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找到了

赵临漳再去看孩子时,刚行至门口,一曲婉转轻柔的曲调如潺潺流水般幽幽响起。

他挥手制止了要行礼的丫鬟,而后驻足在门口,这样空灵幽远的声音仿佛有种神奇力量,能洗涤掉身上的烦恼和阴霾,让人内心平静。

沈云容抱着孩子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缓缓踱步,轻拍孩子哄睡,走到门口,一抹高大的背影将她唬了一跳,哼着的曲调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沈云容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得行礼。

赵临漳先开口:“唱得好。”

这一句如同冷水滴入滚烫的油锅,在沈云容脸上炸出一片红晕,她胡乱哼的曲子,也不知赵临漳听了多久。

“奴婢不知王爷到来,请王爷恕罪!”行礼后才有些后怕,听说王爷不近女色,最不喜无礼之人。

会不会怪罪她没有行礼,忐忑不安的抱着熟睡的孩子不知所措。

“是本王没有出声,没有惊吓到孩子吧。”赵临漳眼睛只看着孩子。

“小公子睡熟了。”沈云容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会没有丫鬟没有刘虎,只有她和庄王,隔着一道门槛。

“孩子最近如何?”这么久了,赵临漳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细问过这个孩子的日常。

“小,小公子一切安好,白日里每隔两个时辰左右便会吃奶,夜里只醒来一次。”赵临漳踏过门槛朝她更靠近,沈云容回复道,恨不得抱着孩子后退一大步。

男人身上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沈云容抱住孩子的一手掐在另一只手背上,疼痛才让自己不至于双腿发软滑落跌倒。

“我来抱抱他?”赵临漳看着睡着了小嘴还在吧唧的孩子,忍不住伸出双手,小家伙醒的时怕他不让他抱,睡着了应该可以给他抱了。

沈云容哪里敢说个不,赵临漳身高她一头,她踮起脚尖把孩子轻轻放置在他手臂上。

赵临漳握过刀剑,砍杀过匪贼头颅的双手此刻却如临大敌,小小的软软的温热一团,他僵硬着胳膊,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这般僵硬生疏的模样让沈云容心中对他的害怕消散不少,看小公子不舒服的挣扎一下,忍不住说道:“王爷你放松一下。”

从没抱过孩子的赵临漳根本不敢动,沈云容实在看不下,大着胆子将他的手臂往回推:“王爷你把手放松。”

“这怕要掉下去了!”赵临漳在小思梁又一次扭动身躯时慌乱的把孩子塞回给沈云容。

慌乱中他只觉触到一处柔软,沈云容也察觉到了,她的脸噌一下红如胭脂。

赵临漳除了和那个姑娘亲密还未和别的女子如此接近,他窘迫的转身:“本王还有事,你好好看顾孩子!”

逃离似的冲出房门,赵临漳知道自己刚才不经意触碰到了什么,他是无意,却不知自己会这么心虚。

赵临漳离开,连带着无形的压迫离开,她松了一口气,刚刚被触碰到胸口也不在意。

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好像比她还要窘迫,像他这样身份的矜贵男人,多少美人围着他转也不足为怪。

奇怪的是她来王府里这么久,不曾见过一个像是王爷妻妾的女子,她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现在最重要就是多赚点钱,这样才能早点回家。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沈云容坐起身,梦里男人的气息温热,喷洒在她身上,引起一阵阵颤栗。

藤蔓的汁液的气味不断钻入口鼻,男人拉住她的时候,她恍恍惚惚,不然她是可以逃开的,那时候她没有推开他,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那人。

母亲说道那个藤蔓的毒性,以前还会有人用来给牛马吃了配种,只是经常会毒死牛马,后来慢慢人们便不敢用它来做药了,她才惊觉她差点害死那个男人。

藤蔓能致人身亡,她辗转害怕了一夜,终究是逃不过自己的良心,她是想救他不料却害了他。

隔日鼓起勇气,再去山洞,那里已经没有男人的踪影了,不知他是生是死,山洞口的藤蔓被扯坏了一大个缺口,现在上山的人路过就能发现这个山洞,她不敢久待,怕被人发现,匆忙离开。

她若不救他,他也熬不过去那一夜。

那一瞬间,她对那个男人的恨全都消散,只是有了女儿,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意外。

想到她当初得知有孕,天翻地覆,以为这样的人生到了绝境。

还好母亲拦住了寻死的她,有了可爱的女儿,她这些苦没有白受,女儿将她的生活全部打乱,但也是女儿的到来让她的日子有了希望。

白日还得照看小公子,沈云容不再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那个男人,就当他死了,若他要找她索命,也来找她一人就好。

郑珠儿家中有事,与李嬷嬷求了这几日白日由沈云容照看小公子,沈云容倒是没有意见,只是这平日里一个月见不到两次面的王爷,每日都会来看小公子。

兴许是熟悉了,小公子偶尔也会愿意让王爷抱一下。

这日她刚喂饱小公子,李嬷嬷身边的丫鬟柳玉来唤她:“沈奶娘,薛小姐过来要看小公子,王爷让你抱小公子去后花园。”

沈云容忙整理好衣裳,抱着咯咯笑着要和她玩的小公子跟着柳玉。

这还是她进府这么久,有外人要看小公子。

刚到后花园垂拱门,一道女声气恼喊道:“表哥,你未婚妻都过世那么多年,你难道忘不了她,才一直不成婚?”

原来这王府里还没有王妃,沈云容不知看起来威严可怖的庄王还是这么长情的人。

“这不是你小姑娘该问的。”赵临漳声音淡薄疏离,没有作为表哥对表妹的热络。

“王爷,小公子来了!”柳玉上前禀告。

沈云容跟在柳玉身后,怀里的孩子扭动着小身子不断左看右看,短短这一程路,走得她身上都是薄汗。

“给王爷小姐请安!”沈云容忙福身行礼。

“表哥这就是你认的义子?”薛明心看着流口水手舞足蹈的孩子有些嫌弃的皱眉,冷不防看到为了避孩子挥舞的手打到脸的沈云容抬头,心里一咯噔,表哥府里怎么会有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想到别人说的,表哥的义子有可能是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她当下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冲过来。

看到沈云容,她心口的怒火噌一下往上升,手指着她怒喝:“你是什么人?”

沈云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个薛小姐不快,她战战兢兢回道:“奴婢是小公子的奶娘!”

“奶娘!”薛明心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转身和赵临漳说道:“表哥,这个奶娘一副狐媚样,怎么能让她带孩子?”

听到这话的沈云容如坠冰窟,抱着孩子的手指都发白。

她不能没有这个差事,听刘虎说女儿前几日病了,看病一下就花了快一两银子,幸好有前几日庄王赏赐的金瓜子,没了这个差事,她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养活女儿还有母亲?

“薛小姐,王爷,我,奴婢不是…”

赵临漳看她眼中含泪,害怕得身子微微发抖,对薛明心的不悦更加三分:“薛明心,你逾矩了!孩子你看到了,本王还有事就不留你了,刘虎送客!”

“表哥!”薛明心跺跺脚,赵临漳却不理她,示意沈云容抱着孩子跟着他。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薛明心气得咬唇,她仰慕表哥已久,可他从小就有婚约,十年前表哥的未婚妻去世,她还暗喜自己终于有机会了。

哪曾想这么多年了,无论谁同他说亲都被他推辞,他今年二十五了,她等了他十五年了,等到现在都快成老姑娘了,母亲也曾旁敲侧击的同他说起过要将她许配给他,被赵临漳一口回绝。

她以为表哥应该是对未婚妻仍有余情,便耐心等着他,好在表哥身边不曾出现什么女子,她相信有一日表哥会看到她的好,那一日还没来,却来了这个一个娇艳欲滴的奶娘,她怎么都看不顺眼。

“薛小姐,请!”刘虎看着气头上的女子,不得不硬着头皮送客。

“蠢才,本小姐自己会走!”薛明心重重一转身,若不是顾忌这是王府,恨不得踢一脚刘虎出气。

沈云容跟在庄王身后,还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也不会狐媚,不料男人突然转身:“孩子给我抱吧!”

赵临漳长腿,一迈一大步,沈云容又抱着孩子跟着有些吃力,闻言巴不得孩子给他抱。

赵临漳伸手去抱孩子,一低头,浓郁的奶香味混着熟悉的香味袭来,这次他没有闻错,那个香囊里的香料是霍香薄荷石菖蒲,他找来了这几样香料都不像那个香囊的香味。

一瞬间失神,孩子已经转身扑到他怀里,手上一沉,他回神,自己怕是魔怔了,这个奶娘已经成亲生子了,万不会是她。

自己这几日夜夜梦见那个姑娘,应该是想得太多,看什么都和那个姑娘有关。

沈云容身上一松,赵临漳抱着孩子沉默不语,她那句解释偷偷咽下去不敢说出口,沉默的庄王看起来很可怕。

赵临漳将孩子抱到了住处,这院子是专门给小公子的住处,离他居住的院子最近。

前脚刚到,后脚刘虎就匆匆赶来:“王爷,肖正回来了。”

肖正被派去望龙山寻人,听到这话,赵临漳把孩子抱还给沈云容,转身出去:“他人在何处?”

看着匆忙离去的俩人,沈云容将孩子放置在小床上,松了口气,王爷应该不会赶她走吧。

赵临漳疾走赶到书房,肖正要行礼被他喝止:“找到人了?”

“启禀王爷,小的暗中打探到那日上山采药有个女子,在不久后突然搬走,告知左右邻居要去投亲。”肖正将辛苦打探而来的消息一一回禀。

“突然搬走?那女子叫什么?”赵临漳曲起手指轻叩案几。

“沈云容。”

沈云容哄睡了孩子,准备给小公子缝制小衣,刚拿起针就被扎了一下,看着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她莫名心口一慌。

当时怕那男人找上门,她对刘虎报了村庄里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沈容娘,与她相差一字。

正好这个容娘死了丈夫,被婆家不容,赶回了娘家,只要不是找到真正的沈容娘,谁也不会知道她不是沈容娘。

心慌的缝不了衣衫,她掏出了女儿的小衣衫,闻闻上面的味道,当时离开得急,收拾衣衫时误收了女儿的一件小衣衫,不知道一入王府竟这么久不能回家,幸好有这件小衣衫,她想念女儿母亲到极致时就拿出来看看。

郑珠儿能告假回家,让她也心痒痒,等郑珠儿回来,她也想告假回去看看孩子。

女儿和小公子差不多大,应该也会咯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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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奶娘
连载中八月熹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