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超市,失魂落魄的关了门,失魂落魄的上了二楼,又失魂落魄的打开电脑。
虽说能在同一天内遇到车祸,又碰到人妖的概率基本上为零,可这为零的概率都让他遇到了,真的是很倒霉啊!
老父亲说十七岁有个劫,就是这个吗?自己不出门总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哎,哪家好人的十七岁过得那么凄凄惨惨戚戚的?
家人的祝福?没有!蛋糕?一个人吃啥蛋糕!唯一欣慰的是他有15个G的小电影,也算是能宽慰他的小心灵了。
正当他窝在被子里,对着小江白热情呼唤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砸门声。
江白心凉了半截,本来就不举了,这会儿又有什么事啊?平时都没什么人来找他,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江白翻身起来,随手提了裤子,骂骂咧咧的下了楼,不耐烦的吼了一声:“谁啊?”
“江白啊,我是你舅舅!”门外的人大着个嗓门。
“什么事啊?”江白把侧门开了一条缝,伸出去个脑袋。
对于他这个舅舅他没什么好脾气,他是江白母亲的——刘德胜。每次听到这人都会想起他的名字,毕竟也不知道自家婆婆怎么取的名字,这名儿一听就是太监名儿啊,让人忍不住的想笑。偏偏自家母亲的名字有很朴实,刘秀焕,真的是很有反差感的两个名。
刘德胜唯一的爱好就是赌博,逢赌必输。明明父亲都说过他命里没有偏财命,偏偏就是戒不掉,也不知道一大家子是遗传了谁,以至于舅妈病重都没钱去医。留下个还在读书的小表妹,让大家欣慰的是小表妹的学习挺好。
老父亲在的时候偶尔还会叫舅妈和小表妹过来改善一下伙食,顺便凑凑表妹的学费,老父亲走后,他也没那个闲心天天做饭,一般都是点个外卖就凑合了。除了每次开学他会悄悄让小表妹过来拿一下学费外,基本上和他们就再没有交集了。
老父亲怕自己染上陋习,一直不愿意自己和舅舅有过多往来,每次他来,都会支开自己。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舍得过来问候自己了?
但显然他的这个舅舅不是来给他庆生的。因为舅舅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十几二十个人来,有的手上还拿着钢筋、砍刀、棒球棍一类的物件,分明是来取他狗命的。
“借过借过啊!”见他开了门,不由分说的十分大力的闯了进来。乌压压的人将这百来平的超市塞得满满当当。
刘德胜的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眼中满是贪婪。
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江白的手按上手机,想着不论发生什么,报个警总是没问题的。怎料他的舅舅比猴都精,一个眼神甩给旁边的人,两人架住江白从他兜里掏出手机,当场就砸了。
江白怒喝,“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哦?犯法?”刘德胜满脸横肉,十分不屑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摊开在了江白的面前。
待到看清楚内容,江白的脸白了一瞬,上面是一张借条,借条上的内容大概就是借了多少钱,为期多少年,还不上就拿这间超市抵云云。重点在于上面有自家老父亲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看清楚,我收回自己的东西,哪里犯法了?”刘德胜得意洋洋的将借条揣了回去,“你父亲的字你应该是认识的,要不是看你短命鬼老爸死得早,怜你一个人,我早就把这超市收回来了。”
“如今我才是这间超市的主人,你认还是不认?”刘德胜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在了江白的脸上,又拿打火机拍了拍他的侧脸。
江白被呛了一下,“假的!都是假的!我爸怎么会签这种东西?明明你自己都没有钱,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借给我爸?”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了,白纸黑字,今天这间超市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刘德胜说完就接过棒球棍打掉了超市的监控,超市的线路一瞬间短路,灯“啪嗒”一声灭掉了,整个超市暗了下来。
想着这间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念想就要拱手让人,江白的内心是十分不甘心的,张开口就破口大骂:“刘德胜你他妈的是不是人,这么多年我爸给你平了多少赌账,现在你还打起了这间超市的主意,你……活该你他妈生不出儿子!”这么多年,说实话,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他也就只学会了那句“你他妈的”,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话的骂人,只能变着法儿的戳他心窝子。
众人都知道,刘德胜这一生的痛就是他家婆娘没给他生个带把的,加上那病重的身体,别说生了还要生二胎,一脸病容真的是多看一眼都晦气。
刘德胜的额角青筋直跳,一拳打在江白的脸上,瞬间右边脸就高高肿起。
江白的嘴里满是血腥味,疼得说不出来话,眼泪在眼眶转了一圈后,又生生的逼了回去。
有一次在上货的时候,小腿骨磕到了货架,当场就留了个血青的印子。就要嚎啕大哭的时候,老父亲对他说:“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别娘们儿唧唧的!”
以至于后来,不论多疼,他始终都没有掉过眼泪。可是父亲,打在脸上这次真的很疼啊!他的父亲都没舍得打他一下的!
“我没有儿子又如何?你和你老爸都是一个窝囊样,如今你老爸已经见鬼去了,你也无处申冤,总不能还要哭着找爸爸吧?哈哈哈~”瞧见江白那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刘德胜的心里暗爽不已。以前他们父子二人就高高在上,自己要各种摇尾乞怜,他那死鬼爹才施舍一样掏钱给他。还各种语重心长的一番教育,我呸……
一旁的狗腿子忙献殷勤的上前,“胜哥,这种收拾人的活儿我们来,别脏了您的手!”
“别打死了,要坐牢的,留口气,丢出去!”刘德胜的烟在打江白的时候掉了,此刻他又重新点了一根,打火机的光亮在黑暗里格外的刺眼。有风吹过,灭了。
“刘德胜你不得好死!”他含糊着骂完,就被一个酒瓶迎面劈来,当场就倒在地上。
一群人将江白淹没,江白疼得直哼哼,眼睛里面似乎也被血覆盖,红彤彤的一片。周围的人骂骂咧咧的,他仿佛也听不到,只有那火机的“咔咔”声,格外明显。
他被丢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刘德胜他们点了几根蜡烛,就着货架上的酒为得到这间超市而狂欢。
隔着玻璃,里面的光影将江白的眼睛刺得生疼。他就是那么一个没用的人,他始终得承认。
就像那么多年,旁的人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而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连带着自己心仪了那么久的林悦柠,还是个男人。
当真失败啊!
老父亲在的时候,他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在老父亲的庇护下安然成长。可七年了,他始终学不会一个人要怎么生活,要怎么去更好的活着。
万家灯火,无一盏是为他亮着的。
刘德胜醉醺醺的走出来,倚在门框上,冷眼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了江白身边。
“你的大劫就是我!如今你一无所有,就如你死鬼爹说的那样,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吧!”刘德胜打了一个酒嗝,“别怪当舅舅的无情,这不……送你一把铲子!像你死鬼爹说的那样,自己把自己埋了吧!哈哈哈……”看完热闹,他又走了回去,搂着几个兄弟的肩膀,“我跟你说啊,他那死鬼爹一天神神叨叨,说什么十七岁他若还是个雏儿,就会遭大劫。哈哈哈……”
瞧着门外细胳膊细腿长得挺白净的江白,其中一人动了歪心思,“胜哥,你说他碰过女人没有?”
刘德胜一看这人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毕竟他是出了名儿的男女通吃,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江白露出来的好肉,他摆了摆手,“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到此,那人再也掩饰不住眼里那兴奋嗜血的光芒,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朝他走去。
“兄弟完了叫我一声啊,我也试试!”其中一人又道。
“好!没问题!”他背对着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察觉到来者不善,江白想要起身后退,来人却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提着他的脚就朝巷子里拖去。
“滚!放开我!”
那人贱笑着说:“放心,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开玩笑,有男人给江白搞的时候他都不要,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来搞自己?
江白抄起铁锹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那人吃痛,放开了江白。
“小杂种你找死!”说着就捡起石头,砸向了正在奔跑中的江白。见江白倒下,他不顾江白的反抗又将江白拖了回来,反手还夺了他的铁锹给他脸上来了一下。
“他妈的,破相了老子也照样玩儿!”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将江白压在身下。
“救命啊!救命啊!”江白只能寄希望于过路的人,“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救……救我……”江白死命挣扎,那人慌了,一边捂住江白的嘴,一面死死掐住了江白的脖子。
半晌,江白两腿一蹬,没了动静……
那人这才慌了,跌跌撞撞的跑进超市,颤声说:“胜哥……完……完了,那小子被我一不小心给弄死了……”
“什么?”刘德胜也慌了,拉着兄弟几个出去一看,江白脸上到处都是血,身上到处青紫。
他颤抖着手探了探江白的鼻息,又猛的收回。
那人抱住刘德胜大腿,“胜哥,怎么办啊?怎么办?我不想坐牢,求求你救救我!”
众人都吓懵了,完全没想到居然搞出了人命。还是刘德胜最先反应过来,一脸踢在那人身上,“怕什么,趁这会儿没人看到,拉上山埋了。”
“胜哥,这不好吧?”有人问。
“他妈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些狗屁东西,要是去自首,咋们一个都跑不掉!还不快去!”刘德胜就差提着铁锹拍死这帮不成气候的东西了。
十七岁这年,江白的遭遇不消说多惨,但说起来也不见得是有多美好的。他父亲说:“若是十七岁还是个童子身,不如挖坑自己把自己埋了……”没等到他自己挖坑埋自己,他已经被人埋了。
泥土的腥味让他窒息,微薄的空气让他呼吸越来困难。江白不知何时醒了,只是这醒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
须知被活埋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饶是盛夏夜,丛林里雾气弥漫,露水齐聚,江白身上很沉重,他也很冷。
这一生,就这么匆匆的、短暂的过去了吗?
他有些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冰冷似乎被隔绝,身下却传来了一阵起伏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一片里格外的诡异。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周围,只摸到平整且打磨光滑的似是墙壁一样的东西。不对,自己不是被活埋了吗?怎么可能会摸到墙壁?
他猛然睁眼,果然,他处在一个漆黑的、极小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刚刚好能够把腿伸直。
江白抬手摸了摸,这个空间还不够直起身子。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怕不是在棺材里吧?
只是刘德胜等人怎么会好心给自己买棺材?
难不成自己已经死了?
不对,这一身的伤?还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明明还活着!
为什么他到了棺材里面?
什么二十一世纪了要崇尚科学都是屁话,“~救命啊!”现在谁来解释解释这诡异的一幕啊?
“别吵!”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些被打扰到的意味。
声音是从自己的身下发出来的,既然这个是棺材,那么躺在自己身下的是……
“啊!!!”江白要被吓疯了,他没遇到过这种事啊,手脚并用的想要逃离这里。棺材盖却怎么也打不开,身体还时不时的和底下的人触碰,冰凉一片,“救命啊!”此情此景,他要疯了!
没承想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环住了他,“我说了,别吵了!”那声音是贴着他的耳边说的。
江白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就掉了下来,心里面嘶吼道:“老爸,对不起啊,说了不哭的,可是我是真他妈的害怕啊!你只跟我讲过有鬼,没讲过遇到鬼要怎么办啊!”
他的指尖有被泪水烫到,就松了手,随手一抬,棺材盖就开了。有光线落进来,江白也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这里不知道是哪里,除了那口棺材处有光源而外,周遭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江白心梗,自己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可死人不是不会感觉到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