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夜

这天两人炫多了西瓜,连晚饭都没吃,夏成可能有心事,早早就回了屋。顾米也只好回屋,但是因着天气闷,加上白天运动量不足,实在是没什么睡意,只能玩手机打发时间。

因为没有信号,手机上能玩的也不过是一些单机小游戏,玩耍的愉悦性大大降低。大约玩了一小时不到,窗外突然传来雷声,滂沱大雨应声而下,今晚的停电也提前到来。

停电的操作顾米早已习惯,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起身开了窗。雨点又大又急,打在身上都有点疼,却带来了久违的一丝清凉。

正享受地深呼吸,顾米好似听见远处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因雨声大得吵人,他又有些不确定。

难道又有人家打老婆?不太像,只一声,倒像是遇到了危险或可怕的事情。

顾米又迎着风雨,细听了好一会,没再听到声响,反而自己无缘由的心悸起来,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危险正潜藏在看不见的雨幕之中。

顺应本能,顾米赶紧关上窗户,顾不得湿透的窗台,又把窗帘拉上,才觉得安心一些。

咚、咚、咚……

一个很规律的声音完美的融入在雨声中,如果不是顾米此时正在意着屋外的动静,恐怕还注意不到。

连续的撞击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一个重物,一边撞击地面,一边移动,从村子深处过来。

顾米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向外面张望,可是雨夜连月光也无,屋外只有全然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这可难不住顾米,作为有手机这个外挂的外乡人,他悄悄调开电筒光,对准窗角向外照射。

然后就发现自己做了件很蠢的事情。

反光完胜!他除了能看清窗玻璃上的斑驳污渍,和应接不暇打上窗户的雨点,满眼皆是反射的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更糟糕的是,咚咚之声逐渐清晰,伴着拍开积水的啪唧声——那造出动静的东西似被光吸引,拐着弯过来了。

顾米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赶紧收回手机、按掉电筒光,尽可能贴着墙面,缩成一团。随着手机光消失,房间立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视觉的缺失令他将注意力越发集中到其他感官上。

咚、咚、咚——外面的东西一下下移动至窗前;

咚、咚、咚——自己的心跳也狂乱无法抑制。

顾米听出,那个东西停下了,就停在窗户边。

强烈的窥视感从窗帘的边缝中传来,一股阴冷也开始在房中蔓延。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牙齿打颤发出声响。

哗啦——

没有任何铺垫,窗玻璃被直接打碎!恰巧外面闪电乍亮,顾米看到一双灰白干瘪的手,伸着乌黑的锋利长甲,直挺挺捅了进来,将本就轻飘飘的窗帘刺破、顶起。

在紧接而至的轰隆雷声中,顾米捂紧口鼻,生怕自己泄露出心中的尖叫。

万幸夏成家用的是老式木格窗,此时田字形的木制窗格暂时□□,卡住了鬼爪的进一步动作。那东西似乎动作和智力都相对有限,贴着墙蹦跶想要撞进来,奈何使力不对,一时僵持在原地。

顾米也陷入纠结之中,想抓紧机会逃跑,却又怕黑暗中行动不便,自己弄出动静反而被锁定位置。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道光束从外面扫射过来,先只是晃了一下,继而聚焦在窗户上,或说窗户前的怪物身上。

“鬼啊——”

男人的惊呼响起,不知哪位夜归的旅人如此倒霉,用手电筒照明之时发现了夏成家前的异常。

窗前的东西受到刺激,猛地转身,砰、咚、咔,一阵乱响,也不知是窗棱断了,还是那东西的手断了,反正又一阵咚咚声响起,追着男人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虽然很不厚道,顾米还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刚刚太过紧张,屏息到几乎要晕厥。

他赶紧按开手机屏幕,借着微光观察,风雨从窗户的破洞吹入,疑似用旧床单改的窗帘飘起,窗外再没有活物的身影。

不过,刚刚那个真的算是活物吗?

带着满心的疑惑与恐惧,顾米小心翼翼挪动起僵硬的四肢,赶紧逃离这个让人不安的房间,去找夏成。

所幸夏成没有锁房门的习惯,他一路顺利摸到夏成床上,把睡得毫无所觉的好兄弟摇醒。

在手机光的照射下,好兄弟先是昏昏沉沉,然后突然睁眼清醒。顾米一时不察,竟被夏成反压到床上,赶紧低声表明身份:“是我,小米。”

夏成此时才反应过来,手上卸了力,怒道:“你半夜偷偷摸摸干嘛?爬我床?”

“卧槽,嘘!你们村里有怪物~~”顾米赶紧提示他小声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夏成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黑暗中顾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正着急呢,才听见他说:“我去把房门锁上,今晚就在我这睡吧。后面应该没事儿。”

他起身锁了门,又钻回被子中。

“真的没事,村里要有脏东西,和你也无冤无仇,有那么多村里人挡在前面,没事的。”夏成的声音低沉,语速不紧不慢,确实有种安抚人的魔力。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并没有任何不相信、不知道怎么办的情绪。

顾米却不领情,煞风景道:“会不会是你大牛叔?是不是他介意我们下午去找了马晓芳,哦哦,或者他发现你睡过他老婆……”话未说完,顾米就被弹了个脑瓜,声儿脆响,也不知道夏成在黑暗中是怎么做到一击命中的。

“你要还知道好歹,就给我赶紧睡觉吧!”夏成不再浪费关怀之情,不过顾米还是放下心来,闭着眼睛尝试入睡。

这一夜的嘈杂雨声中,时不时似有人惊叫、奔跑,顾米也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满心都是不踏实的感觉。

如此挨到天一亮,顾米就跟着夏成起床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夏成生火、烧早饭,也不敢开门上茅房,乖的不得了。

直到早饭烧好,才有人火急火燎地来拍门, 惊人的消息夹杂着雨后的凉意一起到来。

“阿成哥,昨晚大牛叔诈尸了,你们听到没?”来人是个少年,不知是淋了雨,还是跑得太急,身上湿乎乎的。

夏成点点头招呼:“砸了我家窗户,还好被过路的吸引走了。你吃早饭没?坐下一起吃点。”

少年也不客气,坐下道:“就不吃了,想喝点水,还要去好几家传消息。啥时候村里能装个喇叭就好了。”

顾米殷勤地给小弟弟倒了水,又听少年道:“你们运气好,昨天好几个人受伤了。最先是阿德家,硬闯进门,直冲阿德就咬;后面又在路上追继来叔。幸好大巫出来救了人,不过参与围堵的小巫,有好几个受了伤。”

描述虽简单,顾米这个亲身经历过的却能体会其中的惊险。看来昨天那怪物就是僵尸了,昨晚无意中救了自己的路人,八成就是夏继来。凭这个,顾米决定原谅之前的事情。

夏成接着问:“小旺,受伤的人都还好吗?”

“不知道呢,阿德和继来叔伤得最重。但太久没有闹僵尸了,大巫也把不准。”

“对了,这个给你。”小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解开取了一张长方形的黑色纸片递给夏成:“夜神符,一家只有一张。本来大巫为鬼月准备了一大批,结果昨晚上才发现库房漏雨,能用的没剩多少,一定要保管好。你们家要是有糯米,也勉强有点用。今天可能还要组织搜山,到时候再来通知。”

夏成道了谢,接过夜神符,却皱皱眉又给了顾米,让他收起来随身带着。

小旺完成了任务,起身正要走,屋外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哀伤古腔,这颂歌声顾米前两天才听过。

三人都愣了一下,过了几秒小旺才喃喃出声:“那个方向啊,不知道是阿德还是继来叔……”他自言自语完,不再停留,赶紧向下一家奔去。

夏成和顾米送走了人,也都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三两口扒完早饭,准备去看看出事的是哪家。

二人循着声音,很快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这家的屋子不比夏大牛家宽敞,灵堂就设在屋外,似乎是由于死因异常,尸体蒙着黑布单,也没有棺材,就简单地放置在一副木板上。

这家的位置顾米虽然不认得,但尸体旁那对哭得快断气的夫妻他却见过。

看来死的,是小少年阿德。

顾米不禁想,如果阿德没被选中给夏大牛摔盆,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阿德爸妈明显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并不理来吊唁的村人,只相互支撑着,边哭边咒骂夏大牛,“狠心”、“恶毒”、“不是人”,等等字样鱼贯而出。

顾米一时有些唏嘘,其实夏大牛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就应该被这样好好骂一骂,被送去坐牢。但想一想阿德妈说马晓芳吃闲饭时的语气,这些人对能赚钱的夏大牛,应该都是挺羡慕甚至与有荣焉的吧。

大巫当然也在,他刚结束祈神,面具未摘,肩背微驼,比夏大牛那次疲惫得多。阿德爸妈不顶事,他正指挥着两个小巫代为招呼宾客。

夏成带着顾米上前祭拜完,正想走,就听周围人议论,这次的丧事一切从简,只停灵一上午,正午前,就要将尸体火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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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有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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