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丧事

如此,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夏成让马晓芳就在沙发上简单休息,顾米和夏成两人轮流守夜,一直挨到了天亮。

随着天色一点点由暗转明,三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正准备开始继续调查,蓦然听到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夏成神色一凛,拽着顾米躲上二楼,就听见参差不齐的呼喊:

“大牛他媳妇,快出来,大牛出事了!”

“晓芳,快出来,你男人出事了!”

夏大牛死了,这是预想的可能性之一。

夏大牛前天就死了,这完全出乎三人的意料。

顾米甚至有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跳窗离开的,只恍惚有个印象,似乎是夏成牵着手脚冰凉的自己,把自己安置回的床上。他熬了一宿,本来以为会被纷乱的思绪所扰,没想到在阳光给予的安全感下,很快就睡着了。

等顾米在神秘嘈杂的乐声中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他推开房门,就看到夏成态度恭敬的送走一位老人,面色沉静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顾米主动问道:“现在什么情况?刚来的人有事吗?”

夏成抬头看过来,道:“大牛叔的灵堂已经支起来了,村里的规矩是停灵三天,第四天下葬。大牛叔死在外面,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停灵,大巫让我今晚去守灵。”

顾米觉得嗓子有些发干,紧张问:“一定要去吗?我觉得这个事情有点怪。”

夏成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道:“确实古怪,但村里年轻人少,我肯定是得去的。你就别去了,在家安全点。”

顾米头摇成拨浪鼓:“我不一个人呆着,恐怖片生存第一要义,不能落单!我还不如跟着你,你们应该有好几个人一起守灵吧?”

即使觉得时机不对,夏成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笑容,给顾米讲了听来的消息。

夏大牛原本只是普通的出山人,但他爱逞凶斗狠,很快认识了些走歪路的人。虽然是不义之财,但他捞了钱会帮衬村里,又帮村里光棍“介绍”了不少媳妇,村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前段时间他和几个同伙被警察盯上了,想在附近山里找地方躲一躲,没想到在村子间转移时,被一辆黑车撞翻到山沟里。这种连路名都没有的山路,当然不可能有监控,仗着车牌被遮,肇事车辆直接逃逸。

同伙们原来也不想管,还是其中有个人和夏大牛有点交情,腰上拴根绳子把人捞了上来,才发现夏大牛运气不好,手脚骨折不说,肋骨断了直接在胸口戳了大洞,喘气都费力。

夏大牛想去医院,自然没人理他。后来不知他说了什么条件,捞他的同伙同意送他回村养伤,谁知他半路上就自己熬不住,痛死了,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同伙都到了村子附近,可能想着送佛送到西,就把他的尸身送了回来,这才有了今早的消息。

“所以,我们遇到的是什么情况呢?”听完夏大牛的死因,顾米忍不住猜测:“除了我们之外,昨天还有其他人见过夏大牛吗?”

“有,我同大巫说了我们情况,他帮忙打听过了。昨天确实还有几个人远远见过,不过都是老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夏成盯着小洋楼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反而问顾米:“你听过魂魄归乡的故事吗?”

见顾米茫然摇头,夏成早有预料,幽幽开口:“说古时候有个刽子手,因死刑犯是同乡,行刑前就安慰他上下已经打点,让他听到有人喊行刑,就赶紧往家的方向跑,不要停。几年后,刽子手回乡,发现当年的死刑犯竟然正在家中和妻儿正常生活,吓得半死,说当年自己是骗人的,死刑犯当时已经死了。这时死刑犯才断头而亡,继而消失无踪。我猜,大牛叔可能是差不多的情况。”

顾米听得入迷,却难以想像自己也身处这样一个故事之中。

思绪杂糅,他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突兀问道:“大成,你和马晓芳什么情况?你们差了6、7岁吧?难道有感情债?”

刚刚还一脸深沉的夏成差点被口水呛到,深黑的脸皮竟憋出点羞红:“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唉……也算是吧,但村里哪个男人不喜欢她……”

顾米盯着难得吐露少男心事的兄弟,刚刚玄之又玄的心态骤然消失,心中有只猹上蹿下跳,差点就要蹦出来:“然后呢?快说啊,是不是兄弟!”

“然后,晓芳婶应该就看得出来了嘛。但我一直在外面念书,也就没什么。直到高考完那个暑假,美琪半夜突然病了,大牛叔正在出山,我就背着美琪送她俩去镇上看病。然后,美琪病好了,我们又在镇上住了几天……”

“我去……”顾米被瓜塞个满肚饱,拼劲全力才压制住自己,低声呐喊:“兄弟,你一血已经没啦?”

夏成胡乱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顾米表情管理失控,指着夏成直哆嗦:“看不出来呀大成,我们还以为你最老实……开学那会宿舍夜聊什么时候能成人,你TM还给我们装清纯!说TM要结婚才可以!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真这么想的!”夏成无奈道,盯着外面,就怕有人被顾米的惊呼引来:“我原本都计划好了,等大学毕业赚到钱,凑够60万还给大牛叔,再请村长出面说和……谁知道等我寒假回来,才发现晓芳婶还有别人。”

转折太快,顾米顿了下,才干巴巴安慰:“没事啊,兄弟,下一个更好……”

夏成脸上红晕未退,锤了顾米一下:“我们这,女人离了男人,活下去都难,所以晓芳婶想多找几个男人依靠,我都能理解。”

顾米大受震撼:“我不理解!你又年轻又帅,村里、学校里,应该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吧!”

夏成反驳:“这些都是虚的。也就村里人觉得我好,我们村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还得养阳阳。而且,晓芳婶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看美琪就知道,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

天,虽然开了荤,思想上确实还是挺纯情!

顾米心中摇头,给夏成下了定论,但还是啧啧称奇:“那你们昨天白天,演得和真的似的,好像一点也不熟。”

夏成摆摆手,似是不想再聊。顾米也不刺激他,只恨手机没有信号,不然真想和另外两个大帅逼分享一波。相信为了吃瓜,这两个少爷肯定会屈尊降贵,亲自挽回宿舍的和谐友谊。

同步完信息,两人又在家中吃了饭,补充了体力,直到下午四点多,夏成才领着顾米去往夏大牛家。

此时的夏大牛家又和昨晚不同,虽然窗户上封了黑布、门上挂了黑灯笼,但因为乌泱泱的村民,不但不可怕,反倒有种不合时宜的热闹。

顾米紧跟着夏成穿过三三俩俩聚集的人群,又看见有人在门外空地上“表演”。

那人脸戴狰狞面具,披着缀满黑羽的长袍,手持一把金色法锤,口中时诵时唱,身体且跃且舞,荒诞又诡异。

场外,老人们半闭着眼附和同唱,年轻些的就压根不感兴趣,自顾自说话。倒是顾米不知不觉看了进去,直到被夏成拽了下才回神。

“这演的就是夜神出谷,一边降下黑夜,一边唤出明月。一般丧事上都要演这一出,因为长眠便是永夜,夜神也是逝者的守护神。”夏成看顾米着迷,又搜肠刮肚想了些听过的事情:“你看这戴的面具,传说里夜神长相丑陋,不喜欢被人看见,所以我们这棺木都要单独停放,这点也挺特别的。”

“那确实特别。”顾米没参与过白事,但在影视资源里多少见过,又好奇问:“演夜神的这个,是你说的大巫吗?”

夏成摇头:“这只是个小巫,傍晚大巫会亲自来,那个更好看。一会进屋了也别说话,跟着我做。”

说完两人没再停留,挤过人群进了屋。

门内异常昏暗,寂静无声,仿佛另一重世界。

原本的沙发都被移开,饭桌被搬到客厅中央,摆放灵位、香烛。桌子左侧站着一名帮忙的村人,右侧是一身孝服的马晓芳和美琪。

如夏成介绍的那样,供桌后方的区域被通顶的黑色帘布合围,遮住了屋中大半光线。帘内传出阵阵腐臭味,想来就是停尸的地方。

帮忙的村人默默递过来两柱香,顾米学着夏成的样子接了,跪下磕了头。起身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厚重的帘布微微晃动,仿佛是合围内有东西活动、不小心带动了帘布一般。

这想像有些恐怖,顾米赶紧制止自己的思绪,接受母女俩给自己还礼。

静默中,他才看清马晓芳涂了厚厚的粉,青肿已被遮住,只剩满脸漠然,似麻木似解脱。

祭拜结束,两人没有多留,出门回到人群中。

夏成作为村里出名的大学生,不时有人来找他说话。老人们的口音很重,顾米也听不懂,干脆站远一些自己胡乱看热闹。

来看丧事的人起码有小几百号,绝大部分是老人,中青年男性也就几十个,年轻女人和小孩则更少些。

大家都挺高兴,仿佛死亡和悲伤只留在灵堂里,外面还是热闹的人间。顾米觉得夏大牛在村里应该是又有名、又人缘很差的类型。

正看着,顾米蓦然瞄到夏阳阳的背影,几个女生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顾米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靠过去,就听一个女生问:“阳阳,既然你哥还没耍朋友,那你看我姐行不行?”

不待夏阳阳回答,另一个女生也说:“我姐也让我来问,或者你哥愿意等几年吗?”

夏阳阳不高兴道:“别问我啊,这种事得我哥自己说才成。”

有人抱怨:“你哥都不爱在村里走动,想遇到他可难了……”

顾米在心中偷乐,果然,夏成被好些小姑娘惦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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