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皱眉,云坞方才那句手上千万不得沾血这话,他好似不止一次从天道嘴里说出来,是了,自云霄在天道池里一众娇艳的花儿们中选择了自己这个还含苞待放的花时,天道就一直告诫他手上不得沾血,下凡尘不得开杀戒,更不能打扰了凡尘的规矩,否则云霄就永远不得再上来了。
这话对当初的小褚青很有效果,但奈何云霄是个潇洒向往自由的,他不在意成仙,不在意称帝,若为仙便只想一辈子逍遥地做个散仙、若为人,便做个潇洒自由地浪荡子弟,褚青也渐渐地忘却了天道的话。
直到云霄被真正夺去仙格下了凡尘,褚青才意识到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象的那么顺利那么美好,云霄犯的天条是众仙一起冤枉的、夺仙格是痛苦折磨的、下凡尘是没有记忆一无所有的重新开始。而现在,云坞的话又让他想起了当初的种种,褚青有些慌了。
思绪回转,站在天道池的褚青百思不得其解地重复着这两个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该死,当初天道从未与他提起过这些,如今谜题越来越多,叫褚青不得不担心起云霄未来的路了。
入夜,静谧的林间小路上有着‘哒哒哒’轻快地马蹄声,他们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村长说夜里甚是危险,叫小孩抓紧休息片刻便接着赶路,天亮便能到城里了。
小孩闭上眼在车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夜晚安静的不得了,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清晰可听,但小孩却听不到村长的声音。村长是个年纪大的,一路上磕烟斗和咳嗽的声音不间断,这会怎得突然这么安静,疑惑间他拉开帘子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小孩顿感警觉,到底什么人能在这么静谧的夜晚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村长消失,即使他就在村长身边都没有发觉,小孩越来越觉得自己离开那个村子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眼下是在自保的前提下尽快找到村长,他赶紧回到车里将自己重要物品打包好系在身上,同时在塌子下摸出一把短刀来,在上面涂上他从山里找来有毒草药的汁水,做好一切,他便翻身下车,偌大的山林,小孩根本不知该往何处走,只得先走一走附近的小路再找寻着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突然他听到一声叫喊,划破这无人的夜空,但只简短的一声便消失了。
这声音特别熟悉,离得不远,仔细辨认下他悄悄走近了,发现另一条小路上有一些包裹严实的黑衣人护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的黑衣人手里拎着一个昏迷的孩童,随意地扔进马车上。刚刚的声音应该就是从那个孩童嘴里发出来的,天色太黑,小孩根本分辨不清那个孩童是谁,只得努力听黑衣人说的话。
“这孩子说他们村里没有叫云霄的,整个村子都找遍了确实没有”
“我记着那里不是有一间空着的医馆?”
“是的,但是那妇人说开医馆的就一个人,名字叫小孩,今日跟着他们村长去了城里,应该就是方才杀了的那个老头”
“那个孩子呢”
“没看到”
“找,他一定就在附近”
听到这段对话的小孩瞪大了眼睛,‘云霄’、‘村长’,这些字眼让小孩判断出他们去过了小孩的村子,搜寻一个叫云霄的孩子,那马车里的,应该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罢。
村长..村长因为他所以被杀了吗,小孩噙着泪水努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止得住自己的震惊,他还是发出了些细微捂不住的声音来,叫那群黑衣人发觉,就在黑衣人接近的瞬间,小孩的眼睛突然被身后一个人蒙住,身子随着那人的手被抱了起来,迅速地飞到树上。
小孩再树上被放开,他回头想看清捂住他眼睛的人,待到凑近看清那人的脸时他睁大眼睛,天啊,这人生得如此俊美,让他不由得想起来他的师傅,若说师傅是清冷温柔的美,那这人便是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威严的气息,此时他的脸上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唇中对小孩‘嘘’了一声。虽比起师傅来是两种不同的美,但小孩总能将这两人联想起来,不自觉的,小孩想与这人亲近。黑衣人搜寻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只当是猫啊狗啊之类的便走远了。
“你认得马车里的那些孩子?”见那群黑衣人走远了,祁司开口出声打断两人的安静。
“嗯,他们是和我一个村子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因为我...”小孩自责地低头说道。
祁司神秘地对小孩笑了笑,问道:“你想救他们吗”
“我..我当然想,可是我现在没有救他们的能力”
“在下可教你呀,你叫什么名字?”祁司问
小孩听到这话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祁司,可惜小孩毕竟从山村里出来,未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从祁司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来。
“我若是坏人你这会早就成了马车上的一员了”,祁司了然地伸手拍了拍小孩的头顶道:“放心,在下刚试探了一下,你的根骨不错,我是舍不得放弃你这么个有资质的孩子才愿意教你的”
小孩听到这话欣喜地仰起头看着这个突然伸手搭救他的素未谋面的男人,开心地说道:“真的吗,你很厉害吗,我想学武功,我想保护...”——师傅。
话说道一半小孩突然噤声了,虽然总想与这个男人亲近,但毕竟自己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将师傅说出来,不然总觉得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来,他捏了捏手心里的汗水又开口:“我..我没有名字,从出生村里人就叫我小孩...”
“噗—小孩怎么能是名字,在下祁司,这里不方便说话,你闭上眼我先带你回去”祁司捂住小孩的眼睛道:“不叫你的时候不许睁开哦,不然我就不保证你救不救得了你的朋友们了”
祁司见小孩听话地紧紧闭上眼睛,心中轻蔑一笑,小花苞啊小花苞,想不到你连云霄这个名字都不愿意给他叫,若不是我感受到他身上的仙格,怕是都要被小孩这个名字混过去了,哼。随即他抱起小孩消失在夜空中。林中空无一人的马车上突然显现出一位老人的身形,赫然就是刚刚小孩嘴里的村长,他躺在马车上似乎安详的睡着了。
褚青最后看了一眼陪伴了他好久的天道花儿们,虽然并没有互相开口说过话,但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颇深,随后褚青转身欲回到那个有着云霄影子的小医馆却发现自己已经下不去了,天道池门外早已有两位小仙等候,褚青随着小仙的指引来到了天帝殿,褚青低头冲着远远在上的天帝拜了一礼:“天帝”。
“呵哈哈,青怎得如此拘礼”
这声音!褚青惊讶抬头,赫然发现上面坐着的竟然是云坞,褚青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高高在上的云坞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慵懒地靠在偌大的天帝椅上,手腕拖着下颌对褚青示意了一下叫他向上看:“诺,先别急着问,看上面”。
褚青随着云坞的眼神向上看去,上面偌大的似镜面一般的东西漂浮在上空,是探察诸事的幻仙境,他发现映的居然是凡尘的小孩在他不在的这些天发生的事,褚青盯着小孩一幕一幕的脸庞,叹息小孩长得越来越快了,不知对未来的事可否有能力自保,但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自己走的那天并没有给小孩留下什么纸条!也没有说过任何抛弃的话,他看着上面的云坞眼里带着怒火。云坞却将食指轻轻抵在唇上叫他往下看,祁司到底想做什么,他既要手下屠村找‘云霄’这个人,又要偷偷救下小孩,还要带走村子里的孩子们,这时何意,褚青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看向专注盯着褚青看的云坞。
“我没有要抛弃他,更没有给他留什么字条!”褚青质问道。
云坞却笑了,他指尖轻点,上空的幻仙境里便出现了字条旁边的‘清露’,他启唇道:“不说走,却早就备好了‘清露’留给他,既然你要上来,那我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仙界不得干预凡尘之事,你不知?”小孩现在有危险,你快放我下去!”褚青虽然被云坞道破会离开小孩这件事,却也万分担心现在小孩的处境。
“你当初在季奚和那个凡人帝王面前可做了不少干预凡尘之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云坞冷哼一声,“你现在下去做什么?替他遮风挡雨?只因为你在凡尘没人能杀得了你?”。
“我的青啊,你不要护得他太好了,现在的他需要祁司这么个人,才会成长,你在他身边,只会把他养成娇花,不堪一击。你现在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先好好待在上面护好你的‘清露’吧”云坞轻蔑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褚青。
褚青听到这里刚好把自己的疑问一并说了:“现在天帝既然由你继任,还要他做什么,天道池为什么谁都可以进了,我在凡尘的这些年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当初天道没告诉你吗”
“天道只告诉了我的使命便是日后为了云霄而牺牲,并叮嘱我手上不要沾血,这点我当然心甘情愿,云霄选择我的那一刻,我的所有便都是他的,可如今看来,事情完全不似天道说的那样...”褚青说道
云坞叹息了声犹豫良久,对褚青挥手道:“你去沉星仙君那吧,或许会有你想知道的,但事实的真相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了”。
褚青半信半疑地去了沉星仙君殿,云坞独自坐在天帝殿中望着小时候从来不敢看全整个的宫殿,现在来看,总觉得多么的孤单,只希望这次云霄能够不受祁司的诱惑。
沉星仙君—仙界唯一一位能参天地知全事之仙,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赋予这强大的力量的代价便是永世长存且不得踏出仙君殿一步,心里藏着天大的事却不得将事实的原委道个明明白白,就一直封存在自己的内心,这就像是看着眼前的人活活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的代价。
褚青不消片刻便来到沉星仙君殿前,沉星仙君早已知晓褚青会来,便备好茶水悠哉游哉地等着,见到褚青拱手相迎,邀他坐下品茶:“青君殿怎么有空来老仙这里?”。
“沉星仙君莫要说笑了,您一早便知晓我来才是”褚青笑着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惊叹道:“好茶!果然仙君知我”。
沉星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说:“别的不行,这点老仙自认为还是做的明白的。君殿来是想问天地、天道,还是云霄?”。
褚青见沉星仙君不藏着掖着直接道破了,便说:“不愧是能参天地知万物之仙,仙君,我都问,不知您能告知多少”。
沉星仙君是位总笑眯眯的老仙,面相和蔼,从未有人见他发过脾气,长长的洁白胡须直拖到腰间,遮盖住那张道尽天下事的嘴。空闲的时候,他总是独自寂寞地看着中央的幻仙境里倒映着的一片海,海水黝黑黝黑深不见底,就如同沉星仙君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眼一样,神秘又孤独。
“君殿的猜测一开始就是错的”沉星仙君抚着胡子意味深长的说:“只不过当时君殿的猜测不影响云霄帝君的成长,所以便叫你错下去”。
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双生子不用为了天地而争抢,但势必有一位要继任天地的,现在看来就是云坞了,那云霄呢,凡尘到底有什么可历练的,这让褚青不禁想到了之前云坞说现在的天道池不止他一人能进,天道池本应只有天道和被选择的天道花能自由出入...等等,天道也可以自由出入!是天道将云霄带进天道池的,所以云霄将来是得天道之人!褚青豁然开朗。
沉星仙君见褚青醍醐灌顶的模样欣慰地抿了口茶,不等褚青说些什么便模棱两可地说道:“是,也不是”
褚青瞬间会意,了然地看着沉星仙君说:“是指天道,不是又指什么,云霄不是天道之人?”。
“猜测没错就好,孩子,太早知道对你对云霄帝君都不是件好事,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待他吧”沉星仙君冲褚青摆了摆手道:“老仙不能说太多了,你走罢”。
褚青连忙起身与沉星仙君道了别转身欲走,却听后面沉星仙君的声音响起:“孩子。切记手上不要沾血呀”
“我明白,多谢仙君指点”褚青谢过了沉星仙君。身后,沉星仙君的衣衫摩擦声响起,褚青知道,沉星仙君又去看幻仙境里的那片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