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魂被静姝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为何这般看我?”
“你险些害的我陷在梦里,我看你两眼有何问题?”
“那自然没问题!”
精魂闻言连忙应和称好,又迅速抖了抖身体,将凝着的水都散掉并归回原处,接着露出了原来光团的模样
“不过这才是我的原形哦”
说着还旋转了起来,仿佛在展现自己并不存在的身姿
“……”祂莫不是身有重疾吧?
静姝被噎住了,一口气卡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不说,大晚上的还要被亮光晃眼,实在是让人憋屈的紧。
可无奈自己连对方是何时跟来的都不知晓,更妄论应对一二了
想打又打不过,想赶也赶不走,气得静姝干脆继续躺下闭目养神,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必了,天色已晚,你也回去歇着吧”
这其实是凡人交谈时常用的送客语,
寻常人听到这话早起身告辞了,奈何那精魂疑似根本不通人情,
丝毫没有领会到意思不说,还越凑越近的在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着实有够烦人的。
静姝轻抚额角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头大如斗。
“你性情当真极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不愧是昆仑弟子!”
完全不曾意识到问题且自觉是头一次感受到关怀的精魂此刻兴奋极了,说着说着又学着人的语气,文绉绉起来
“不过,你不必为我忧心,吾乃天生地养的天道意识,无需休息!”
这是报应吗?
静姝倚躺在榻上,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片刻后,就在她睁开双眼坐起身想要同精魂说些什么时,却不慎被近在身前的亮光晃到,下意识便闭上眼睛并用手挡住。
精魂见状连忙贴上去想要查看情况,可随着祂的靠近,静姝的不适感明显更加强烈起来,甚至落起了泪。
一通下来,直唬的祂以为又是自己弄来的**果在作祟。
这好不容易才能靠近些许,要是因此导致前功尽弃,那真是要唾骂自己了:
“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需要哪些药材,你同我说,我立即去寻”
“无碍”
那紧张兮兮的声音让静姝有些哭笑不得,
她长叹一口气,用正挡在眼前的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后准备继续躺下休息时,不慎又被晃了一眼,于是只得用另一只手继续挡在眼前,然后露出些许缝隙来:
“你太亮堂了,有些晃眼睛”
精魂闻言恍然大悟,立即收敛了自身亮度。
霎时间,原本耀眼如朝阳的光团便化作了柔和清凉的明月,那明月之辉皎洁无暇,洒在本就姿容出尘的女子身上,更为她添了几分缥缈之意。
“这样可会好些?”精魂询问道,大有不好就再缩作萤火的架势,
静姝将手放下,撑在躺椅上,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团子:
“好些了,多谢”
“应当的!”
得了感谢,精魂语气明显欢快了起来,
话中笑意感染了正倚榻支颐的静姝,让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的爱宠驺虞,于是本想出口的诘问便化作了温软低语:
“你为何还要跟着我呢?”
“诶?”沉浸在喜乐中的精魂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同你说过,救苍生这担子实在太重,绝非常人所能担,你又何苦将精力放在我身上呢?”
静姝是当真疑惑,着实想不通为何祂要紧跟着自己不放,
一来,她根基破碎,修行之路已无可能。
二来,她如今与水灵石融为一体却又修为散尽毫无自保之力,一旦落入眼馋灵石之力的妖邪手中,自己必死无疑不说,怕是还会因此拖累不少无辜,尤其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纵然心中对他们仍有不少怨念,可身为昆仑弟子,她如何能为求生而将无辜者牺牲?如何能狠下心肠将这南陵山的昨日变作他人的明朝?
她不能这般自私……
“我……”
精魂顿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只是在静姝手边漂浮着,试探着靠近她,见她没有斥责着要自己离远点,便大咧咧的将整个身躯都落在她手边,
“我……”
“嗯?”
“对不起,我先前其实同你撒谎了”
“诶?”
眼前这明明并无人形的团子,静姝却愣是从中看出了一丝蔫儿哒哒的失落的意味来。她没有打断祂,只是默默将被祂贴着的手作轻抚状,而后安静聆听。
“这些年来,我寻过许多人了其实”
精魂语气颇为落寞:
“那些人起初立下誓言决心背负众生,却在得到力量后慢慢的或陷入情爱或陷入仇恨当中不能自拔,更有甚者,要为此毁天灭地。
我心中不解,问他们为何背弃誓言,
他们有的说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苍生如何与己何干;有的又说自己实在厌倦杀戮,如今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不求其他,只求能过上与世无争粗茶淡饭的寻常日子就好。
我见他们心意已决,便不曾多劝,左右道不同不相为谋,强求也无甚意义”
“我原以为事到此止,不想在要拿回五行灵石时倒是让我见识了一回人心丑恶”
说起这段往事,精魂语气渐渐变得嘲讽起来:
“那灵石系我伴生之物,其中蕴含的天地之灵,于修道者而言乃无上至宝,
当年,我为他们能够更快积攒力量以应天劫和庇护人间而将灵石托付,他们倒也争气,将灵石之力运用的极好,修为大有精进,而后一路降妖伏魔、震慑邪物,人间也因此趋于平静。
我感念他们昔日的付出,便想着将灵石取回就好,从未想过要将他们基于灵石所得的修为全然收回,谁想这般也能惹来他们的极大怨气,堂堂修仙人士竟会想强占他人宝物,当真荒谬至极。”
静姝默默接过从天而降的来自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前辈的巨锅,也忍不住好奇能作出此等行径的到底会是哪路神仙:
“你给予他们的灵石,传闻灵力非同寻常,得其一便可增进数十年乃至百年修为,何况五行灵石都在,他们当时是当世无敌手吧?”
见精魂并未反驳,对于这路“神仙”的庐山真面目,静姝心中有了大致猜测:
“你所选之人里,至阳宗清逸与玄火宗邵恒那俩仙门叛徒定在其中吧”
“缘何有此定论?”
不怪精魂好奇,毕竟寻找救世主这事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曾声张过,知情者唯有自己与所选之人,即便当时有人猜测出些许眉目,那也是知之不详,
如此这般,她这千年之后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静姝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精魂飘散的光点:
“当年他们一个将锁妖塔废去,险些害得我昆仑掌门身死道消;另一个更是丧尽天良的要毁天灭地,害人无数,以致自其后仙门弟子行走人间如履薄冰。
那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很呢,再结合你先前所说的,稍一推测便可猜出来啦”
“原来如此”听出静姝语气里隐隐带有的小骄傲,精魂很是配合的作恍然大悟状
“他二人果真在其中?”轮到静姝好奇了,
精魂一时沉默起来,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以作回应,而后将前因后果同静姝细细说道
两千年前,当时的王朝名为大昭,人间在其治理下也曾繁荣过数百年,期间更出了不少名扬天下的修士。他们合力将危害三界的魔族打败,并将其封印在天寒山的封魔井中,人间因此成为妖界、鬼界等三界之首。
这其中,以至阳宗的清逸道长最为有名,
她道行高深莫测,手持清风剑和照妖镜,一路降妖伏魔救死扶伤,在民间极得人心。师门以她为荣,各路道友亦以她为当时修士的第一人,无不盼着她能成为那第一个勘破大道得道成仙的领路人。
那日,清逸与其道侣赤云在前往昆仑的路上遇到了一条正在准备吃人的黑蟒精,人早已被吓昏过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清逸出手相救,以锁妖绳将黑蟒精牢牢锁住,赤云则在一旁为受伤之人医治。
那人得救后对着两人千恩万谢,而后逃也似的离开这险些要了他命的不祥之地。
清逸见人走远,便将锁妖绳收回。
重获自由的黑蟒精急忙转身要逃,却被再次捉住。
眼见逃不掉,它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与寻常孩童一般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哭泣。
赤云见幼蟒哭的伤心,便上前询问其为何来此伤人,
黑蟒称自己是为寻父亲而来,方才只是吓唬凡人,并无伤人之意。
原来,其父正是被当时的昆仑掌门瑶英与数十位弟子废去半数功力后镇压在锁妖塔中的黑蛟,它一心想要救父亲,却对着附在塔上的诛妖阵无可奈何,只好先打道回府,之后再另寻他法。
赤云闻言心生同情,认为稚子无辜,且黑蛟被关已有百余年之久,予其一条生路好叫父子团聚也无不可,如此也算结个善缘。
清逸被说服,便在拜访昆仑时向瑶英掌门提出释放黑蛟的请求,瑶英当时便被惊到了:
那黑蛟害人无数,一旦放出更是后患无穷,这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身为当世修士第一人的清逸怎会不知?
她一时拿不准是这位后辈要以此为突破口来保人间再不受妖族侵袭,还是当真只是昏了脑袋。
若是前者,昆仑定当全力协助,便是因此身死道消也无妨,
只可惜到底不如其所愿,那清逸当真只是昏了头想行蠢事罢了。
瑶英仍不死心,在再三确认不是玩笑后,这才勃然大怒,痛斥其小儿无知,竟要将人间安危作儿戏。清逸失了颜面,羞恼离去。
瑶英见此心下不安,直觉要有大事发生,于是当下便向至阳宗掌门修书一封告知情况,随后领着一众弟子立即前往锁妖塔加固阵法,以防不测。
果然不出其所料,清逸与赤云带着黑蟒精再次折返突袭锁妖塔,昆仑弟子全力抵挡,却仍是不敌。
锁妖塔阵法被破,对昆仑有着极大怨气的黑蛟逃了出来,将冲在最前的赤云一掌打飞,赤云受伤倒地,一时吐血连连,清逸忧心不已,再顾不得妖怪作乱,连忙赶去为其疗伤。
那黑蛟道行高深,即便失了半数修为也是极其难对付的狠角色,何况边上还有一条实力不俗的黑蟒助阵。加上先前与清逸等人鏖战,昆仑上下早已体力不支,一时陷入苦战,瑶英为保护弟子更是身受重伤,好在至阳宗的人及时赶到,这才救了众人一命。
见师门来人,清逸交代一师弟照顾好赤云后,便前去助昆仑对付黑蛟,而随着她的出手后,局势瞬时逆转,黑蛟眼见不敌,立即放弃将昆仑灭门的想法,转而带着黑蟒匆忙逃回蛮荒。
黑蛟离去后,至阳宗掌门扶黎立即为瑶英疗伤,昆仑弟子为二人护法,在清逸靠近时拔剑相向,眼中满是恨意。
至阳宗弟子不明情况,下意识护住清逸,质问昆仑为何剑指道友,场面一时剑拔弩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