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越来越暗，许嘉音此刻终于理解了古诗词里“黑云压城”的描写。
这方面还得是古人啊。
她瘫在办公室的折叠椅上，胡思乱想。
灵魂好像被台风抽干了。
“这会儿没事，你不去休息室睡会儿？”郭然进来看见她很诧异。
“休息室躺满了待命的人，没位置了。”许嘉音幽幽回答，“我只能在办公室休息了。”
看到郭然在电脑前登录运行网，许嘉音问：“现在到几点了？”
“目前最后一班出港航班给的cobt时间是23：47。”郭然点点头，“还行。”
“……”这哪里还行了！
许嘉音绝望地闭上眼。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今天晚上你还回家吗？”郭然问。
“不知道。再说吧。”许嘉音没想好，“要是十二点之前能结束，我就争取回去。”
她早就预料到有回不去的可能，她柜子里也备有她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你家住得太远了。”郭然说，“你又不开车，不然还方便点。”
“在考虑买车了。”许嘉音有气无力，“等我——”
她差点脱口而出说等她结婚的时候。
大概只是想表达一个新阶段的起点值得拥有一件大事。
又感觉自己想的太远。
“要不你今晚来住我那里？”小杨热心建议，“你晚上可以打车过来，明早我们一起上班。”
不少同事都在附近租房，比许嘉音回家方便很多。
“也不是不行。”许嘉音思考了一下可行性，问她，“你今天几点下班？”
“我早班，六点下班。”小杨说。
许嘉音想了想，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还不知道几点能结束，等到了你那里太晚了，会影响你休息。”
怕麻烦别人是一方面；
要是她按门铃，小杨没醒来，那就是另一个事故了。
“可怜的嘉音。”小杨深表同情，“主要我们这休息室也太简陋了，白天眯会儿还行，晚上根本没法住人。”
“没事，总有办法。”许嘉音安慰自己，“总能回去。”
回家？梦里回也是回。
她再次闭上眼。
迷迷糊糊中，有人喊她。
“许嘉音，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郭然喊她，“你想听哪个？”
许嘉音抓了抓头发，有点崩溃：“我刚睡着。”
“好消息是，最后一班取消了。”郭然继续说，“今天可以早点结束。”
“！！！”许嘉音一跃而起，“郭哥，你是我的神，我的希望，我的——”
“停。”郭然制止。
许嘉音被打断，笑容不减。
她有希望回家了！
“那坏消息是什么？”她冷静下来一点问他。
“坏消息是。”郭然把群通知转发给她看，“因为极端天气，今天地铁停运了。”
许嘉音：“……”
那她回个锤子。
对于她这种不开车、下班没有班车的人来说，地铁是回家的最快捷选择。
郭然自言自语：“连地铁都停运了，那说明开车很危险啊。要不我也不回去了？”
以及。
“呀，机场里那些店都下班了。连肯德基和麦当劳也关了？”郭然绝望。
好一会儿，他想起了他的组员们也没吃饭。
“你们想吃泡面的话，可以去我柜子里拿。之前囤了不少。”
“我去看看。”许嘉音起身。
半分钟后，她又推开门进来。
“你不吃？”见她两手空空，郭然奇怪。
“你柜子里怎么只有红烧牛肉味的？”许嘉音问。
“食堂发什么，我柜子里就有什么呗。”郭然回她。
许嘉音倔强：“我可以接受任何味道，除了红烧牛肉。”
郭然觉得不理解：“香菇炖鸡你也能接受？”
许嘉音：“你有？”
“我没有。”郭然耸肩，“你问问别人。”
“算了。”
她又坐下来，转了个身面朝墙壁。
台风天果真是炼狱模式，连泡面自由都没有。
她本来是喝咖啡喝饱了，现在是没心思吃东西。
咖啡……
冷掉的加糖摩卡变得有点浓稠，巧克力酱也沉淀在最下面。
对其他人来说有点腻的口味，她还挺喜欢。
-
稍作休息之后，又开启新一轮的工作。
许嘉音之前就一直担心，台风造成的延误会让旅客态度不好，没想到大部分旅客都特意和她说“太好了”。
“你是不知道，好多航班都取消了。连隔壁市都受了影响。”一位旅客和她说，“你们还没取消，能飞就行了。晚就晚点。”
许嘉音笑笑。
原来如此。
“国际有人在吗？”对讲机响起，“喊个人去边防看下什么情况。”
“收到。马上去。”郭然看了眼旁边，喊人，“许嘉音，你去看看。 ”
“好。”许嘉音起身收拾东西。
她进去的时候忽然想到，今天管书君他们组上班，那她不会又碰见他吧。
感觉好像她最近碰到他的次数有点多。
更不要提他俩送咖啡、请咖啡的来往。
尤其是今天，中午还和他见过面。
这会儿又要进去，感觉有点紧张。
就挺莫名其妙的。
但她又安慰自己，这种情绪肯定是担心旅客和签证出问题。
换句说话，她是担心自己犯错被扣钱。
肯定不是因为别人。
她要镇定点，沉稳点。
毕竟她现在也是个能负担起航班安全的大人。
以往繁忙的大厅空旷得像被台风洗劫过。
这种天还坚持上班的人也是不多。
管书君没坐柜台里，他下来站后在冷白的灯光下。
深色制服衬得他肩线笔直，身材挺拔。
他手上拿着本护照，旁边是站姿乖巧的旅客。
“怎么了？” 许嘉音故作沉稳地走过去。
管书君把护照往她面前一摊，指尖不着痕迹地敲了敲某页签证：“这位旅客的申根签有涂改痕迹，按照规定，他的护照无效。”
“什么？”
他抬眼：“需要你们确认航空公司是否知情。”
许嘉音接过护照，对着那页仔细看。
她之前没办过欧洲航线，当然也没学习过申根签这个知识点。
“这个哪里涂改了？”许嘉音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只能悄悄问他。
“申根签的这里应该只有一个小飞机的图案。”管书君低声和她解释，“他的签证，这边、这边，用黑笔画了两条线。”
“……” 她差点当场跪下了。
别说，这画的还挺有水平。
不仅没有破坏签证原来的图案，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再加上原本签证就是黑的，画的线也是黑色，让人会误以为这个签证就是这个式样。
许嘉音哭笑不得转向旅客，问他：“这是你画的？你好好地画护照干嘛啊？”
旅客挠挠头：“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之前我小孩拿我护照玩的，估计是他画的。”
许嘉音沉默，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这人是你办的？”管书君问。
“不是。”许嘉音摇头，“我没印象。”
“这种情况确实比较难发现。”管书君实话说。
“但是他是去日本的啊，他的日本签证没问题。”许嘉音试图挣扎，“而且这个申根签不是已经过期了吗？”
她指着上面的日期。
“对啊对啊。”旅客也附和，“我这个欧洲的签证用过了，都过期了。”
“这和去哪没关系。不能用日常思维去思考规定。”管书君告诉旅客，“有了涂画的痕迹，你的整个护照就作废。你要庆幸你这次不是用这个签证，不然根本走不了。”
“他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解决措施？还是肯定走不了了？”许嘉音跟着管书君走到另一边，暂时脱离旅客能听到两人谈话的范围。
“我记得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旅客最后也成功入境的。”
脑海里默默飘过网上的《护照三字经》：
你不说，他不知；他发现，你惊讶。
怎么会，好神奇？他叹气，直摇头。
你无奈，表尴尬；他一想，没问题——
此刻，许嘉音就很希望出现“他一想，没问题”的情节。
于是带着期待看向那个“他”。
然而管书君也看着她，那表情很明显就是：都已经让我发现了，怎么可能再说没问题。
许嘉音的天又塌了。
台风天，再加上延误。
本来环境就不好，结果还遇上这种情况。
这班还能不能上下去了！
仿佛听见她内心的咆哮，管书君把笔塞进她手里，拿出个文件：“先签个字。”
许嘉音很听话地照做。
等她签完字，管书君说：“你打个电话给郭然。先把情况和他说一下。”
“好。”许嘉音调出郭然的号码，又问他，“我说吗？”
管书君：“不然我说？”
“那也行。”许嘉音脑子有点乱，也没分出来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
手机一震，提示那边接通。
“郭哥。”许嘉音说，“这里有个事情，有人要跟你说下。”
然后把手机举高递给管书君的方向。
管书君：“……”
许嘉音这才发现他一手拿着护照，另一只手拿着她刚签的文件和黑笔，完全没有多余的手再接她的手机。
就在她打算免提的时候。
管书君忽然往前一步。
他微微低头，耳朵靠近听筒。
[注]
护照三字经取材于网络梗。
但是不要模仿哈[狗头]，护照是不能有破损和污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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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