落,发展成了这幅斯德哥尔摩的模样。

想了想换代理人的麻烦,安一还是决定再忍一忍现任代理人。

就在圆球老板输出彩虹屁,安一犹豫是否更换代理人的时候,街道的另一边,一场追逐赛马上就要落下帷幕。

蒙蒙雾气下,旧城区的街道小巷编织成了让所有住户皱眉的巨大网络,偶尔还有几个临时搭建的窝棚,在这个网络上打出几个突兀的巨大疙瘩。

今夜,这片并不美观的蛛网之中,几个身影在这个夜里格外突出。

正常来讲,深夜的旧城区,生存经验丰富的居民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虽然屋子里也并不是百分百安全,但屋子外面的危险却是百分百的。每天清晨,清道夫们的板车上,总是会有几具不知名的尸体出现,至于说他们是谁,他们经历了什么,那早就无声地沉没在深夜里了。

听到远处传来追逐的声音,街道两边的门窗纷纷落下,齐刷刷得颇有一丝旧城里难得一见的整齐的味道,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一齐停止,只有屋外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还有喘气声回荡在巷子里。

“呼!呼!”小巷里的脚步声节奏开始乱了起来,怎么还是摆脱不了那些老鼠!自己要死了吗!

犬六咬了咬后槽牙,还有伤口的下颌肌肉鼓了鼓,不甘心的,还是不甘心的,继续!犬六抬手抹掉了快要流进眼里的血,一脚踏过腥臭的水洼,继续!

身后,随着犬六的再次行动,小巷的不同方向,就好像久等了的蜘蛛终于感到了猎物的颤抖,各有七八个猥琐但迅速的身影开始对犬六呈现出包围的状态。

各个方向为首的几个领头兽人闻到了血的味道,大力吸了吸那带着鳞片和短毛的鼻子,兴奋地发出尖鸣,带着身后兽人,胡乱踩过刚刚犬六踏过的地面,溅起一片腥臭的水点子。

小巷两旁,听到追逐声的人们,默默地在屋内把呼吸声降低,再降低,希望不要引起外面的注意,并祈祷夜晚赶紧过去。

“还是不行吗?”犬六已经没有力气了,耳朵里也只剩下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轰鸣声,踉踉跄跄的步子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犬六用最虔诚的心向光明女神祈祷,希望可以有人帮自己一次,无论是谁,在这之后,自己会向对方奉上一切,哪怕是生命。

但犬六自己也知道,光明女神不会回应自己,就好像之前一样。

“哈,还是不行吗!”犬六倒下的时候,最后看到的只有下城区里平平无奇的一户破败木门。

犬六倒下后,身后,追踪者们愈加兴奋,混乱的脚步越来越近。

“!”嗯!我去!马上到家的安一冷不丁地被一股子堪比生化武器的臭气袭击了。

是下水道的老鼠!还是好多只!真是麻烦啊!

是的,对安一来说,今夜很麻烦。代理人更啰嗦了,压制的旧伤不安分了,现在居然连老鼠都开始找自己不痛快!安一寥寥无几的耐心,到达了警戒线。

没有耐心的安一很粗暴,安一连老鼠们的面都不打算看,也不打算问他们是否有正道理由散发这种生化武器,安一只想让他们立马离开。

直接摘下了手腕上限制魔力的手环,任由魔力的威压眨眼间覆盖了整个街区,无差别的对所有生物散发出魔法力主人的不悦。

对于此时已经熟睡的人们来讲,今晚大概率是睡不踏实的,而且有很大比例是要做个噩梦的。而对于清醒直面威压的老鼠兽人们来讲,这一刻,他们仿佛看见了,死神的眼睛,在半空的迷雾中对着自己缓慢睁开了。

汗毛竖立,没有犹豫,老鼠们直接回身,寻找最近的下水道,翻身隐蔽。

“哈!”挥手施展了个清风咒,感觉自己的嗅觉终于恢复的安一,反思了下自己的暴躁行为,觉得还可以被原谅的,就把手环带上,快走两步,打开伪装结界,打算进门,再然后,安一就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犬六。

“真麻烦啊!”安一看着地上胸口明显还起伏的大黑狗兽人,有种出门没看黄历的无力感。

安一看着地上的兽人,脚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直接进门,毕竟,“麻烦”这两个字犹如实体般地浮现在了兽人身上。但要让安一立马退出第二步,直接把兽人仍在这里送死,安一又做不到,这就很纠结。

“真麻烦啊!”安一感受着兽人越来越急促地呼吸声,还是没有忍住,一边给兽人施了一个初级的治愈咒,一边唾弃自己。

为了安慰自己,安一再次回顾了下自己获得的一丢丢故事主线,再次确定,这个世界的主角团和他的小弟里面,并没有这么一只大黑狗,安一也就原谅自己了。就这么着吧,看都看见了,安一再次原谅了自己。

其实,安一的纠结也只是安一的纠结。

前文就说过,冬天的夜晚吞噬掉几个人类的生命太常见了,更何况是犬六这种兽人了。运气好,第二天清道夫们就会把他送出城外,和前辈们一齐作为野兽的早餐,运气不好,没准身体还要被黑市当做零件再利用一把,也说不清那种结局更好或者更烂了。

在伸手扶人粘上一手血后,安一难得再次使用魔力,挥手让兽人悬浮在自己身后,打开结界,进门,关门,闭合结界。

老宅里一片黑暗,安一挥手,橡木大门的第二道安全结界吱呀打开,黄铜底座的夜灯和填充着橡木的壁炉也随之生起火来。

把捡来的大黑狗兽人安置在壁炉旁的矮脚沙发上,安一也把自己瘫倒在自己专属的沙发上。

“啧!伤的真重!”蹬掉鞋子,把双腿用最舒服的姿势架到矮凳上,感受着天鹅绒温暖的柔软,安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窝在沙发靠垫上,随意评价了一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兽人。

“明天再把人送走吧,过一个晚上再送吧,就一个晚上,嗯,就一个晚上。”安一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苗,顺利地做出了这个“麻烦”的解决方案。

眼睛被烤得稍稍有些发热,安一脱下了画满神秘符号的面具,摘下了小龙皮制成的长手套,又有点想要长出一口气了,只不过这次不是舒服的。

安一把手竖起,观察着被火光描了一圈橙色边边的双手,准确地来说,是观察手上面如同虫子涌动的黑色脉络,不用想,安一也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也泛起了一片,“真是麻烦啊!”

安一脸上表情没变,还是嫌弃的样子,手指开始沿着看不到的轨迹动作起来,并越来越快,直到手指出现残影。

随着手指的动作,安一手上和脸上原来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涌动的黑色脉络,逐渐停止,然后退去,安分得就像之前暴动仿佛一个幻影一样,但安一惨白的脸色证明,那不是什么幻影。

“真是麻烦啊!”卸了力气般的,安一把自己又砸回了沙发里,这次连眼睛都懒得睁了。

其实还有点余力的安一,只是单纯的想要躺平,觉得今天的麻烦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哪怕还有麻烦,自己也不想睁眼看了,躺平就要有躺平的样子。

事与愿违,在感受体内魔力流动的时候,安一不得不再次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地看向躺在对面沙发上同样躺平的兽人。

“真是麻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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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躺平了啊喂
连载中核桃酥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