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茶馆

翌日,天边翻起鱼肚白,艳阳高照。

长安城外山林,是人间留不住的风景,从高处眺望只见一片绿洋,春风吹泛起片片涟漪。因地貌复杂,枝叶纵横交错,也是谋士眷侣常汇地。

足够隐匿,足够安全。

沈淮序站在瞭望台俯瞰下方人影,垂落腿侧的双手稍稍握紧,或许是不放心,转头吩咐:“跟在他们后面,出事立马禀告。”

“是。”

沈淮序环视一圈,再深深看了眼那单薄的身影,才抬脚离去。

像是察觉到什么,谢知韫回头,仰面朝瞭望台的方向望去,满天风飘絮,他抬手接住空中飘落地绿叶,思绪飘远,又狠狠握紧拳头,将那叶片蹂躏得不成样子。

他知道沈淮序一直在观察他,来这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江北适时出声提醒:“殿下?”

“无事。”谢知韫回神,“去氏北街。”

“沈大人怎有时间来我府上闲逛,还是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魏枭抿下一口热茶道。

沈淮序拨开珠帘,步伐沉稳地走近,眉眼带笑,“魏大人自是明白我为何而来,也应做足了准备。”

魏枭掌权多年早就成了个老奸巨猾的人,他怎会不知道沈淮序要问他什么,但他就要装傻充愣,“沈大人,您不说我还真不明白。”

沈淮序也不恼就这么静静地把玩手中的茶杯,冷不丁开口:“知情不报者重罪,魏大人不会连这种道理也不明白吧?还是说你在装愚钝骗陛下?”见人不语他继续道:“哦,不对,你是想谋害天下苍生,反道而行谋权篡位。”

“想不到,堂堂宰相也会拿天子镇压别人。”被人猜中心思,魏枭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撕碎沈淮序的的嘴。

沈淮序淡淡一笑,笑得瘆人。

“莫不是猜中你的心事了?干嘛这般急着反驳我。”

魏枭思来想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打死不认。

“外面的事我自然知晓一二,至于那个蔺文,我不认识,虽身处朝堂多年,但从未听闻过此人吧。”魏枭一本正经道。

沈淮序若有所思地点头。

“可他总和我提起,他有一位恩人,前年救他于水火,还为他赴汤蹈火,不惜动用权利提拔他。”

“何来此事?!”

魏枭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帮过蔺文。魏枭的确救过蔺文,不过那只是在达官显贵面前装装样子而已,显示他有多善良,不过也只是给了蔺文一点银两,怎么就成了为蔺文赴汤蹈火?定是沈淮序想炸他才这么说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要信口雌黄我与他本就无缘,何谈你口中的这些。”

“是不是真的怕是只有魏大人清楚了。”沈淮序搁下茶盏站起身,顺势摊平衣衫上褶皱。

“还望沈大人把话说清楚。”

沈淮序故意停顿,“我想已经够清楚了。”

……

沈淮序摇摇头,“陛下如今迫切想要一个答案,魏大人何必像猫捉老鼠般躲躲藏藏,到时候只留你独自一人孤身作战可就不好玩了。”

“你可知,蔺文死前还攥着你给他的信物?”

沈淮序走前留下了那件信物,魏枭手指敲击桌面,久久不能平静。

氏北街位于城内繁华地段,其中商贸广大人鱼混杂,常常发生暴乱,引得周边无辜百姓日日惶恐。更有甚者将氏北街作为交易地点,进行人口买卖、贩卖私盐等。

孩童嬉闹声,商贩吆喝声,这番景象与外界传闻大相径庭,叫人觉得不真切。

踏入氏北街的那一刻周遭的已然变化,谢知韫警惕地往后扫视,在没发现可疑人员才带着江北走进茶馆。

茶馆小厮见有新客来,小碎步走过去,谄媚道:“哟,二位客官,想喝什么?”

江北亮出腰间木牌,小厮只瞧了一眼瞬间会了意,领着二人上楼,“燕公子还没到,还望您多等一会。”把人领至包间门口小厮便识趣地离开。

“殿下。”江北正欲开口,便被谢知韫抬手制止。

“喜欢派人跟我,那便让他跟着,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谢知韫道。

经自家殿下一句话提醒,他这才恍然大悟谢知韫要说的是,如果他和谢知韫发生意外那人派来跟踪的暗卫也能暗中保护。

可谓是两全其美。

殿下真的太聪明了。

房门被叩响,刚才的小厮饱含歉意道:“燕公子今日有事,叫我转告您下次再约。”

琳琅满目的美食,江北眼冒金光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饿了吗?”谢知韫问。

江北点了点头又摇头。

谢知韫见他眼珠都快钻晶菜里,恨铁不成钢道:“吃,都是你的了。”

“老子就要在这!还怕你这破茶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客官砸不得啊,我们做的只是小本买卖。”

楼下乱成一片,其他客人也开始起哄。

江北停下啃鸡腿的动作下意识看向谢知韫,谢知韫神色自若,外面的吵闹似乎并没打扰到他,江北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谢知韫开口:“出去看看吧。”

“啪!”果木茶桌被掀翻地刹那,青花瓷盏在木板上炸开,碧色茶汤蜿蜒成河,浸湿了绣着菡萏的桌帷。

那紫袍汉子铁塔般矗立,额角青筋突突跳动,随手抄起条凳便朝楼梯口砸去,谢知韫不动声色地扯着江北躲了过去,楼梯两旁的围栏被砸得稀碎,碎木片混着纷飞地粉尘簌簌坠落。

“反了!反了!”掌柜尖着嗓子扑过来阻难,却被汉子甩臂撞得踉跄后退。

江北魂都留在了原处,不敢想刚才发生了什么,许久才悠悠问:“殿下,我还活着吗?”

“嗯。”

谢知韫拉着江北的胳膊往店外逃,江北突然始料不及地脱口而出:“殿下,您身体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

汉子猩红的双眼扫过满地狼藉,扯着嗓子嘶吼:“老子的银子就喂了你们这群黑心蛀虫,一个都别想跑!”话音未落,又将腰间酒葫芦狠狠惯在台板上,陶片迸溅地脆响惊哭了妇女怀中的幼孩。

“殿下,他叫我们别跑诶。”江北道。

“殿下。”

谢知韫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江北我就该给你请个郎中来看看你的脑子。”

不知掌柜和那人谈论了什么,谈话结束汉子像受了刺激掏出腰侧的匕首,猛的向掌柜丢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挡住了谢知韫的视线,匕首冲他飞来时,他只能朝后退,脚步慌乱间他踩空了。

“殿下再不小心些,命也要没了。”沈淮序垂眸看着怀中的人,脸上笑意渐浓。

谢知韫活像见了脏东西,立马与沈淮序拉开一段距离,轻哼一声,语气不善:“与你何干?”

沈淮序笑笑,不恼也没回答。

“掌柜欠你多少银两?”沈淮序走入人群问。

汉子掸去衣摆的粉尘,鄙夷道:“怎么,你要替他还?”

“当然不会。”沈淮序颔首,“俗话说欠多少还多少,掌柜骗你不对在先,砸店打人就是你的不对。”沈淮序接着道:“况且你还差点伤到我的人。”

谢知韫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什么叫他的人。谢知韫在沈淮序看不见的角度对他的背影打了几拳。

“殿下!我的殿下啊——您没事吧——我好担心您——呜呜呜。”

谢知韫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抓着他衣袖鬼哭狼嚎地江北。

“呜呜呜呜呜呜呜。”

“闭嘴。”

人群散去,茶馆内只剩一地狼藉。

沈淮序和善地与这件事的主导者交谈。掌柜的脸最为精彩,一会青一会白,相反紫袍汉子脸都要笑烂了。

“在下李刀,多谢少侠相助,以后有难事尽管找我。”李刀正气地拍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见事态有所改变,谢知韫转身就要离开,沈淮序及时开口:“殿下,您受伤了。”

不提还好,一提谢知韫还真察觉到了小臂处的伤口,凉意比疼痛更早袭来。殷红顺着小臂流淌,在指缝间凝成血珠落下。

谢知韫抬手目光下移,右手已然染满鲜血,冷汗从鬓角滑进衣领,耳畔嗡嗡作响,眼前景色扭曲,他在晕倒前一刻朝沈淮序伸出手。

喉间的“救我”细如虫鸣。

终于,意识被潮水淹没,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丝清明是怀中的柔软与掌心的温热。

沈淮序握住谢知韫的手十指相扣,谢知韫顺势靠在他怀里,脆弱的一面完全展现在他最讨厌最不想见到的人的面前,沈淮序情不自禁地想抚上他的眉梢,还未触碰沈淮序便收了手。

李刀上前打眼儿一瞧,“伤口不算深,主要能止住血就行。”他在包袱里翻出一瓶药粉,“用这个吧。”

沈淮序接过李刀的药粉,扯下中衣下摆的布料,撒药粉时谢知韫不免闷哼出声,汗水打湿了谢知韫的鬓发,沈淮序快速为他包扎。

“江北,去请你主子常见的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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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遇楠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