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漳只见那新来的奶娘看到他后一下面色惨白,这些年见过他的女子有谄媚的,有卑微的,也有讨好,就是不曾见过有这样害怕他的。
难道他真的这么面目可憎,不单孩子怕他,连这个小奶娘也这么怕他?
“刘虎,本王有这么可怖吗?”在门口侍候的刘虎闻言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王爷只是不苟言笑,外人心生敬畏!”其实王爷就是不怒自威,不笑的时候很吓人,笑死来更吓人,刘虎摸着脑袋昧着良心夸奖一番。
“让你去查山下的人有消息了没?”赵临漳不再纠结他的长相,问起了一直记挂的事。
“王爷,这望龙山下好几个村庄,年轻的姑娘没有几千也有好几百,正一一暗中打探。”
刘虎愁眉苦脸,自从王爷剿匪回来后就一直要找一个女子,又不说那女子姓氏名字,也不说是何种样貌,只知道那一日有进过山洞。
这如同大海捞针,这几千人,又都是姑娘家,顾及姑娘家名声,王爷不让他们当面问,只能暗中打探。
赵临漳回房后,取出怀里珍藏的一个破旧香囊,蓝底白花的粗布料,被摩挲得边角都有些开裂。
赵临漳将香囊放在鼻下,香味越来越淡,可是他的姑娘还没找到。
他伸手摸上锦缎下肩膀上的牙印,闭上眼睛,仿佛湿热的唇舌仍停留在上面,女子痛呼出声情急咬了他,可那时候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才会让刘虎只去暗寻未出阁的姑娘,想到自己坦荡磊落一生,却害了好心救他的姑娘,恨不得给自己一刀谢罪,不过也是得找到姑娘亲自给她赔罪。
赵临漳眸色黯淡,将香囊仔细收好,站起身长舒一口气,掘地三尺,他也要将人找到。
沈云容担惊受怕了几日,庄王却不再露面,应当是她认错人了,堂堂王爷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山头上!
郑珠儿比她先进王府几日,以前也在大户人家做过奶娘,她已经生养了三个女儿了,丈夫一直要她生个儿子,可家里又实在穷的揭不开锅,她只好出来做奶娘。
这几日,多亏郑珠儿带着她,她才这么快适应王府里的规矩。
小公子吃饱就睡,比女儿还容易带,这里吃□□细,虽为了喂养小公子,奶娘不能吃辛辣,饮食上许多禁忌。却每餐有鱼有肉,已经比她在家时顿顿熬煮野菜的伙食要好许多。
在王府里的日子,除了牵挂女儿母亲,好在有刘虎隔几日回趟家,给她捎来女儿和母亲平安的消息,她这才安心,一下就过了一月。
这一个月她陆陆续续知道了这个小公子不是王爷所出,小公子的父亲原是王爷身边下属,意外丧命,他娘又是生了他难产而死,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照看他,王爷第一时间将他接入王府,认了他做义子,却没有给他改姓,他仍旧是随父姓,名字也是他生父为他所取,张思梁。
没想到看起来威严不苟言笑的王爷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又可怜这个小公子这么小爹娘就不在,更加发自内心疼爱他。
她和郑珠儿一人照看白日,一人照看夜里,每隔三日轮换一次。
这日正好是轮到她白日照看,门口一片行礼请安声,沈云容知道这是庄王回来了。
赵临漳出门了一个月,回府净手后第一件事便来看张思梁,他既然认了他做义子,便会将他当做亲生孩子对待。
再害怕也无处可躲,沈云容也知道无法避开庄王,小公子是他名义上的儿子,她又是照看孩子的奶娘,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俩人只是长得相似。
那男人一直闭着眼,面容和善,不像庄王一双深邃如同湖泊的眼眸,让人不敢直视。她来不及多想,赵临漳已经进了屋,只有硬着头皮,在男人靠近后便要跪下行礼。
“无须多礼!”赵临漳看新来的奶娘抱着孩子要行礼,忙出声阻止。
一走进,熟悉的香味混着奶香钻进鼻间,赵临漳按了按胸口里的香囊,疑惑的看向沈云容。
靠近再细嗅,只余浓烈的奶香味,他忙后退一步,顺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弯腰低头的沈云容没有看到赵临漳倒退的动作,她紧张又恐慌的抱紧孩子,若是一个月前,只怕还会全身哆嗦。
四个多月的小公子吃饱睡了一觉刚醒来,滴溜的转动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冲着人笑,这倒让赵临漳很是新奇。
以前不是见这小家伙呼呼大睡就是嗷嗷大哭。
“他对着本王笑了!”奶呼呼的小家伙能将人的心融化,赵临漳将刚才的疑惑抛下,心下喜爱,这才正眼看下这个新来的奶娘。
“小公子吃饱睡足,心情好就会对着人笑。”沈云恨不得将脸埋到胸口上,听见赵临漳说话,丫鬟都在门口站着,这话像是在同她说的,她不得不回。
明明屋子里还有其他丫鬟,她仍旧因为男人的靠近紧张心慌,脸更是红的如胭脂泼面。
“你将孩子照看的很好,有赏!”赵临漳往日低沉冰寒的声音今日因孩子笑容而带上了几丝温度。
候在门口的刘虎忙进来掏出钱袋子,倒出了几个金瓜子,笑道:“王爷赏赐的,快谢恩!”
不曾想还有这意外之喜,又听到了刘虎熟悉的声音,沈云容一颗心才没有跳的那么快,她双手抱着孩子,刘虎便将金瓜子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那金光闪闪让她心里的恐惧消散几分,叫她欣喜的抬起头来。
“多谢王爷!”这几个金瓜子比她的月银还要多,这样不多久便能攒到一笔钱财,可以回家陪女儿。
赵临漳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小思梁,沈云容这一抬头,倒叫他看的真切,脸如芙蓉出水般娇艳,水雾雾的一双大眼透出喜悦。
赵临漳只是一征,很快回过神来,他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只万想不到这个奶娘有这般好相貌。
赵临漳怕吓到了孩子,不敢逗留太久,看几眼就出去,刘虎忙跟上去。
“这奶娘你认识?”赵临漳声音又恢复成低沉冰冷。
“王爷真是明察秋毫,这沈奶娘是我邻居,年纪轻轻便守寡,一人带着孩子和老母亲,平日里给别人洗衣为生,经常有上顿没下顿,小人看她们着实可怜,这才引荐她给李嬷嬷。”
刘虎嘿嘿一笑,他刚刚和沈姑娘说话就知道瞒不过王爷的眼睛。
“嗯!”赵临漳听到是个寡妇后,眉头一挑。
“王爷她就是从望龙山下那个村庄过来投亲,家世清白,绝对可靠!”刘虎以为赵临漳不喜,忙拍胸脯保证。
“望龙山下?”赵临漳皱眉,他倒不是和世人一样会嫌弃寡妇晦气,只是心里一闪而过的有些可惜的情绪。
像是精美的瓷器被摔坏般的惋惜。
“是的,小的还曾旁敲侧击问她知不知道有没有村里的姑娘上过山,她应该是刚成婚不久,不怎么认识村里的人。”
刘虎有些懊恼,这么好的一对母女可以打探,却对村里的姑娘们都不怎么熟悉,算时间也早已经离开村庄,就算认识了也没用。
赵临漳便不再问,已经成婚的又有孩子,万不可能会是她。
夜色袭来,赵临漳在床榻上又做起那日的梦,他中了贼匪的暗算,重重摔落马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刘虎和张峰背着他杀出重围,逃到望龙山上,将他安置在一处隐秘山洞中,而后出去引开贼匪。
待剧痛散去,他只觉浑身滚烫,口渴难耐,偏偏眼皮如有千斤重,怎么使劲也睁不开。
喉咙更像是堵住了一团棉花,喊不出声,正当他绝望之时,一滴甘甜清香的汁液滴到了他干裂的唇上,他忍不住昂起头,想要更多。
如他所愿,甘甜的汁液源源不断的滴到他口中,慢慢身上的滚烫褪去了,疼痛也消散了,浑身懒洋洋的舒服,像是能睁开眼睛了,抬头望去,他仿佛置身一个贴着红色大喜字的洞房中。
他不知为何会这么突然就娶妻,也不知他的妻子是谁,脑海里有个声音对他说,他们已经拜堂了,他应该做丈夫该做之事。
后来肩膀上的刺痛让他有瞬间的清明,只来的及看到一大片雪白刺眼的嫩白肌肤,就被**拉回了沉沦的海浪中。
待刘虎找到他时,他仍旧昏迷,奇怪的是身上衣物都被脱下,着急离开的刘虎没有细究,慌忙帮他套上衣服,还有拾起这个刘虎以为是他的香囊。
若不是这个香囊和肩膀上的牙印,赵临漳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后来他醒来,亲自再去那山洞,看到有藤蔓被石块研磨的痕迹,带了那藤蔓回来给御医查看。
才知这藤蔓乃是能让人致幻的毒草,还有常人所不知的催情功效,虽有清热解毒,一般常人不敢用它,用量轻如同他这样陷入幻觉被**驱赶,用多了还能致人发狂而亡。
山洞里还有一个装着干枯药草的竹筐,他想应该是山下村庄里的姑娘上山采药遇到了他,一片好心救了他,他却夺了姑娘家的清白,当下之急就是找到那个姑娘。
醒来时,晨光如碎金,洒满窗台,赵临漳已经好几日不曾梦到那个姑娘了,耳边喘息哭泣声仍在回绕,果然,身下一片湿冷,从前不知男欢女爱,初尝后便食髓知味,他这样禁欲之人都每做荒唐之梦。
起身换上干净衣物,将搓磨得变形的香囊捏回原样,再仔细放到胸口,想想不妥,这样放在在胸口里会被衣服磨到,磨几次怕会破了,便将它放在枕头下。
香囊最是普通的人家常用布料,里面装的都是些常用的香料,可以驱虫醒脑,这样每家每户都有的香囊也根本找不到它的主人。
贼匪已经全部抓拿下,昨日刚全部定罪,以后有时间可以多陪陪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昨日那孩子对他笑了,他情不自禁嘴角微扬,以前一直不喜这些小家伙,哭声扰人,真自己养了一个,每每看来都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