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温九变伞为矛，黑色的灵力从指尖涌出，不显山露水的暗红色的油纸伞锋芒毕露，带着汹涌逼人的骇人气势，几乎是瞬间，歌仙兼定手腕一麻，手中的刀瞬间脱手，向后踉跄两步，温九手腕一转，本就沉重的千机伞轻拍在歌仙兼定的胸口，歌仙兼定气息一窒，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歌仙兼定眼前黑了一瞬，咳嗽了半晌，再抬头便被锋锐的寒气逼了一脸，俯视着他的俊美男人温柔不再，喜怒不辨。
“要体验一下重伤的柔弱人类的攻击吗？”
整个手入室顿时鸦雀无声。
“想试试吗？一起吗？”
温九咳了两声，抬起头扫视了一圈门口的一群人，嗓音平静。
“不懂得礼貌，只会胡乱臆想别人的想法，出招威胁对吗？”
“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失，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
加州清光知道男人在看自己，但他没有了抬头的勇气，他死死扣着地板，一声不吭地任由眼泪一滴接一滴的砸在地上。
“在遭受到伤害以后，就完全地失去了对别人的善意和信任的勇气吗？”
“就可以将对别人的仇恨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导致无辜的人也受到伤害吗？”
温九敛下眉眼，七星锁月烫得他麻痹了半条胳膊，他揉了揉手腕，轻笑一声。
“事后又后悔了？这有什么意义呢？”
温九叹了口气，在所有人复杂的注视里把伞尖从歌仙兼定的喉咙上移开，猛地转身直视和泉守兼定的眼睛，毫无笑意的平静眼眸让和泉守兼定吓了一跳，不久前的事情一下涌入脑海，迎着男人冷淡的目光，瞬间感觉到如坠冰窖。
他清楚地感觉到血色在从脸上褪去，指尖一点一点冰冷了下来。
他也做了很多不可宽恕的事啊！
和泉守兼定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嗓子却偏偏紧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瞬间铺满了惶急的哀求。
他早就明白的、男人有限的温柔。
他几乎完全想象得到男人会说什——
“向我拜托想要的东西、帅气的无伤大雅地撒个娇，很难？”
看着又开始下意识想东想西把自己吓得脸色惨白笨蛋，到底是不舍得吓唬这把直脑筋的打刀，温九稍微放缓了声音。
“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那好，听着，以后我对你说的话，表层的意思你怎样听，就去怎样理解好了。”
和泉守兼定诧异地听着，浅淡的唇色一点一点回血，很慢很慢地回想了一下男人对他说过的话，他瞳孔突然一颤，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一个箭步冲上前，颤抖着手腕一把揪住了温九的衣领，眼神带着迷茫、和孤注一掷的凶狠。
他眼眶泛红，死死盯着温九那双毫无感情的眼，试图从里面看出哪怕一丝他所熟悉的温和包容，但是没有。
和泉守兼定红着眼眶丢下了手里的刀，另一只手也死死的攥住了温九的衣领，瞪着温九的眼睛向他喊，倔强地眨去了眼底的一层水色。
“对我说——！”
“你是我的刀。”
温九截住他的话尾，眼神变为他熟悉的平静温柔，和泉守兼定一怔，随即猛地贴近温九，眼底被浓郁的暗红掩盖住的生机蓝绿透了出来，他看着温九温和了眉眼下浅淡的温柔，怒气冲冲地：
“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主人……”
温九笑，捻着和泉守兼定拆了半天也没拆开的麻花辫，嗓音温和平静“我喜欢诚实勇敢的孩子，我不怪你。”
然后转向门口感受到了波动又聚集过来的一大群付丧神：“保护自己、保护同伴，我不责怪，但绝对不是以伤害别的人作为代价、来弥补前一个伤害你们的人的过错。”
“暗堕不是你们所愿意的对吧？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更愿意平静地寻找解决的办法而不是伤害别人吧？那么，看见了吗？在我身边，暗堕是可以自愈的。”
“我愿意帮助你们，帮助你们找回正常的生活、解决本丸的问题、甚至修复你们碎刀的同伴，以及——”
温九冷笑一声，眼神冷厉恣意。
“帮你们干掉现在不知躲在那个角落继续一些肮脏勾当的那个渣滓。”
“什——！”
“但是同时，对应的，如果有人对我刀剑相向，我也会在不违背我最初的承诺的同时，随时奉陪。”
“……抱歉，总是夹在我和同伴之间，很为难吧。”
温九揉了揉五虎退的头发，眼神温和，看着那双漂亮但总是不安的金色眸子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还是你们觉得，我不愿意做的事，你们能强迫的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温九漫不经心地转了转伞尖，银白色锋利的矛一样的伞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整个人从温和平静变为锋利恣意，俊美锋利的眉眼闪着刀光剑影。
“我们各持所需——是不是这样说，你们能稍微有一点安全感呢？”
“等什么时候，我认为这座本丸不再需要我、而且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们就可以结束这场交易……”
温九指尖突然一颤，别过头简短的一皱眉。
……这些话简直不能更混蛋了。
他感受得到付丧神们无以复加的难过，加注到封印上的情感浓郁到灼热得几乎无法忍受，他看着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泪流满面的加州清光，闭上嘴不再继续教训，无奈又有些心疼。
是不是，说得过于严厉了一些呢？
他们都是受过伤的好孩子啊。
“那么，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温九叹了口气，脸色逐渐和缓下来，嗓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温和，冰山融化，眼底依然是一片蔚蓝温柔的海。
温九见付丧神的身上又开始冒出不祥的黑气，机警的止住话尾，他捂住腹部咳了两声，在付丧神们如梦初醒惊惶的不知所措的注视中弯下身子，一手撑着膝盖，向惊诧茫然的歌仙兼定伸出手。
“咳！这是最后一次……我的善意，要不要呢？”
*
啊啊，果然是被讨厌了吧……
加州清光咬着牙，颤抖地摸紧刀鞘，看着站在阳光里表情平静温和地向歌仙伸出手的男人，把自己又往墙角蜷了蜷，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难过地想。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对这位大人拔刀——或者是在拔刀的路上啊……
“加州是本丸里资历最老的刀吧？”
隐约听见一个低沉温和的嗓音念出他的名字，加州清光愣了两秒，随即飞快地把眼泪往袖子上一擦，答应着慌乱的站起来。
“是！大人……”
加州清光看着男人的眼睛，看着他唇角微弯，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请问有什么吩咐……”
温九莞尔，他走上前，把手轻轻放在打刀少年漆黑的发顶，不厌其烦地将打刀蹭乱的刘海一点一点理顺，视线一直温和又平静地将人笼住。
“刘海乱七八糟的话，不就不可爱了吗？——好了。”
温九朝呆愣的打刀一笑，在放下手的时候不经意一样轻抚过加州清光湿润的睫毛，带走一串晶莹的水珠。
“那么，可以请问怎样才能与这座本丸签订契约吗？”
加州清光看着男人眉眼含笑，掐着手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眼睛下的温凉离开之前一把攥住了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他睫毛颤抖着低下了头，紧攥着男人的手很慢很慢地贴到自己脸上，指节用力到发白，付丧神一向明朗的嗓音染上了很小的一丝哭腔：“大人……要怎样做，才能像您一样温柔呢……”
从时之政府给的资料来看，加州清光这把打刀一直是稳重可靠、战斗时勇猛狠厉、有时会小小撒娇、在近侍里地位丝毫不让长谷部和山姥切的存在，很少能看见他露出这样悲伤又脆弱的表情，甚至连较大的情绪波动也很难见到，可就是这样一振并不算稀有刀的刀剑，偏偏拥有不逊色三日月的温柔，却毫无自觉。
明明经历过这么令人绝望的伤害、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碎刀在他眼前、甚至游离在暗堕的边缘，却还是在拔刀向温九时，面对陌生的审神者，抱有着浓烈的自责。
“你已经很温柔了。”
所以温九笑，强硬地反扣住加州清光的手，黑色灵力丝丝缕缕地渗进黑发付丧神无意间掐出一道血痕的掌心，在与检非违使的战斗中的划伤也在一点一点的修复，他蹲下，仰头对上加州清光模糊一片的红色眼眸，神色认真又弥足温和。
“换位思考，如果是我站在你的立场，我可能会为了剩下的同伴不择手段吧？但如果是你站在我的立场呢？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会忍不住帮忙的吧。”
“所以说，我比不得你们呢，加州清光。”
“我只是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做一些本职工作而已……你们可比我温柔得多呢。”
温九想起自己自从进入这座本丸灼热就一直没有散去的七星锁月，摇头哑然。
加州清光不安地看着因为蹲下而比他低不少的男人不知所措，一边觉得男人的话有些不对，但一边又忍不住悄悄开心了一下。
啊！太好了！没有被讨厌呢！
他想反驳男人用来安慰他的话，眼神却突然一紧。
“……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个角度，加州清光一眼就能很明显的看见男人颈侧被歌仙兼定的刀锋划出的细长的口子，月白和服的领子上晕着一大片血迹。
要赶紧处理伤口才行！
“请……”加州清光眼神一暗，话音短暂的一停，“……接手这座本丸的话，请大人跟我来。”
不能那么无礼！要叫“大人”才对……不是“主人”啊。
温九：我超温柔！（拔刀.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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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