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锐存看着这些菜，饭菜还没入口，他忽然想起来，他不能随便吃这种含糖量高的食物。
一般他也不怎么吃米饭，都是用其他东西代替的。
他自己不记得这事，大哥估计也不记得了，所以才会同意。
但是……只是吃一点，应该没事吧？
动态血糖仪没带来，药也没带来，可是都要开吃了，不吃岂不是浪费？
吃吧，没关系的。
褚白川为顾锐存盛了一碗汤水，“先喝点汤吧。”
顾锐存接过来，稍稍抿了一口。
“我想回家拿样东西……”顾锐存真的担心自己会晕倒在别人家里。
褚白川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马上回来。”顾锐存下意识不想让褚白川知道自己的疾病。
顾锐存跑回家里，也不测血糖了，立即给自己扎了一针，在几个佣人的阻拦下，他还是回到了褚白川的家里。
终于可以胡吃海喝了！
顾锐存喝完褚白川给自己装的汤，开始吃可乐鸡翅。
太难得了，他终于吃上好吃的东西了。
心中不免升起感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还算合你胃口吧？”褚白川问道。
顾锐存连忙点头，“很好吃！你的手艺太好了！”
“锐存，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好奇心在作祟。
顾锐存想也没想，便点头，“你问呗。”
“你是不是被囚禁了？”褚白川问完，突然觉得自己问得也是挺冒昧的。
顾锐存伸出的筷子停滞住，他没想到褚白川会看得出来，不过也是，明明就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算……是吧，我有疾病，家里人是为了保护我。”顾锐存道。
褚白川拧起眉头，眼眸中多是担忧，“是什么病？能控制吗？”
“糖尿病……控制得还不错。”顾锐存抿唇笑了笑。
褚白川恍然大悟，“你刚刚是为了去打胰岛素吧？”
“确实……”顾锐存赧然笑笑。
·
顾铭泽回到家里的时候，顾锐存的房间还是空着的。
没回来？
过了一会，顾铭泽刚要打电话，顾锐存才回来。
“和隔壁邻居聊得怎么样了？”顾铭泽问了一嘴。
顾锐存眼神躲闪，“挺好的，他做的菜很好吃。”
一提到这个，顾铭泽才想起来，顾锐存平常吃的东西是要严格管控的。
“吃了什么？扎针没有？”顾铭泽问道。
顾锐存忙不迭道：“扎了针才吃的，都是家常菜。”
顾铭泽也不追究，点点头，说：“我没什么时间陪你，你有点朋友也是好事，和许老师相处得怎么样？”
“他很博学多识……”顾锐存道。
就这么来来回回，一问一答，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顾锐存开始感觉到疲倦。
他今天已经活动量超标了。
顾铭泽看得出来，便不抓着他不放了。
·
“你就真的决定要宠溺他？”隔着落地窗，孟玄青看向楼下。
顾铭泽叹气，捏了捏眉心，眉宇间是摆脱不掉的倦意，“难不成我们能关他在家一辈子？”
“他性格就那样，出去了，迟早会被人欺负。”孟玄青也叹气，脸色难看。
顾铭泽反复琢磨这话，最终，他说：“总好过看他郁郁而终。”
“铭泽，难道我错了吗？”
“不应有对错。”
孟玄青听此一言，闭了闭眼睛，“放他自由罢了。”
顾铭泽嗯了一声，“也好。”
·
顾锐存醒来的时候，家里封窗的木板全都拆掉了。
孟玄青不在，顾铭泽在客厅吃早餐。
“哥？发生什么事了？”顾锐存两眼茫然。
顾铭泽笑了笑，“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多出去走动了。”
“当真？！”顾锐存欣喜若狂。
顾铭泽点点头，“不过还是得在家里吃东西，你要严格管理好自己的饮食。”
顾锐存点点头，“我会的！”
“今天我休假，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我手上正好有两张歌剧的票。”
“什么歌剧？”
顾铭泽打开手机，手指敲了敲屏幕，“魔笛。”
顾锐存瞪大眼睛，凑到顾铭泽跟前，扶着顾铭泽的手臂，瞧了瞧顾铭泽的脸。
“哥，原来你也会有消遣的时间啊？”顾锐存问得好笑，配上他的神色，顾铭泽觉得十分有趣。
“怎么？我是什么工作机器人吗？”顾铭泽自己也意识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得停不下来。
·
从歌剧院里出来，顾锐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绛霜，身边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顾锐存本想打个招呼，但是看到他身边的男人，又生怕自己打扰到许绛霜了。
难料，许绛霜也看到他了，朝着他走来。
“绛霜，这位是？”高大的男人问道。
许绛霜勾唇笑了笑，冷意褪去一些，“这是我的学生，顾锐存。”
顾锐存和男人对视上，他赧然笑了一下。
“你很漂亮，锐存。”男人笑道。
用“漂亮”形容男性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是放在顾锐存身上，就很合理。
“我叫秦峥也，很高兴认识你。”秦峥也伸出手。
顾锐存没多想，和秦峥也握了握手。
“锐存的病情怎么样了？”许绛霜朝着顾铭泽问道。
顾铭泽看向顾锐存，顾锐存正和秦峥也有话题聊，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没有并发症已经很好了。”顾铭泽是这么说的。
许绛霜略微颔首，“能控制住就好。”
四人聊了一小会，就分别了。
顾锐存看着许绛霜和秦峥也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顾铭泽感到好奇。
顾锐存摇摇头，“没什么。”
“那你叹气做什么？”顾铭泽伸出手，捏了捏顾锐存的脸颊。
还没有用力，一松手，脸颊上已经红了两个指印，像是白面团上滴了两滴红墨水似的。
顾锐存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颇为幼稚道：“原来正常人的世界那么精彩！”
搞半天，原来只是这样的想法，顾铭泽被成功逗笑了。
“大哥，我先前是不是白活了？”顾锐存问道。
顾铭泽摇摇头，收起脸上的笑意，“不能这么说，锐存，其实你并不适合正常人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很辽阔，也很凶恶，生活会将你生吞活剥掉的。”
顾锐存并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太精彩，让他应接不暇。
·
梦境。
白色蔷薇将少年包围，花瓣纷飞，馥郁之气蔓延，天空是墨蓝色的。
少年睡在花丛中，轻轻睁开双眼，他的长发似蛛网，有几片花瓣插在墨色的发丝中。
一眨眼，梦里的环境变换，洁净的浴室，白色瓷砖的墙壁上被溅了一点血液。
红白相间，地板上全是血液。
白炽灯闪烁，镜子碎了一地。
一抬头，墙壁上布满创口，像一个个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眼白是黑色的，鲜红的血液涌出来。
顾锐存惊醒过来，他喘着气，发现外面的天色微亮。
原来只是梦……
左右已经睡不着了，顾锐存就下楼了，这个时候佣人们都没醒，家里只有他醒了。
他想出去。
没有顾铭泽或者孟玄青，开不了门。
顾锐存又只好回房间里了，不知为何，他的手有些颤抖。
或许是因为梦境里的东西吧，最后一幕太渗人了，像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像他的从前，像从前被监视的他。
越是害怕，那一幕就越是反复出现在脑海里，直截了当提醒着他——他没有自由。
顾锐存缩成一团，把枕头抱在怀里，眼角渗出一点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顾锐存恍然醒来，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锐存？吃早餐了，起床了没有？”是顾铭泽的声音。
顾锐存迷迷糊糊爬起来，打开门，“哥……”
顾铭泽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模样，模样比平时更可爱，“吃点早餐吧，老师一会就来了。”
许是见着人了，噩梦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顾锐存跟顾铭泽下了楼，早餐已经摆好在桌面上了，他吃的和顾铭泽吃的是不一样的。
吃完早餐，顾铭泽就去公司了，过了二十分钟，许绛霜果然到了。
许绛霜背着一个斜挎包，手上拿着几本书。
“许老师，我不想听课。”顾锐存直言道。
许绛霜神色不变，“那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就是别上课！”顾锐存扯着许绛霜的衣袖，声音有点黏糊。
许绛霜掏出一个素描本，“画画吧。”
顾锐存愣住了，他接过素描本，翻开一看，这并不是一个新的本子，有不少使用痕迹。
里面有不少人物肖像，画得都很生动。
“许老师，你怎么还会画画啊？”顾锐存不由自主笑起来，像是收到礼物很欣喜一般。
许绛霜摸了摸顾锐存的脑袋，感受着手心和发丝摩擦的感觉，“所以你想画画吗？”
顾锐存点点头，“我还没学过画画呢，你教教我吧！”
正好，许绛霜带了铅笔来。
“先从几何体开始吧，排线你会吗？”
“不会，是要怎么弄？”
许绛霜把铅笔放进顾锐存的手心，教顾锐存怎么拿笔。
“先临摹吧。”许绛霜道。
顾锐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图片，一个正方体和一条桌布，画面整体是高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