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送走了夏阳阳,两人正要回屋,就听见小洋楼传来不小的动静。男人在骂,女人在惨叫,更多的就听不清了。
顾米终究还是不放心,征求夏成意见:“咱们去看看?至少别闹出人命?”
出乎意料,夏成犹豫后点头同意了。
两人摸到小洋楼,蹲在墙角窗户下,就听出夏大牛确实在二楼打老婆,打的还很凶!
“大牛,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打了!”
“啊——大牛,你喝醉了,别打了,会死人的,求求你!”
求饶声中还夹杂着大牛的怒骂:“妈的,你个臭婊子,老子难得回来一趟,你不给老子上!说,你是不是在村里有人了!”
“不是的,我今天带红,不能……”
“带红?别是怀了哪个王八蛋的小杂种吧?好呀,你不让我打,那我就打死另一个小杂种!”
“不要,放开琪琪,求求你,打我吧!都冲我来!”
“妈妈,哇……妈妈……”
“早说你欠抽不就好了,我打死你这个贱女人!60万买小孩都能买好几个了,你一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你个赔钱货……”
顾米听得难受极了,愤然起身:“不行,我要去……”
夏成按住他,正色道:“别多管闲事,你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走了之后,只会害她更惨。”
顾米熄了火。确实,带马晓芳母女逃出去,他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量。真要现在去逞英雄,只怕反而让夏大牛坐实了他自己的龌龊想法。
“唉……”夏成虽然这样说,还是站起身道:“我去说下太吵了,让大牛叔轻点打吧,好过什么都不做,你躲好了等着。”
顾米目送夏成过去,夏大牛来开的门,两人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等夏成回来后,果然没再听见母女俩的哭闹声。
顾米这才稍微放下心,和夏成一起往回走,还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你这个大学生,说话还挺好使的嘛。”
夏成苦笑着摇头:“你别取笑我了。”
两人本以为事情算是暂时揭过,谁知到了半夜,顾米却听见一阵急切的拍门声。
顾米攥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踱出房间,生怕被屋外的人发现。有了昨晚的经验,他肯定不敢自己开门,所幸来到外间,就看到夏成正掀起窗帘一角,分辨外面的情况。
夏成一回头,就见顾米的脑袋杵在旁边一探一探的,似乎也想看个究竟。
顾米掐着气声,做贼似的问:“外面是谁?”
夏成皱着眉,也很不解:“好像是晓芳婶。”
顾米凝神细听,这拍门声虽急,力度却不重,说是马晓芳也合理,便问:“那开门吗?”
夏成做了主:“开,别是美琪出事了。”
可能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夏成利索地卸下门闩,才打开门,马晓芳就一下栽到他怀里。
夏成明显觉得这投怀送抱很烫手,神情紧张地看着外面,感觉似乎没有他人,才赶紧把马晓芳扶进屋。
顾米眼疾手快掩上门,夏成想把马晓芳安置到长凳上,马晓芳却哆哆嗦嗦地摆手道:“不,不用,我想求你们帮个忙……”
此时借着手机光,两人才看清马晓芳鼻青脸肿,眼角嘴角都是没擦干净的血迹,人好似浸在数九寒天的冰水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夏成比顾米有主心骨,先开口:“如果是帮你逃跑,我们做不到。我们没有车,我妹妹也还在村里。”
马晓芳却连连摇头:“不,不是逃跑。是另一件事,不会有人报复的。阿成,求你救救我。”
夏成和顾米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夏成做主:“婶,你先说说看呢。”
马晓芳眼中猛然迸发出希望,但她没有说话,而是挣脱夏成歪倒在地,跪搂住夏成的大腿呜咽:“阿成,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这可把两人吓坏了,不约而同地想,好像摊上大事了。
“我把夏大牛杀了……”
马晓芳没有给两人再拒绝的机会,直接丢出惊天炸弹。
顾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问出声:“你确定吗?你这样杀得了夏大牛?”
似乎早就料到两人的反应,马晓芳头抵着夏成,似忏悔道:“阿成,你今天来帮我说情了吧?我知道你心好,但你走之后,他没有消停,而是用抹布堵了我的嘴,把我按到床上打。后来他酒疯终于撒完了,倒头睡了,我才能起身……”
“本来熬一熬就过去了,我都习惯了,结果等我洗好脸回屋,我发现夏大牛不在屋里,他竟然在琪琪屋……那个该死的,他不配做人,他是个畜牲……”
感谢多年来看过的社会新闻,顾米立时懂了。但气愤加尴尬,他只想跳过这一段,忙确认最重要的事情:“然后你杀了他?”
马晓芳的咒骂陡然停住,换上一脸陶陶然:“对,我只花一秒钟就想好了,小米还不知道大牛是个人贩子吧?”
见顾米震惊,马晓芳竟然开心笑了:“没错,我拿他们拐人用的药,确保他彻底晕了,然后捂死了他。我怕他没死透,又在他心口扎了好多刀,刀口都没有喷血。”
马晓芳似乎陷入了一段愉快的回忆,嘴角微微噙着笑。
这女人好像疯了,顾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望向夏成。
夏成神色复杂,有紧张,有愧疚,还有顾米看不懂的情绪。但他终究打断了马晓芳的陶醉:“那美琪呢?”
“美琪……琪琪!”马晓芳突然反应过来,慌忙往回跑。
顾米惊道:“追吗?”
“追!”
顾米没想到,自己白天想来没成,晚上竟“莫名其妙”来到此处。
两人追过来的时候,门洞打开。
顾米打着光迅速扫过,一楼是打通的宽敞空间,左边设了炉灶和饭桌,右边摆了一圈沙发,但此时空空荡荡,一点人影也没有。
夏成明显来过,领着顾米就从饭桌后的楼梯往二楼奔。二楼三个房间都敞着门,其中一间传来马晓芳很温柔的声音。
“琪琪,不怕哟。琪琪乖,要睡觉哟。”
两人循声进了屋。这像是一间无人睡的客房,除了床空荡荡没什么东西。一间大衣柜的门半开着,马晓芳正倚在门上,安抚着缩在一堆衣服下的美琪。
由于衣服的遮挡,两人看不清美琪是睡,是醒,是害怕,还是仍然一副毫无所觉的木然表情。
不知为什么,顾米总觉得该是后一种情况。
夏成拽了拽顾米,顾米跟着他又转了另两个房间。
一间是夫妻的主卧,一间是乡村少女粉的儿童房,并没有什么异常。
夏成从客卧叫出马晓芳,三人聚在二楼走廊,继续来之前的话题:“晓芳婶,现在你要我们做什么呢?”
马晓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双手互握,鼓起勇气道:“阿成,帮我把尸体处理掉吧!”
顾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成却直直盯着马晓芳问:“怎么处理?”
“粪坑。”
马晓芳没有迟疑:“阿成,你家的茅房常年不用,都是村里人路过着急才用一下,可以藏在里面,过段时间再找个理由填上,没有人会注意的。”
在手机单束的光线下,夏成的脸上阴影满布,表情并未因骇人的对话内容而变化,语气也依旧平静:“那等尸体处理了,有人找大牛叔怎么办?据我所知,他一直在和村外的人合伙做事。”
马晓芳有点神经质地冷笑道:“他们那群人只要钱、不要命,哪里会真在意他,肯定以为他去别的地方发财了,说不定还要咒他死呢!”
顾米听着有些气闷,不明白马晓芳怎么自说自话,就把两人拖上她的船了。
察觉到顾米的神情,马晓芳暧昧的笑了笑,令她青紫不一的脸更有种别样的诡异:“小米,你可以问问阿成,他肯定愿意的……。”
“够了!”夏成莫名恼怒,深吸口气才平复下来:“就算我愿意帮你,但大牛叔的尸体,到底在哪?”
“就在琪琪房间,他刚想做那事就被我……”马晓芳猛地反应过来,推开两人,踉跄着冲进美琪房间。
然而什么也没有。
顾米从刚才起,就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其实刚刚他就和夏成发现了诡异之处——没有尸体,没有血腥味,根本不像是马晓芳说的凶案现场。
只是没想到夏成会引着马晓芳说那么多其他事情。
马晓芳不知从哪掏出一只手电筒,光线比手机强多了,她一寸寸扫过美琪的儿童床,没有尸体,也没有她说的扎刀后带出的血迹。
她疯了似的又去看主卧,又冲到一楼一处处查看,又跑出门在附近搜寻了一大圈。
顾米和夏成远远坠着,直到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小洋楼二楼,夏成才上前询问:“晓芳,你确定你杀了人吗?会不会你出现了幻觉?”
马晓芳机械地摇头:“不可能,我真的杀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冲进美琪房间又兴奋地出来:“看,就是这把刀,我就是用的这把刀。”
那是一把尺寸偏大的水果刀,确实看着很锋利,可上面看不出任何血迹。
夏成赶紧上前夺下刀,不放心地提议:“晓芳,你要不把美琪带着,我们在一楼的沙发上说吧。”
顾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样也不用担心美琪,空间也比较宽阔,有什么异动,比如马晓芳发疯,可以第一时间逃跑;真要是夏大牛回来,至少没有在房间里那么暧昧。
说到美琪,马晓芳似乎从疯癫中清醒了些,去客房抱着已经睡着的女儿,乖顺地来到一楼。
三人坐下后,顾米顺着刚才的思路走:“那晓芳婶,有没有可能你确实杀了,但夏大牛没死透,逃走了呢?”理智上,顾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事实更像是马晓芳疯了,幻想自己杀了人。
只是无论哪种,那夏大牛到底去哪儿了呢?
也许是女儿在怀,刚刚满心拒绝的马晓芳开始思考,喃喃道:“如果他没死,那等他回来,我就死定了……”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夏成:“阿成,现在怎么办啊?”
夏成思索片刻,笃定中带点莫名哀伤道:“等吧。等天亮,无论大牛叔是否回来,至少白天能看清楚更多痕迹。再不济,我去找村长和大巫,让他们来查也可以。放心,我会把你摘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