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劫狱

昏暗的牢狱,一股浓郁的腐臭味直冲天灵盖,这种场面沈淮序早已见惯。

“人怎么样了?”

庄礼无奈摇头,“宁死不招。”

沈淮序蹲下身,眼神扫视一圈,语气不善:“听闻你是见节度使最后一面的人,之后你去了哪?干了什么?通通交代出来便饶你不死,若还敢包庇,你知道后果。”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蔺文眼里满是惊恐,他额角浸汗,不停往后缩。

“人抓回来就这样了,满嘴疯言疯语,一会说节度使是自杀 ,一会又说节度使受刺。”庄礼扶额,张了张嘴,端详了半天还是说道:“这人已经审不出什么来了。”

蔺文抓着鬓角白发嘶吼:“是魏枭,就是他!他要杀人灭口!他要杀了我,他们都要杀我,他们要我死。”他满脸泪痕道:“沈大人,我没杀节度使,是他们干的。”

右仆射势利虽没左仆射大,如果身后有一位强大的帮手,想杀官宦绝非难事。蔺文不是大人物,毁尸灭迹也不会叫人发现。

魏枭要杀蔺文。

那今晚是最好的选择。

沈淮序假意思索,在牢中来回踱步,半天才甩出一句,“你可知陷害官臣,是你几条命也担起不的吗?”

蔺文虽然疯了,但他还是想为后半生谋活路,他把他知道的一一交代清楚。

沈淮序“嗯”了声,说:“先再仔细查查,那夜与节度使在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陕甘总督也一并查。”

待庄礼走后沈淮序才对蔺文说出剩下的话,“陛下不杀你,不代表你口中所谓的‘他们’不会要你的命。”

“踏上这条路,你就已经是一具死尸。”

蔺文神情呆滞,不愿相信事实,身上的囚服沾满灰尘,他坚信自己的手是干净的,他没杀人。

“陇右节度使手握情报,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我本就与他无冤无仇,是魏枭让我去他房间找,让我找东西,我刚进去没多久杨禾山就发现了我,他与我争论,所以我——”

“所以你心里有鬼。”沈淮序补充。

蔺文见沈淮序误会,赶忙解释:“没有!我走之后,第二天返程他就被作了。”

沈淮序见他交代清楚了,也没有利用价值,他杀人且要诛心,“蔺文,回头路是你亲手断的,你只能一路走到死。”

月黑风高夜,值班侍卫喝得酩酊大醉,个个趴在桌上熟睡,一道黑影快速通过,来到蔺文的牢房外。

黑影轻轻一推,牢门嘎吱作响,在空旷的牢房中回荡,蔺文悄然睁开眼,慌张地爬过去,抱住那人大腿。

口中喃喃自语:“救救我,殿下,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殿下,救我!”

黑影比出噤声手势,摘下帽檐,露出的脸却让蔺文汗毛竖立,冷汗直流。

“你不是他,你是!”蔺文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刀封喉。

鲜血四溅,铁锈味充斥鼻腔,脸颊、衣裳无一幸免染上了血迹。

“你是何人?”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黑影内心咯噔,没料想到沈淮序这时会折返,他也只能拼死一搏了。他重新戴上帽子,匕首朝沈淮序刺去。

厮斗间,沈淮序几番想看清黑影的脸,奈何对方速度太快,来不及看清。

“你到底是什么人?”

匕首刺来,沈淮序及时闪避,挥过来地匕首稳当地插入木桩,拔不出来了,黑影尝试几遍也无济于事,只能舍弃求长远,拔腿就跑,临走之际朝沈淮序扔了把粉末 。

沈淮序追出去时,人早就没了踪影。

“人不行了。”庄礼气喘吁吁道。

沈淮序轻笑,笑意不到眼底,“好好看管你手下的人,别哪天人被偷了都不知道。”

庄礼忐忑地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卑躬屈膝,讨好地说:“是,我知道了。”

庄礼是真怕了,那种眼神他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宰相府灯火通明,烛光摇曳。沈淮序眸光紧盯手里的信:

「吾兄钧鉴:

自潼关一别,朔风已卷过三载。今执笔时,案头《禹贡》竹简蒙尘,窗外蓟门雁阵南飞,恍惚又见当年你我在太学论政,击节高诵“民为贵,社稷次之”的光景。然世道骤变,狼烟竟烧至太行山下,展读此信时,不知你是否也在戍楼之上,听那胡笳声碎?

前日接兵部急报,漠北铁骑已破云中三城。边军缺饷三月,士卒衣甲皆见霜雪,竟有以草根充饥者。更闻江南漕运梗阻,漕船沉于淮水者十之三四,粮仓空耗,米价旬涨三成。昨夜巡城,见流民蜷缩朱雀桥畔,小儿啼饥声与戍鼓相应,肝肠寸断。

忆先帝遗训,常言“承平日久,忧患暗藏”。今观朝堂,阁臣仍在争论礼仪尊卑,六部文案堆积如山却无人问津。前日早朝,有御史弹劾某藩王私铸兵器,竟被斥为危言耸听。如此下去,恐大厦将倾而不知矣!

弟近日遍查典籍,见《盐铁论》中“善为国者,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轻我重”之说,深以为然。若能整顿盐铁,疏通漕运,以商税补军饷,以屯田安流民,或可解燃眉之急。然此议触权贵之利,推行必难。昨夜观星,荧惑守心,天象示警,不知兄长可有良策?

窗外更鼓三更,砚中墨汁已凝。惟愿与兄共擎社稷,挽狂澜于既倒。若得闲暇,盼能重游曲江,再论天下兴亡。

顺颂时祺

弟景昭谨上

戊申年菊月廿三夜」

信末留三字,“愿兄安”,墨迹未干处,似有泪痕晕染,又有血迹遮盖。

前朝太子一生为民谋生,请令前往玉门关平定战乱,立下战功累累,威名远扬。

回京途中却没了音讯,连随行地侍卫也一同消失,从此人间蒸发。

江北提着灯站在檐下轻唤,“殿下,有人找。”

谢知韫推开房门,身上只着了件中衣,簪子松松垮垮地插在发梢间,烛光照应他的脸,添了丝柔和。

江北神色凝重,俯身在谢知韫耳畔低语。得知来人是谁,谢知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先找身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往正堂赶,一路上脸色愈发难看,即使夜深露重也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怒火。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话比人先到,谢知韫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洛溪声线颤抖,无助地坐在木椅上哭泣。

“你知道沈淮序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独挑大梁,凭你今晚的决心吗?”额角青筋暴起,谢知韫还是尽可能的压低声音。

洛溪一时间愣怔,她没想到平日对自己温柔细语的人也会暴跳如雷。

“对不起。”

谢知韫明白眼前人的性子,不再过多言语,“受伤了吗?”

“没。”洛溪眼神飘忽吞吞吐吐,“只是匕首留在那了。”

谢知韫深吸一口气,压住喉间上涌的血腥,“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回去认罪,二、马上离开京城。”

“我不要,我不走。”

“我叫归舟帮你收拾好了东西,明日清晨出发。”谢知韫态度坚决,不容少女反驳。

“六殿下!”

夜风吹动屋檐挂着的风铃,清脆的铃声回荡,月下春花绽放,山雀低低啼鸣。

少女毅然决然地跪下,对着谢知韫的方向磕了一个又一个头,一声比一声响,玉白额面渗出血珠,眼尾染上湿意。

“是您救了我的命,一生致死追随您!”

她不敢抬头看谢知韫现在的表情,谢知韫也如她所愿,没再赶她走,反而赋予她新的身份——忆昔。

“看着我。”

忆昔抬头撞进一双犹如深潭的眸子里。

谢知韫蹲下身,墨发垂落,他平视忆昔,“人各有命,你想活,那是你心底的自己在重燃希望,怎么活,就得看你能否抓得住眼前的绳索了。”

忆昔抿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明白谢知韫想说什么,更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谢知韫起身,他说的已经够多了,能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就是忆昔的事了。

“殿下,我会帮您。”

这句是忆昔心中唯一的答案,也是谢知韫想要的。

“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好好睡一觉,一切自有定数。”谢知韫抱臂靠墙,声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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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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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遇楠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