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音呼吸都慢了一瞬。
手指也快擦碰到他的耳朵。
这好像有点犯规了。
他就这么就着她的手，神色如常地和郭然说起正事。
两人之间还是有距离的，但这会儿许嘉音觉得好像周围只剩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别人存在。
她已经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胳膊不要动。
不要影响了正常通话。
“……行，我知道了，嗯，没事。”
他终于结束通话。
“郭哥怎么说？”许嘉音收回手，点了下屏幕。
“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你去问一下他们航空公司外站，这种情况能不能走。”管书君说，“如果航空公司说可以，而且他入境时候那边没看到这页，那就可以走的。”
“这样合理吗？”许嘉音和他确认。
“赌一把呗。”管书君竟然和她开起玩笑，“我们要是没发现这个，他不也顺利进去了？”
许嘉音怀疑地看着他，眼里问他：真的假的？
“放心。我不会拿旅客和规定开玩笑。”管书君说，“主要是因为这个过期了，可以试一下。不然肯定不行的。”
旅客心态倒还挺好：“没事，要是真走不了就算了，这本来就是我的疏忽嘛。再说这个天也不好，你们也够麻烦了。”
面对如此通情达理的旅客，许嘉音大受感动。
“您等我会儿。”许嘉音往工作群发送照片，“我尽量帮您试试。”
这种人她想尽办法也要让他顺利乘机！
不一会儿，关西的同事回复消息，说这种情况可以尝试一下，但也有可能会被那里拒绝入境。依旧需要签署风险协议。
就是刚刚管书君说的“赌一把”。
许嘉音如实转述给旅客，询问他的决定。
“没问题，我签。”旅客很爽快，“太感谢你们了，还想办法帮我协调。”
“没事啦。”许嘉音立马给他准备签字的协议，“要是能走，你回来后赶紧换护照。”
“一定的。”旅客保证，又感叹，“你们这工作太细致了，连这个都能发现。”
许嘉音不好意思，示意了一下管书君的方向：“主要是他们比较厉害。”
“害，这谁能想到。”旅客签完字后千谢万谢走了。
许嘉音看到他的背影顺利进了安检口。
“想到了上次那个旅客？”管书君问。
许嘉音惊讶于他猜到她想法，上次也是类似的签字，恰好也是和他沟通的。
“是啊。”她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有点无语，“那个人当着我面没说什么，结果转头就把我投诉了。”
顿了顿。
她又安慰自己：“但我相信这个旅客不会。他看着就是很讲道理的那种，刚刚态度也很好。”
不料却没得到管书君的赞同。
许嘉音不解看他。
他有点好笑问她：“你前几天还说自己看人眼光不行。”
“……”
许嘉音沉默一瞬。
“那确实是。”
她何止是看渣男的眼光不行，她连看旅客的眼光都有问题。
“今天这个天气，要几点下班？”管书君看到她的样子，没忍住开口问。
“应该快了。”许嘉音眼神涣散，“等最后一个航班结束就能下班了。”
不远处大屏幕上依旧是一片延误的红色。
“你什么时候下班？”许嘉音问。
“也快了。”他说，又看了眼她，问她，“额头还疼吗？”
他不提，许嘉音都快忘记这茬。
她下意识摸了摸之前被撞的地方，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
等许嘉音回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桶鲜虾鱼板面。
“诶？”许嘉音惊喜，“这泡面是谁的？能给我吃吗？我可以用郭哥的红烧牛肉换。”
办公室其他人说不知道。
她也不好直接吃，打算发群问问。
“你吃吧。”郭然跟着她身后进来，“就是给你吃的。”
“哪来的？”许嘉音问。
郭然没好气：“还能哪来的？我去偷的呗。”
“真的？”许嘉音追问，“你别开玩笑，到底哪来的？你去哪里买的？便利店不是都关门了吗？”
“跟好心人换的。”郭然说。
“郭哥，你人也太好了吧，竟然还特意帮我换了泡面！”许嘉音大受感动，“朋友圈之神听见我的祈祷了！我一发了对红烧牛肉的吐槽，就有好心人给我别的口味泡面！”
“赶紧吃吧。”郭然挥挥手。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管书君为什么找他换泡面。
但对方说自己不吃鲜虾鱼板面，他想到他这里恰好有个人不吃红烧牛肉，这么一来就对上了。
又对上了。
“这种时候要是有个火腿肠就更好了。”许嘉音感自言自语。
郭然指了指，“你怎么知道还有火腿肠。”
“诶？真有？”她在泡面旁边摸到了一根。
许嘉音又开始许愿：“如果这个时候还有——”
郭然打断：“许嘉音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这个天连食堂都关门了。”
“好好好。”许嘉音应下，“我已经很满足了。”
简直不可思议，在台风天可以拥有喜欢的泡面口味加火腿肠，也是非常奢侈的。
“看来以后还是得在办公室囤点吃的。”郭然思考，“这样万一碰上延误，大晚上的，大家还能有东西吃。”
“能不能说点好的？就想着延误让我们留下来？”办公室哀嚎一片。
“多买几个不同口味的泡面或者速食米饭就行。”许嘉音建议，“我家里就是这样。”
“你这要求是挺低的。”郭然有点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许嘉音耸耸肩，“口罩时代留下来的后遗症。囤别的东西太麻烦，还是泡面最方便、最保险。”
“我都没问过你，你说你之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怎么吃饭的？该不会就是天天吃泡面？”郭然问。
“害。”许嘉音有点尴尬，“我是想尝试自己做饭的，但吃了之后和食物中毒差不多。为了稳妥点，我要么吃那种加工好的，要么就水煮一切。”
郭然震惊：“不放调料？就水煮？”
“一开始我只敢放盐，这样虽然不好吃，但好歹吃了不会拉肚子。”许嘉音回忆，“后来有志愿者教我怎么做点简单的东西，就这么勉强瞎凑活过。”
“太不容易了。”旁边同事感叹，又问她，“是这个惨点，还是这种天留底惨？”
“好了。”许嘉音制止，“再说就不礼貌了。”
-
晚上十点半，只剩最后一个航班。
“我感觉我眼睛疼得都快看不清了。”许嘉音的精神又开始涣散。
“坚持！”郭然鼓励许嘉音，“等他们飞机滑出，我们就胜利了！”
许嘉音努力睁大双眼。
“一会儿你记得检查下门关没关好啊，确认后发个图在群里就可以下班了。” 郭然叮嘱她，“我结束就先走了啊。”
“啊？”许嘉音问，“你不是说今天不回家？”
“改主意了。”郭然说，“我老婆喊我回。”
“……”
“你以后就明白了。”郭然故作深沉，“家庭，对，这就是有家的感觉。”
“……”好好好，知道你有老婆。
最后一架航班终于推出廊桥。
许嘉音像被抽了骨头的鱼，瘫在值机柜台后面。
所谓的留底班次，就是要等所有事情都结束、所有同事都走完之后，最后一个下班。
不用想也知道，休息室早就空无一人。
许嘉音慢吞吞收拾柜台。
已经到了这么晚了，她反而不急了。
反正也没地铁。
“结束了？”
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许嘉音抬头，看见管书君站在柜台边。
他已经换下了制服，现在穿着休闲套装，乍一看和刚毕业的男大学生差不多。
“嗯。”许嘉音点点头，又问他，“你怎么还没走？你也留底？”
“差不多吧。”管书君说，“特殊天气为了稳妥一点，比平时多留了一会儿。”
“唔。”许嘉音早就知道，任何东西沾上“延误”，作息就变得和鬼一样。
管书君又问：“你们明天还有一天的班吧，怎么回去？”
许嘉音有点泄气：“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拼车，或者机场大巴。也不知道几点能坐上车。”
“好像听郭然说过，你们那里的休息室不太好住人？”管书君问她。
“是啊。”许嘉音叹气，“躺椅太窄倒不是问题。这个季节毒虫子特别多，我上次睡觉，脸都被虫子咬肿了。还特别吵，一夜都不睡不着。”
“那确实不行。”管书君附和，“你家又太远。”
许嘉音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哦，上次坐地铁的时候，你问过我。”
管书君点点头，表示他是那次知道的。
许嘉音又解释：“所以我之前还去过同事家。今天是太特殊了，同事家也不好去。”
收拾完所有东西，又检查完了门锁。
许嘉音从台阶下来。
“日常用品都有？”管书君问她。
“有啊。”
但许嘉音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正觉得莫名其妙，就听到管书君问她：“要是为了明天上班方便点，你今天要不要——”
他忽然停顿。
许嘉音：“？”
他神色如常，好像只是在聊正常工作。
“住我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