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沉默像一层无形的隔膜，将两人分割在各自的世界。精致的菜肴失去了吸引力，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褚卿月胃里依旧有些不适，那杯被裴西宴“共享”过的柠檬水更是成了碍眼的存在。
她需要新鲜的、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来驱散心头的窒闷和喉间残留的异样感。
“我去拿杯水。”她放下银勺，声音平淡，甚至没有抬眼看裴西宴，仿佛只是告知空气。
不等回应，她已起身，步履稍快地朝着餐厅深处灯光更亮的前台走去，背影挺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逃离意味。
裴西宴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走到前台区域，和侍者说着什么。
他端起凉透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下心底那股被她再次推开的烦躁和一丝隐忧。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视线却牢牢锁在前方。
褚卿月刚拿到一杯新的、缀着薄切柠檬片的冰水，清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缓。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褚总？哎呀，真是巧遇！”
褚卿月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清来人，眼底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随即被职业化的从容微笑取代。
她微微颔首：“张导？幸会。” 来人正是她后天约好要在海城面谈的导演张鸣鹤。
张鸣鹤年近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是精于世故的眼神。他热情地伸出手：“幸会幸会！褚总这是……也刚结束工作餐？”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褚卿月略显清冷的脸色，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餐厅深处——显然，裴西宴的存在感，即使隔着距离也很难忽略。
但张鸣鹤很识趣地没有点破，只当是褚卿月的商业伙伴。
“算是吧，处理点事情。”褚卿月淡淡应道，巧妙地避开了私人话题。
她无意让张鸣鹤知道她和裴西宴的关系，无论是契约的还是其他。
“理解理解，褚总日理万机。”张鸣鹤笑容可掬，立刻将话题拉回正轨，“正好碰上您，省得后天在海城还要寒暄。关于新电影，尤其是第三幕的节奏，我有些想法，想先跟您简单沟通一下。”
褚卿月心下了然，这正是她后天赴约的核心议题。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张导请讲。”
张鸣鹤搓了搓手，显出几分艺术家的执着：“主要还是情感张力和节奏的把握。第三幕是升华的关键，我觉得有几个地方可以再打磨一下，让情绪更连贯饱满。”
他侃侃而谈，提到了一些技术细节和想法。
褚卿月安静地听着，绿瞳沉静如水。待他告一段落，她从容接话，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张导对艺术细节的追求，我非常认同。这也是为什么天工映画愿意和张导这样的导演深度合作。就像我们这部戏的女主角林知意，” 她自然地引入自家影后，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和商业互吹，“她身上就兼具了顶级的商业号召力和对角色内核深刻的挖掘能力。她能将剧本里那些复杂的情感层次，演绎得丝丝入扣，赋予角色真正的灵魂。有她在，第三幕的情感基石就稳了一半。”
她这番话既肯定了导演的艺术追求，又抬高了自家艺人的价值，不着痕迹地巩固了林知意作为核心的地位。
张鸣鹤果然受用，连连点头：“是是是，知意老师确实是定海神针！她的表演确实无可挑剔，为第三幕增色不少！” 他顺着褚卿月的话锋，气氛显得相当融洽。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带着清冽的雪松气息和强大的存在感。
褚卿月眼角的余光瞥见来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迅速抬眸，果然看到裴西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几步之外。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只是随意踱步过来，但那双深邃的蓝眸却越过张鸣鹤，直直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他等得有点久了，不放心。
褚卿月心头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别过来！别说话！别添乱！”
裴西宴接收到她眼中凌厉的“禁言令”，蓝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悦和无奈。
他脚步顿住，没有立刻上前，但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而极具压迫感的守护神（或者说监视者），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张鸣鹤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转头看到裴西宴时，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国际超模、裴家太子爷裴西宴？！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褚总……认识？
张鸣鹤毕竟是圈内老油条，立刻堆起十二分热情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哎呀！裴先生？！久仰大名！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幸会幸会！”
他激动地伸出手。
裴西宴的目光这才从褚卿月脸上移开，落在张鸣鹤身上。
他礼节性地伸出手与对方虚握了一下，声音低沉平淡，带着天生的疏离感：“张导，幸会。”
他并未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此，目光又若有若无地飘回褚卿月那边。
褚卿月见裴西宴还算配合地扮演“偶遇的熟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商业化的平静，对张鸣鹤介绍道：“张导，这位是裴西宴先生。”
她点到即止，没有透露任何私人关系。
“知道知道！裴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
张鸣鹤连连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能和裴西宴搭上话，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试图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寒暄了几句，张鸣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眼睛发亮地看向褚卿月，又热切地转向裴西宴，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
“哎呀！瞧我这记性！褚总，裴先生，说起来真是缘分！我正为电影里一个关键角色发愁呢！”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在裴西宴身上扫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就是第三幕里那个神秘的古董收藏家！设定是中英混血，气质要非常独特，神秘、优雅、带着点老钱贵族的那种疏离感，同时眼神又要足够锐利深邃，能洞悉人心……戏份不多，但非常关键，是推动男女主破案的重要线索人物！”
张鸣鹤越说越兴奋，目光几乎黏在了裴西宴那张无可挑剔、混血感十足又自带矜贵疏离感的脸上：“我之前面试了好几位演员，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不是气质不对，就是眼神不够……今天看到裴先生，简直是……天造地设！
“裴先生这外形、这气质，特别是这双眼睛！” 他指着裴西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蓝眸，“太有穿透力了！简直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
他转向褚卿月，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期盼：“褚总！您是天工映画的大老板，也是这部电影的核心投资人！您觉得呢？裴先生要是能客串一下这个角色，那绝对是画龙点睛之笔啊！对电影、对宣传，都是巨大的加持！”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里，根本没注意到褚卿月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和……几乎要绷不住的表情，以及裴西宴眼中一闪而过的、带着玩味的深意。
褚卿月只觉得头皮发麻！让裴西宴参演她投资的电影？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这简直比刚才那杯柠檬水还要让她窒息！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抗拒，试图用商务口吻婉拒：“张导，裴先生是国际超模，主业繁忙，行程紧凑，恐怕……”
“我档期最近倒是有空。” 裴西宴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褚卿月未尽的推脱。
他姿态闲适地站在那里，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恶作剧般的兴味，直直看向褚卿月瞬间睁大的绿瞳，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极具侵略性的弧度。
“而且，” 他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清晰得如同敲击在褚卿月紧绷的神经上，“我对‘神秘古董收藏家’这种角色……还挺感兴趣。尤其，” 他顿了顿，蓝眸锁住她，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语气，“是能‘洞悉人心’的那种。”
张鸣鹤大喜过望：“太好了！裴先生有兴趣真是太好了！褚总您看……”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褚卿月，仿佛已经看到了票房和口碑双丰收的景象。
褚卿月握着冰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冰冷的杯壁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看着裴西宴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再看看旁边一脸兴奋的张鸣鹤，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得益于中意法三国顶级豪门的血脉传承与自幼浸润的国际化环境，裴西宴的艺术轨迹自起点便横跨东西。对他而言，行走顶级秀场的超模身份是当仁不让的主业，而演戏与家族产业的经营，则更像是随心而动的副业。
裴西宴的银幕履历，清一色烙印着国际剧组的印记。从哀婉吟唱的少年吟游诗人，到优雅致命的英伦特工，再到令人战栗的疯狂嗜血者……他穿梭于风格迥异的角色之间，虽未完全跳出某些特定类型的“舒适圈”，但其精准的演绎和与生俱来的镜头感，早已赢得众多国际大导的青睐与钦点。
然而，显赫的家世赋予了他常人难以企及的底气与选择权。裴西宴从不因片酬或曝光而随意接戏，其挑剔程度在圈内闻名。坊间盛传，他得以出演那位令无数观众心碎的少年吟游诗人，全因那位固执的名导亲自飞赴其位于法国的古老庄园，足足恳求了三日三夜，才最终打动这位“庄园里的王子”。
这份挑剔，某种程度上也源于他那得天独厚、被古典美学推崇备至的外形。在西方审美体系中，尤其崇尚希腊罗马文明遗风，认为浓密如墨的黑发是古老贵族血统与深邃智慧的象征，其地位远胜于浅淡的金发。
血统与深邃智慧的象征，其地位远胜于浅淡的金发。裴西宴那一头光泽流转的乌发，恰好完美契合了这一至高审美标准。再配上他那双如同深海般、天然自带忧郁氛围的蓝眸——当这双眼睛在特写镜头下泛起泪光，那份脆弱与破碎感，足以令屏幕前的观者心魂震颤，成为无数镜头语言中难以复刻的经典瞬间。
这突如其来的合作意向，无疑将成为裴西宴踏足中国影视圈的首秀！
然而，这看似随意的决定背后，却透着一股精心算计的意味。想想那些在国际影坛呼风唤雨的大导演们，是如何放下身段，甚至不惜远赴庄园、苦求数日而不得其首肯的？其门槛之高，可见一斑。
可偏偏就在此刻，在中国一家毫不起眼的私人餐厅里，面对一位素未谋面的导演张鸣鹤，裴西宴竟在短短十分钟之内，轻描淡写地应允了客串的邀请！
褚卿月冷眼旁观，心底一片雪亮。从张鸣鹤提出邀约，到裴西宴那句带着玩味回应的“我档期最近倒是有空”，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她甚至能清晰地计算出，这男人从思考所谓的“档期”到给出那个蓄谋已久的答案——恐怕连三分钟都不到。
这绝非心血来潮。那双深邃蓝眸里一闪而过的兴味，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近乎恶劣的弧度，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裴西宴，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是故意的。他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时机，如同一个蓄谋已久的猎手，布下了又一步棋。
褚卿月的眼睛本来就是浅绿额色，虹膜变异的。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异瞳，后面会揭晓。瞳孔变异是真有的，我初中同班同学，她眼睛就是墨绿色，她自己说刚出生时眼珠是蓝色的，后面慢慢转成墨绿色。有一次她去参加书法比赛，监考老师还让她把美瞳摘下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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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