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
那两个字像是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沙哑的余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褚卿月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撑着桌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转身,步伐带着一种被抽空了骨头般的虚浮,却又强撑着维持最后一点体面,快步走向门口。
厚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所有探究的目光和未尽的讨论。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没有回顶楼的办公室,那里太空旷,太安静,只会让疲惫和头痛更加无所遁形。
她凭着本能,几乎是逃也似地拐进了走廊尽头的女卫生间。
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入手一片沁凉。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光滑的门板,才终于放任自己重重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又沉又乱,撞击着肋骨。
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昂贵的YSL黑西装依旧挺括,勾勒着她清瘦的肩线,但内里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却微微敞开着,透着一丝凌乱。标志性的银白刘海下,那双深浅不一的绿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眼白甚至泛着几缕血丝。
最触目惊心的,是眼下那片无法遮掩的、深重的乌青,像两抹不祥的阴影,沉沉地压在精致的下眼睑上,无声地诉说着长久的透支。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而下。她俯身,双手掬起一捧冷水,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拍在自己脸上。
刺骨的凉意瞬间激得她浑身一颤,混沌的头脑似乎被强行按进冰水里,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尖锐的清醒。
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洗手池的陶瓷边缘。她撑着冰冷的台面,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将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疲惫和头痛压下去。
冷水浸湿了她额前的银白刘海,几缕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更添几分脆弱。
就在她睁开眼,准备再掬一捧水时——
“嗡……”
口袋里的手机,隔着湿透的西装面料,传来一阵清晰的震动。
褚卿月动作一顿。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胡乱地在昂贵的西装裤上抹了两把(这个动作在清醒时绝不会发生),才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锁屏界面上,一条微信消息提示静静地悬浮着。
发信人的头像,是一张抓拍:背景是辽阔的草场,暮色四合。一个穿着深色骑装的男人侧身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神骏非凡的阿拉伯马上,正进行着盛装舞步中的某个高难度动作。马匹前蹄优雅抬起,肌肉线条贲张有力,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微微俯身,侧脸轮廓在夕阳余晖下勾勒出完美的剪影,专注而沉静,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与优雅。正是裴西宴。
消息内容简洁得一如既往:
裴西宴:下来,我在一楼咖啡馆。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褚卿月盯着那条消息,足足愣了有三秒钟。
他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提前预约的?还在一楼咖啡馆?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挤满了她混沌的大脑。镜子里映出她湿漉漉的脸庞,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眼下乌青依旧刺眼,眼神里充满了错愕、一丝被看穿行踪的莫名烦躁,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松懈。
仿佛在无边无际的疲惫海洋里,突然看到了一根飘来的浮木。
哪怕这根浮木本身也带着棱角和重量。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湿透的刘海,动作有些粗鲁。几缕银白的发丝被水打湿后颜色更深,更显疲惫。
她看着镜中那个狼狈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那条消息,最终,像是认命般地,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拧开水龙头,再次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试图洗掉脸上的水痕,也洗掉一些过于明显的疲惫痕迹。
然后,她抽出几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和湿漉漉的头发,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没有回办公室整理妆容。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她只是伸手,有些粗暴地解开西装外套最下面的两颗纽扣,让领口敞得更开些,似乎这样能呼吸得更顺畅。
然后,她拉开门,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和挥之不去的倦意,径直走向电梯间,按下了通往一楼的按钮。
电梯下行,轻微的失重感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她靠在冰凉的金属轿厢壁上,闭着眼,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当电梯门在一楼无声滑开,咖啡豆烘焙的浓郁香气混合着糕点的甜香、以及人声的低语瞬间涌来时,褚卿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了背脊,将最后一丝外露的脆弱收敛起来。
她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无视了前台小姐投来的、带着好奇和一丝敬畏的目光,径直走向位于角落、用绿植巧妙隔开的咖啡馆区域。
目光扫视。
几乎在瞬间,她就锁定了他。
裴西宴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流动的车河与霓虹,勾勒出他挺拔清晰的侧影。
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黑色衬衫,外面随意搭着一件同色系的羊毛开衫,敞着怀。简单的衣着却被他优越的骨架和气质衬得贵气逼人。
他面前只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转着一枚银色的打火机,姿态慵懒随意,仿佛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消磨时间。
但那份存在感,却如同磁石,让周围的喧嚣都自动退避三舍。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微微侧过头。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穿透不算远的距离,精准地捕捉到她。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带着一身未干水汽、眼下乌青浓重、脸色苍白却依旧强撑着一身清冷走进来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他没有起身,只是抬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
褚卿月脚步顿了顿,随即迈开步子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藤编椅子,有些脱力般地坐了下去。
椅垫柔软,却让她紧绷的身体更清晰地感受到疲惫的沉重。
裴西宴放下打火机,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从湿漉漉的刘海,到刺眼的乌青,再到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同样带着疲惫线条的锁骨。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她那双深浅不一的绿瞳里,那里面的疲惫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没有问“你还好吗”这种废话。
他只是将手边一个尚未打开的、印着咖啡馆Logo的纸杯推到她面前。
杯口氤氲着热气,散发出馥郁的咖啡香和一丝……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谷物甜香?
褚卿月垂眸看去。
纸杯上,店员用马克笔清晰地标注着:
馥芮白 (Flat White)
燕麦奶 (Oat Milk)
Extra Shot (双份浓缩) ——少冰
正是她惯喝的口味,一丝不差。甚至连她偶尔为了提神会要求加的“Extra Shot”都记得。
她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温度透过皮肤,似乎也熨帖了一丝她冰冷的疲惫。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杯子,揭开杯盖,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混合着浓郁咖啡和燕麦谷物清甜的气息。
然后,才小口地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咖啡因的刺激和燕麦奶特有的醇厚安抚感,像是一剂强心针,又像是一剂温柔的抚慰。
裴西宴静静地看着她喝咖啡的样子,看着她紧绷的肩线在热饮的安抚下,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丝。
直到她放下杯子,唇边沾了一点奶泡,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目光却锐利地落在她眼下的阴影上:
“褚总,”他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您这‘修复’了一上午加半下午……效果看起来,”他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疲惫不堪的脸,“相当‘显著’啊?”
褚卿月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感受着那份熨帖的温度。
裴西宴那带着戏谑的锐利目光和直白的话语,像根小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强撑的平静。她抬起眼,绿瞳里是尚未散尽的疲惫和一丝被戳破的恼火。
“闭嘴。”她声音沙哑,带着点鼻音,没什么威慑力,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防御。
裴西宴挑了挑眉,非但没闭嘴,反而身体更前倾了些,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更清晰地笼罩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巡视,重点关照着她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
“让我猜猜,”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昨晚那点‘修复’时间,全贡献给哪个新项目预案了?还是……又梦游去青松岭‘监工’了?” 他刻意加重了“监工”两个字,眼底的促狭毫不掩饰。
褚卿月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她不想承认,但他该死的猜对了大半。
昨晚处理完邮件已是深夜,躺下后脑子里却全是星曜成团夜的细节、家族歌的旋律走向诺,翻来覆去,天快亮才勉强合眼。
褚卿月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感受着那份熨帖的温度。
裴西宴那带着戏谑的锐利目光和直白的话语,像根小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强撑的平静。
她抬起眼,绿瞳里是尚未散尽的疲惫和一丝被戳破的恼火。
“裴西宴,”她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试图用眼神让他消停点,“少管闲事。” 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试图用咖啡因的苦涩和灼热压下心头的烦躁和被看穿的尴尬。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咖啡馆围裙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褚卿月余光瞥见,心中一动,一个带着点小小恶意的念头瞬间成型。
“麻烦,”褚卿月在服务生放下裴西宴那杯早已冷掉的黑咖啡时,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指向对方,“给他换一杯。”
她顿了顿,在裴西宴略带疑惑的目光中,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慢悠悠地补充道:“要你们店最贵的那个……猫史咖啡。热的。”
服务生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确认:“呃……Kopi Luwak?好的女士,稍等。”
她的眼神在褚卿月和裴西宴之间小心地扫了一下,迅速退下去准备了。裴西宴的眉头果然蹙了起来,带着一丝真实的惊讶:“猫屎咖啡?”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深邃的蓝眸审视着褚卿月脸上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坏笑,“你们公司这咖啡馆……还挺有‘品味’?连这东西都有?”
褚卿月迎上他的目光,眼底那点狡黠的光芒更盛了。
她没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越过裴西宴的肩膀,无声地投向咖啡馆玻璃隔断外,大厅另一侧那个用玻璃墙围起来的、温馨明亮的“流浪者之家”猫舍。
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里面几只正悠闲踱步、或慵懒打盹的猫咪身上,尤其是那只最为懒洋洋的大橘身上。
然后,她重新看向裴西宴,眉梢极其轻微地挑了挑,脸上那抹坏笑终于清晰可见,带着一种“你懂的”的恶劣趣味,红唇轻启,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对啊。”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气死人不偿命的理所当然,“自产自销。”
“ ……”
裴西宴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方向,回头看了一眼猫舍,再转回头看向褚卿月那张写满了“就是我干的你能怎样”的漂亮脸蛋。
他脸上的惊讶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错愕、荒谬、哭笑不得,最终全部沉淀为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和纵容。他低低地“呵”了一声,舌尖似乎无意识地顶了顶腮帮,像是在强忍笑意。
那双深邃的蓝眸里,之前的促狭和审视被一种更深沉、更柔软的情绪取代,混杂着对她这种幼稚报复手段的无奈,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宠溺。 “行,”他认命般地吐出一个字,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褚总‘自产自销’的‘珍品’,盛情难却。我等着。” 褚卿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那点因为被看穿而起的烦躁和被调侃的恼火,奇异地消散了大半,甚至升起一丝扳回一成的快意。
她端起自己的馥芮白,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任由浓郁的咖啡香和燕麦的甜润在口腔弥漫。很快,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过来,轻轻放在裴西宴面前。
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独特而浓郁的香气,混合着坚果和泥土的气息,确实与众不同。裴西宴垂眸看了一眼杯中那号称“珍品”的液体,又抬眼看了看对面正一脸看好戏表情的褚卿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旁边的小银勺,极其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搅动了一下。褚卿月看着他这副“英勇就义”般的姿态,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就在她期待着他皱眉嫌弃的表情时——
裴西宴却像没听见她的抗议,反而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动作不再是虚点,而是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用微凉的指关节,极其轻、又极其快地在她靠近太阳穴、正在突突跳动的额角处,实实在在地按了一下。
那一下精准地按在了胀痛的神经上,带着一点微凉的刺激感,让褚卿月猝不及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这里,”他收回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了点刚才按过的地方,眼神瞬间从刚才的戏谑玩味切换成一种近乎冷冽的严肃。
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一种近乎专业的审视,“跳得跟打鼓一样。还有你眼睛……”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锐利如手术刀,锁住她那双此刻正燃烧着怒火(因猫屎咖啡的恶作剧未达预期)、却依旧被浓重红血丝覆盖的绿瞳。
“红血丝快织成网了。褚卿月,”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份量。
“你是真不怕把自己彻底熬废了?还是觉得,天工映画离了你一分钟,就得原地解散?”
他的质问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褚卿月因方才恶作剧而起的短暂快意和此刻的羞恼上。
那点小火苗瞬间被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丝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狼狈。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能撑住”,想说“没那么严重”,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额角被他按过的地方,那点微凉的触感下,是更加清晰、更加顽固的抽痛。
裴西宴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骤然失去血色的嘴唇,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语气依旧强硬:“行了,逞强的话省省。”
他放下那杯只被搅动过、尚未品尝的“珍品”,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金刚褚总,现在,能劳驾您挪动尊驾,跟我去吃口能‘续命’的东西吗?”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目光扫过她那杯已经见底的咖啡,“空腹灌双份浓缩,你是嫌胃不够疼?还是想提前体验一下ICU的伙食?”
褚卿月刚想下意识地反驳“不饿”,肚子却极其不争气地、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发出了一声清晰而绵长的“咕噜——”声。
声音不大,但在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里,却显得格外响亮。
褚卿月的身体瞬间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恨不得立刻把脸埋进杯子里。
刚才所有的气势,所有的恼怒,所有的逞强,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腹鸣”击得粉碎。那杯精心准备的“猫屎咖啡”带来的小小胜利感,此刻显得无比幼稚可笑。
裴西宴:“……”
他显然也听到了。短暂的错愕之后,他深邃的蓝眸里迅速漫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变成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胜利和促狭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冲散了他脸上惯有的疏离感,甚至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晃眼得让人心烦。
“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拖长了调子,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看来胃比嘴诚实。走吧,金刚?再磨蹭,我怕你把自己饿晕在‘原始森林’里。”
他意有所指地再次瞥了一眼猫舍的方向。
褚卿月猛地转过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小刀子。
但脸颊上那抹无法消退的红晕和肚子里再次隐隐传来的、更加清晰的空虚感,让她所有的气势都变成了纸老虎。
她“啪”地一声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残留的液体晃荡出来几滴,溅在桌面上。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僵硬,抓起椅背上搭着的、之前被她随手抓来披上的那件白色休闲外套(显然不是开会时那件正式风衣),胡乱地裹在身上,仿佛那是一件能提供庇护的铠甲。
“闭嘴!开车!”
她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像逃离犯罪现场,只留下一个裹着宽大白色外套、背影都透着“我很烦别惹我”气息的身影,以及桌上那杯只被搅动过的、散发着独特气息的“自产自销珍品”。
裴西宴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甚至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拿起大衣,在经过她座位时,目光扫过那杯被她遗弃的、印着咖啡馆Logo的纸杯——杯身上还清晰地写着“馥芮白,燕麦奶,双份浓缩,少冰”。
他眼神微动,随即迈开长腿,步履从容地跟了上去,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场轻松愉快的狩猎,而猎物正乖乖地走向他安排好的“续命点”。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流淌,掩盖了这场由困倦、恶作剧、关心和腹鸣交织成的独特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