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段时间到傍晚，几人从寺中走出，千秋有些沉闷地站在寺庙大门外的石栏旁，远远看着其余五人在不远处讲话，却不跟过去。
楚徵让时不时看她一眼，但是千秋每每瞅到他看过来的眼神便别开眼睛。
陆荆笙眨眨眼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穆铖予，又看看一头雾水的李经理，决定还是不说话，看他们俩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那双眼睛就在门后待着，你说话小心点。’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映入楚徵让眼中的就是千秋发来的这句话。
李经理想问问题的嘴欲张不张，楚徵让明白他想说什么，又怕他露馅，便抢在他之前开始说话。
“等会儿你请客聚餐我就先不去了啊，晚上在你家吃也一样，又不是真吃不饱。”楚徵让如同李经理给他们的“同事”人设一般，像朋友那样拍拍李经理肩膀，然后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用周围人都能听清的音量接着说：“刚给女朋友惹生气了，正闹脾气呢，我俩单独去周围逛逛，我哄哄昂。”
临出门前李经理便收到家仆过来传信，二太太和老爷说了些礼节上的事，决定晚上摆宴招待朋友，但是那种席面通常比较不自在怕是吃不得饱，所以请他们先去吃顿下午茶。
李经理听着这个话茬便明白，他们是有事要单独去办，就笑着应和楚徵让，教他怎么去哄。
演戏就演个全套，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穆铖予抿着嘴看他，寻思着这个音量要不你安个喇叭直接播放算了。
旁边陆荆笙偷偷“嘿嘿”一笑，一脚踢在她哥小腿上，换来她哥一个瞪眼。
“要是我嫂子让你气跑了，以后你就别进家门！”陆荆笙叉着腰义愤填膺。
满腔真情实感。
楚徵让翻了个白眼将裤腿上的脚印拍下，指尖怼了一下陆荆笙的脑门。
看得出来，兔崽子期待演这出戏很久了。
别嗑了！
故意错开时间离开寺门，楚徵让和千秋为了演戏更逼真些，又重新进去上了柱香才出来，确定那双眼睛走远了才向着四人去饭馆的反方向离开。
绕了院墙一圈，又在附近兵分两路寻找着异样之处，最终汇合后两人找着好走一些的坡上了塔后的那座矮山，直到位置能看到那祈念寺的后院才停下脚步。
千秋将因为爬山而错位的单肩包扯回原位，找了个不那么坑洼的地方靠树而立，为谨慎些，两人尽量让错综的树木将全身遮盖大半，避免被人从高塔的小窗看到。
他们除了想要寻找周边的异常，还顺带寻找着五太太口中的那个为孕妇专门建造的院子。
“如果咱俩没有那么瞎的话，除了这山和树，我只见到了鸟窝和蛇洞。”楚徵让从眼前折了一枝挡视线的树枝，拿在手里胡乱划拉。
总归两人为了说话方便躲在一棵树后，距离不远，细枝的主人注意力全在想要看清后院那扇紧闭的大门旁都有什么，晃悠着便勾上了千秋的单肩包带。
感觉到被轻微抻了一下，千秋回头瞅了他一眼，见人略带歉意地笑笑，自己则先楚徵让一步将树枝从包上扯下来，撅了一半用来指着后院大门。
“那个五太太知不知道佛塔外给孕妇建院子这件事的真假我不清楚，但是他们家里一定是用这种版本外传的，不然她编造这么个一戳就破的谎言完全不知当。”千秋用树枝在空中画了个圆将视野中的塔圈起来，“我不瞎。”
树枝尖头还带着一小片枯叶，随着千秋的手一点一点摆动，两人的思索沉默中，楚徵让用手机相机放大着后院的画面，而千秋等待他给出结果的同时无意识地点着可能因为地质而有些倾斜的佛塔。
从底层一下一下点，直到口型数到五，千秋眼睛微微瞪大才数出声，“……六？”
“啊？”当下楚徵让为了更好拍到后院和千秋前后换了位置，听见身后突然有小声响动，但是又没听清，“你说什么？”
千秋将树枝换到左手，认真用右手数了一次，然后一巴掌拍在楚徵让肩膀上，给他拍了一机灵。
楚徵让扭头看她，没反应过来。
嗯？？？
拍完的手顺道把楚徵让的头转了回去，千秋语气沉下来，“这是个六层塔。”
“六层？”楚徵让的身子离开靠着的树干，迅速也数了一遍。
佛塔修建时会避开偶数，以单数为律，若真是佛家人建塔必不可能不知晓。
楚徵让转手关了相机一个电话打给了李经理。
千秋绕到了更近些的树干往前看，期间个别僧人从那大门门缝进出，还有一两个看似是礼佛的人从佛塔那侧过来，应该是烧完香特地绕过来，敲敲大门边的木柱便有人给他们打开门放他们进去。
千秋挑了下眉。
若心里没鬼，用烧香拜佛打掩护做什么？
楚徵让那边很快挂了电话，重新靠在树上用树枝伸过来戳了戳千秋的包。
“具体情况他也没见过，只是听说本来是个七层佛塔，因为一次摇晃塌陷塌了一层，现在只有六层了，塔也是那时候倾斜的。”见千秋看过来，楚徵让向佛塔示意了一下。楚徵让“啧”了一声，看样子就是不太相信的。
“塌陷一层只压死了女人和孩子，在这佛塔后院哭天感怨？”千秋对于这种传言嗤之以鼻，“且不说这个塔压根没有塌陷的痕迹，光这‘坟堆’的效果，他们这寺中人敢问心无愧说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话说出来直说进楚徵让心里，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说让咱俩小心些，一会儿太阳下山塔中便清人了。他父亲出资修复破坏许久的佛堂时有多出的要求，后院会有彻夜诵经超度，那时僧人走动会多起来，怕咱俩被看到生了不必要的事端。”楚徵让努力将刚才电话中的情报完整转达，眼睛则是从塔尖一路看向塔底。
七层佛塔下死魂无数，每夜超度，谁会无缘无故心生此般心意。
千秋抬眉，“越超度越多的那种？”
楚徵让抿着嘴，用舌尖舔着虎牙。
“诶，你说，”楚徵让动了动脖子，跳了两步站到千秋身后，用树枝指了指塔底，又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如果它真的是七层呢？”
千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楚徵让对她点点头。
修建时不应当不懂单数层的道理，如果这个塔真的有七层，那这最后一层便是在地下。
那这所有的秘密恐怕都被封锁在这不见天日的第七层里。
这棵树下楚徵让所站的地方不太稳当，楚徵让将胳膊轻搭了一下千秋肩膀让自己稳住，千秋正思考着楚徵让说的可能性，无暇顾及也就随他去了。
楚徵让说的不无道理，这种解释也是很恰当的。
从接到委托时得到的讯息，到五太太给出的怀孕丫头们的一些说法，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到那些真正怀孕的女孩，孩子夭折或胎停，大家听到的也都是“旁人所言”，最后没有人再看到过那些女孩，她们究竟去了哪里，孩子埋在了何处，无从知晓。
复杂的视线再次停留在塔底。
从包里拿出一包红豆酥拆开，楚徵让咬了一口，用搭在千秋的那只手戳了戳她，“我们想个办法去看看？”
见楚徵让吃起来，千秋才想起兜里还装着中午楚徵让塞给她的绿豆酥。
“百生不是让你少吃甜食吗？”千秋默默拆开包装看看味道，也确实有些饿了，“你是批发了一堆口味吗？”
楚徵让点点头，又掏出来一个未拆封的板栗饼，里面有三块，“咱俩今晚可能就要靠这些过了。”
千秋一口绿豆酥哽在嘴里。
你真是搞批发的啊？
隔着背包千秋敲了敲还背在自己包里的木盒。
真叛逆啊。
吃完手里的，千秋从楚徵让的手中拿过一枚板栗饼，但她没有立刻去吃，只是咬了咬唇上的死皮，“我有个想法。”
楚徵让盯了会儿信心满满的千秋，又思考了一下，“你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安全的想法。”
千秋耸耸肩，“富贵险中求嘛。”
楚徵让现在也被她带的是不是会舌头顶腮，沉思的样子感觉并不是很同意她的想法。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是他能感知到不是什么寻常方法。
再次敲了敲包里的木盒，木盒也同样给了她三声相同的回应。
“信我吗？”千秋踢了踢藏着那把匕首的靴子，“我能活到现在，也不是吃素的。”
楚徵让深吸一口气，直接挑明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就算不赚这个钱，退了单也不能让千秋独自深入去赌。
“可是我们有退路吗？”千秋直视他的眼睛。
从一开始就不愿全盘托出的李经理带着他们来到这里，进入了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已经知道了不少秘密，不论是浅层还是深层，他们已经不能完全脱身了。
他定是料定他们一旦踏进河流，便不能全身而退。
千秋转了身面对楚徵让，给了他一种希望他安心的笑容，拍拍他的胳膊，叹了口气。
“不同意也没办法，谁叫我是女的呢？”
周末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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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佛囚塔·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