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萌拉开车门,手指无意识地搭在门框上沿。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恍惚,仿佛身体先于意识行动。
当余光捕捉到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往左侧挪了挪,右腿自然地屈起,为来人腾出足够的空间。
凃与知弯腰钻进车内的动作行云流水,师萌一时陷入沉思没了反应,只是感受着身侧传来的轻微震动。
车门关上的闷响让师萌如梦初醒。他猛地转头,脖颈因为这个突然的动作发出一声轻响。
老陈已经挂上档位,轿车缓缓驶离校门。直到这时,师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凃与知就坐在距离他不到二十公分的右侧。
不是……哥们?!
师萌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真皮座椅。
“你怎么也进来了?!”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略微拔高,“你...你请假了?”
凃与知从容地将两人的书包放在座位中间,手指轻轻抚平书包带上的褶皱:“你书包忘了拿,我给你送过来。”
他盯着两人书包紧挨在一起的肩带,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师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尾音却弱了下去,“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凃与知转过头,“请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师萌泛红的耳尖上,“照顾你。”
师萌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空调的冷风突然变得很刺骨,吹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师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想说不需要,想说这样很奇怪,可当他对上凃与知那双平静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
他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凃与知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伸手将矿泉水瓶递到他面前。
瓶盖已经被细心地拧开,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喝水。”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师萌接过了水,抿了一口,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校服黏在脊梁骨上,又痒又难受。他盯着自己膝盖上微微发颤的手,感觉一股热流正从胸口一路烧到耳根。
灼热感太过鲜明,连带着太阳穴都一跳一跳地发胀。
他忽然理解了那些小说里关于“感受到脸红”的描写有多准确,这不是运动后的燥热,不是被冷风吹出的红晕,而是某种从内脏深处翻涌上来的滚烫。
太狡猾了……太可恶了!
凃与知的存在感在狭小的车厢里被无限放大。师萌甚至能想象出那人呼吸的节奏,眨眼的频率,还有说话时喉结的滑动。
想象像无数细小的蚂蚁,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明明应该理直气壮地质问,质问他是不是疯了,或者干脆把人赶下车,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连最简单的移开视线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目光黏在两人之间那不到二十公分的空隙上。
空调出风口的凉意似乎开启了热频,师萌知道这不是环境温度的问题,而是某种更原始的、更不可控的生理反应。
他的大脑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疯狂叫嚣着逃离,另一半却可耻地贪恋着这片刻的亲近。
师萌想捧住自己的脸,却又觉得太过明显,只能咬唇看向车窗外,他明白,这些反应根本不是意志力能够控制的。
此刻,凃与知偏偏又突然倾身过来。师萌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整个人僵成一块木板。
那人却只是越过他按下了车窗按钮,温热的呼吸掠过他耳际:“你脸好红。”
疯子。
师萌死死攥住安全带,指节泛白。后视镜里老陈疑惑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而凃与知从容的姿态更衬得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傻瓜。
“没发烧,脸却很红。”凃与知看了眼师萌的后背,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师萌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好想知道凃与知这是什么嘴,可以练剑,一定能练出一把好剑!好剑啊!
真是……真是……!气煞他也!
接话与不接话的选项在意识里不断碰撞,激起的火花灼烧着他的神经末梢。
要么承认因为凃与知而脸红,要么假装是发烧导致的异常。前者太过**,后者太蠢了,可以称得上离谱的程度。
两种说辞在脑海里轮番上演,每一种都让他想立刻打开车门跳出去。
师萌很羞愤,同时也震惊脑内竟然在认真权衡两种借口的可信度。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沉默,可沉默带来的尴尬同样令人窒息。
某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师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某个临界点上,往前一步是万劫不复,退后一步又心有不甘。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那个人正用关心的语气,说出让他想要再次重生的话。
师萌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个干巴巴的“感冒,轻微感冒”。
烦死了!看病要去看医生啊,凃与知这个外行能不能别说话了!闭嘴!闭嘴会不会!
师萌好想锤凃与知,更想锤他自己!
欲盖弥彰的解释,配上此地无银的补充说明,简直是把“我在心虚”四个大字写在脸上,这谎撒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也快对自己无语了。
明明可以酷酷地不接话,偏偏管不住这张破嘴!
凃与知的话掉在地上能让他死吗?!
不能!
他这个没出息的!这要是被胡孟寻知道了,绝对能笑到下个世纪!
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上来。他想象着此刻要是能灵魂出窍该多好,飘在半空看着自己拙劣的表演,说不定还能笑出声来。
“要穿吗?保暖。”
凃与知的手指轻轻抽出了被书包压着的秋季校服,白色的布料上还带着细微的褶皱。
师萌疑惑,他这是……信了吗?
他盯着那件递到眼前的校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虽然很没出息,但他竟然……想穿!
好恶心!
他几乎能想象这件衣服披在肩上时的温度,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气息,或许还有一丝独属于凃与知的清冽。
……那个人的味道……
“我身上出了汗...”理智打败了私心,师萌突然对自己好感动。
比起承认自己真正的心思,他宁愿用这样蹩脚的理由推拒。
凃与知的手却没有收回,他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校服的领口,目光平静:“我不嫌弃。”
师萌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他终于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校服,将它披在肩上。柔软的布料轻轻覆上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便无声地包裹住了他。
师萌的呼吸微微一滞,胸口泛起一阵隐秘的悸动。
不行,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像个变态似的,对着件校服胡思乱想?这只是一件校服而已啊!
他的耳根烧得发烫,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屏息凝神,想要缓解一下自己跳动的心,可却忍不住铭记刚才的味道。
师萌明白了,他就是在占凃与知便宜!
原来所谓的正人君子并非生来高尚,而是经得住这般隐秘的诱惑。而他,显然已经在这无声的试探中败下阵来,像个变态一样。
热气瞬间涌上脸颊,耳垂烫得几乎要滴血。
师萌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
太丢脸了,他可以承认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但却没法承认自己像个痴汉。
可偏偏他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去嗅,控制不住脸红!
丢脸死了!
这场甜蜜的酷刑让他想要逃,却又贪恋这片刻的亲密。
校服包裹下的皮肤微微发烫,每个毛孔都在无声地背叛他的理智,诚实地记录着这份隐秘的欢喜。
师萌闭着眼睛靠在车座头枕上。自从意识到自己在对那校服干什么后,他就再没勇气睁开眼面对凃与知。
车身轻轻一震,轮胎碾过别墅区特有的减速带。师萌悄悄将眼皮掀起一条缝,熟悉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他维持着均匀的呼吸频率,感觉凃与知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自己假装熟睡的脸上。
“少爷,到了。”老陈压低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师萌装作被惊醒的样子,慢吞吞地直起身子。他刻意避开右侧的视线,手指慌乱地去解安全带。余光却瞥见凃与知已经先一步下车,正弯腰从另一侧车门拿他们的书包。
踏进玄关的第一步,师萌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站在客厅中央,正在整理听诊器。
这个画面太过荒谬和戏剧,以至于师萌的第一反应是后退了半步,后背直接撞上了紧随其后的凃与知。
“医...医生?”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气音。
师萌感觉全身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他的“病症”根本经不起任何检查,那些脸红心跳、体温升高,全都源自于……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下全完了。
老陈从身后匆匆赶来,脸上写满了朴实的担忧:“少爷,听说您不舒服,我就提前通知了医生。”
师萌的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了楼梯扶手。
他即将在凃与知面前,被专业医生揭穿这场因心动而起的“病症”……不要啊!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师萌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医生拿着听诊器走近的脚步声在耳中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经上。
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脸红心跳是因为…因为……
操!
他好想哭啊。
凃与知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额头:“确实有点烫。”
师萌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看见凃与知转向医生,薄唇轻启:“可能是轻度中暑,再加上...”一个微妙的停顿,“考试压力。”
可以可以,这简直是个完美的台阶!师萌几乎要感激涕零地点头附和!
就是这样的,凃与知总算说了句人话!
“身体指标都正常,”医生收起了听诊器,目光在病历本上停留片刻,“可能是压力太大导致的躯体化反应,毕竟是准高三了。”
唉……这就不懂了吧,就算物化加起来没有二十分也是有压力的!
师萌垂下眼睛,假装整理袖口,掩饰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侥幸。
凃与知站在落地窗前,他手里还拿着书包。听到医生的结论,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