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ASS训练基地内。
窗外的阳光透过帘子照进来，十二月下旬的广东天气还不算很冷。
正值秋季赛结束的休赛期，闹钟响起，谢晏摘下眼罩，几个枕头堆在旁边，他闭着眼从床头摸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半。
还剩半个小时，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眯了五分钟，拿被子兜住头，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起床。
谢晏去洗手间接冷水拍了拍脸，简单洗漱下楼，满脸都是被吵醒后的不耐烦。
Power叼着牛奶看他下来，摘下耳机喊了一声：“哥，我这有个单你接吗？”
微微卷起的发梢被压平，水珠还在不停往下滴，谢晏穿了身黑T恤，懒散休闲。
他面无表情地看Power，眼刀锋利的扫过去：“杀谁？”
Power：“……”
他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没事了，您歇着。”
基地一向是安静不了太长时间的，Power他们一组排就吵个没完没了，能从月亮河受伤总变绿吵到永眠镇地窖在女神像，接着跟Nid吐槽另外两个队友开把排位就是投胎错成猪。
谢晏一个玩屠夫的无法理解。
他坐在电脑前调试好设备，戴上耳机，到点开了排位直播。
谢晏直播不开摄像头，只开麦克风和音乐播放器，更多是技术粉和水友来学习他的追击控场思路。
【叮咚，奶奶关注的爱播终于开播了，今天中午奶奶能吃个好饭了。】
【你们都在吹谢神的技术，只有我在吹谢神的颜值，这张脸我看一万年都不嫌久。】
【美醉了宝子你继续吧。】
【美醉了三个字一出来，仿佛大脑皮层的褶皱瞬间被抚平了、拉展了。】
【爱播怎么不打人类了？】
【爱播前两天跟Power和Nid打人类低阶局被哥俩骂惨了，痛定思痛决定做回屠皇。】
【hello谁在意爱播的一球逃跑流前锋？】
【Yan：管好你自己！】
【我替爱播澄清一下吧，其实那几局是AI打的，没有人会打成这样。】
【谢神这赛季还打屠榜吗？】
十二点开排位，巅峰人屠比失衡，高星屠夫一中午也排不到几把车，谢晏这个号偶尔打打，已经六十七星了，等待时间漫长，他顺便挑着几个弹幕回了一下。
“这赛季可能不打，明年开年就要开始备战深渊淘汰赛，看架势入围的几个民间队都很强，另外管理把那几个说我人类打不好的禁言一下。”
谢晏是笑着说的，语调不太正经，房管也跟着弹幕玩毕业旅行说走就走的梗。
又是半个小时没车，弹幕让他开个大神观战，锐评一下屠榜局屠夫的精彩操作。
谢晏鼠标上下划了划，随便点了个进去观战，漫不经心道：“锐评的话是中午说的，大头照是下午满天飞的。”
【爱播每次都这么告诫我们打游戏要平心静气，实际上心里已经在嘲讽对面人屠的博弈水平了。】
【爱播不是人小子也不是屠小子，爱播是强小子。】
【学姐很敢说，真想gogogo出发喽。】
【go？对了，说到go，你打瓦吗？】
【瓦学弟这招太阴了。】
他随手点进去观战的这把监管是噩梦，一个……强度堪忧的角色，不过地图确实是噩梦优势图，月亮河公园。
镜子破碎，进入游戏界面，谢晏抽空看了眼弹幕。
【这id好眼熟啊，我记得RT的俱乐部经理在联系这个号主的代打做替补屠夫，被代打本人拒了。】
【拒RT？有点意思，是个人物了。】
【拜托，就RT那些人的人品，谁去谁倒霉好吧，还有能不能别在谢神这里提RT，很倒胃口。】
ASS跟RT是出了名的不对付。
两家在圈子里已经算有名的豪门战队，而RT起源更早，拿过的冠军也最多，曾经蝉联过三年的深渊全球冠军和两年亚军，名副其实的人屠均势强队，不过名声实在一般。
RT成员也是各有各的塌房事件，辱骂拉黑大粉、跟高中生撩骚、约粉丝去酒店开房等等数不胜数。
游戏打得好，奖杯捧得多，经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队员的人品败坏视而不见，俱乐部官方微博评论区被冲到十几万也装瞎。
当时Power刷着评论区阴阳怪气：“搞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叫RT_Milk，你让他叫ASS_Milk试试？上午敢睡粉，下午就喜提开除套餐。”
他说完深情款款地拉住Nid：“如果我能陪你走出瓜格，万水千山你愿意陪我看吗？”
Nid甩开他的手：“滚远点。”
后来谢晏2021年秋季赛一战成名，八场三十二杀把RT人队狠狠踩在脚下，也终结了他们人队不败的运营神话。
这世界上就是有人博弈总是全赢，就是有人以碾压性的天赋凌驾在你之上。
秋季总决赛的赛前喊话，Power举着话筒问：“ASS什么时候能淋到金雨？”
台下观众的欢呼声沸反盈天，聚光灯的光束分散又汇聚，最终打到ASS队员脚下。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谢晏稳稳拿住了他的话筒，微笑着抬眼接话，一字一句道。
“Right now.”
现在。
话说的很隐晦，但老粉都知道RT的名字取自right，意为正确。
谢晏不仅光明正大的讲出来，还在后面加了个跟no同音的单词。
RT，No.
RT的人在后台气个半死，也不能出来撸袖子打架，两家就此结仇。
弹幕刷了会RT，又在讨论这把监管的多抓面。
【我去不是吧，这是那个一阶日一次墙二阶日两次墙的噩梦吗？双传控场是一回事，抓不抓的到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嗷嗷飞鼠我们母子俩被暗算了！】
【为什么玩同样牢的角色，他就随随便便四抓了，我就把把被三跑，资本做局阴我这么久真的赢了吧，可我一个普通人又动了谁的蛋糕？细思极恐。】
【宝子看你主页蛋糕应该确实没少吃。】
【……】
【爱播怎么不锐评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屠夫的水平没什么好评价的，确实厉害。】
【虽然RT失败了，但是ASS还有戏啊，谢神你还不出手吗，向他发出你的好友申请！】
观战时可以查看天赋选择，谢晏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他点开赛前携带的天赋，发现这人舍弃了张狂那一整条线，两点快踩，三点追猎，却没有底牌，最终大天赋只有一刀斩。
打法十分大胆，如果抓不到人打不了控场守尸节奏，可以说是坐以待毙。
考虑虽然欠妥，但仅从操作上来看，对面拿下胜利实在绰绰有余。
这版本的监管天赋让很多屠夫玩家十分嫌弃，总点数有限，但有用的线上连着很多没用的天赋，比如想点幽闭恐惧让人类的开门速度减慢，就要花点数点上落地加速，而像军工厂这类小图，甚至无地可落。
五分二十秒，剩余两个求生的自起均被消耗殆尽，发起了投降。
大获全胜的界面呈现在大屏上，弹幕不约而同刷起了六六六。
伴随一声提示音响起，谢晏的神情怔了片刻，他退出大神观战，自己的号刚好排进去。
第一把湖景村，谢晏看阵容拿了红夫人。
他还在想那把观战的内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这把可以看选点抓咒术，本身也有角色克制在里面。”
谢晏打排位的时候就变得异常安静，只是耳机里的音乐声很大。
一镜一刀，飞轮冷却时间还没好咒术就已经倒地。
【十六秒一移行吗？看爱播操作也很一般吧，也就是我幻想中玩芙蓉的样子。】
【主播如果对面全是ob位怎么办？如果我第一个镜子空了怎么办？】
【你是说猎物全跑了？那很有生活了。】
谢晏击倒最后一个求生挂上：“按我自己的理解来说，红夫人面对ob不算吃力。”
“可以首抓击球咒术勘探古董这类无法反制镜子刀的角色，另一方面对拉点ob的前锋不要首抓，来ob可以直接金身，比起控场，更重要是镜子的熟练度，不要让一溜的人类活到飞轮冷却结束。”
歌单里最后一首歌还没放完，是他最喜欢听的睫毛弯弯，不过排位时间已经过去，谢晏暂停音乐播放器，下播准备点外卖。
教练田园风风火火地进门，鞋也没换就在地上踩，着急忙慌地喊：“谢晏呢？谢晏这小子醒了没有？有个事要给他办。”
谢晏放下耳机长叹一口气：“田大人，有何贵干。”
“有个人要交代给你处理一下。”
谢晏又不紧不慢问出那句话：“杀谁？”
田园：“……”
他一路小跑过来，擦了擦汗把手里的资料扔给谢晏：“看看。”
谢晏不明所以，接过资料翻了翻。
“纪星然……s提琴、s噩梦、s蜘蛛…十六岁。”他念出声：“未成年啊。”
谢晏秒懂，他合上本子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像什么很闲的人吗？深渊我不上了去给俱乐部招人，我改行当战队经理去了？”
田园喝了口水：“你少贫行吗，年还没过就惦记深渊，后天跟FT的比赛，赛程表发你微信了。”
他补充道：“还有人一定记得联系，先从找他代打开始，不管花多少钱俱乐部都出，你的首要目的是加上他的好友，他有打比赛的天赋，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你。”
谢晏心说那你这话可真中听，他好整以暇地往后一躺，电竞椅悠哉悠哉转了两圈：“那你们抢人啊，找什么代打单子折腾人家呢？”
田园也跟着他坐下：“你说的我能不知道吗？只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我才想让你去谈，都是打屠夫的交流起来也方便。”
“特殊？”
“嗯。我大概打听了一下，纪星然从小到大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去年他奶奶生病，他一个高中生又要上学又要照顾老人家，过得挺困难的，医疗费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而且RT也找过他签协议，直接被他一口拒了，我是不想看他没到能打比赛的年纪就被生活耽误了你懂吗？算了你懂什么。”
田园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说是找他代打，其实我们开的价，是想让他轻松点赚钱。”
“哦对，他初中是天行一中毕业的，直升高中部，和你也算半个校友。”
谢晏慢慢坐直了。
纪星然拒了RT？
他忽然想起中午那把月亮河公园的噩梦。
杀的够快，博弈够赏心悦目，确实是很难得的人才，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如果是他的话……
Power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他暂停匹配界面，凑过来低头一看：“这人我排到过啊。”
“就是那把调香单子，差三十分稳标，结果排到这个id四分钟把我们杀穿了，玩了个什么来着？”
Nid站在一边凉凉补充：“小提琴。”
“对对对，玩个小提琴四分钟把我们速杀了，博弈全赢，没空过一根弦。”
ASS的人队实力已经是联赛里面数一数二了，百星人榜局虽然只能双排，但毕竟队友已经是凤毛麟角，信号意识都足够顶尖，四分钟就被四抓，速度实在太快。
思绪回笼，谢晏抱臂，对此毫不留情地评价：“你跟Nid菜就多练吧。”
Power撇嘴：“你别不信啊哥，那把回放我还保存了，一会我传群里你自己看。”
Nid从不惯着他，直接嘲讽回去：“我们谢神觉得求生只要修修机救救人就赢了，请问谢神你能回应一下昨天四阶局勘探员溜厂长秒倒事件吗？”
谢晏自知理亏，面上假笑：“没什么好回应的。”
大概这人出众的天赋全点在玩屠夫这一项上了，偶尔玩几把人类惨不忍睹。
田园不想听这几个不正经的人打岔，下了最终命令：“话我带到了，谢晏。”
顶着三人的目光，谢晏举手投降：“……我试试吧。”
教练大人满意离去。
谢晏顺着联系方式搜过去，屏幕上弹出来一个全黑头像。
嚯，十六岁正是高冷的年纪。
他打字：你好，接屠夫代打吗？
消息石沉大海。
谢晏沉思了一下。
像纪星然这种水平的屠夫，找他代打接单的人应该不会少，教练也特意说了以俱乐部经理的身份联系肯定会被拒，之前RT经理就是这么被拉黑的。
他又打字：你好，接人类陪玩吗？
又石沉大海。
他犹豫着再打字：代打代打想不想和我玩第五人格喵喵喵？
无人理会。
……
忙了三个小时，聊天框删删减减，谢晏气的咬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键盘上。
得从好友申请上拿下纪星然，至于怎么拿下还没想好。
谢晏登上私人小号，换了个可爱猫猫头像和名字，他左看右看犹嫌不够，最后把签名也一起改了。
【三更半夜手感火热，想来一把紧张刺激的第五人格，但水平太菜总被同学嘲笑，想代打个屠夫牌子证明实力，求好心代打疼我，预算无上限好商量。】
他打完字转眼看了看大号的屠榜排名，又看了看放在基地玻璃柜里的十几个奖杯，喃喃道：“怎么感觉我在骗小孩？”
算了。
午餐和晚餐味同嚼蜡，谢晏指尖紧张地轻点桌面，觉得自己从来没度过这么难熬的几个小时，堪称度日如年。
午夜十一点半，他终于收到信息提示。
Star：【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广东下小雨：【你好！^v^】
谢晏发完消息被自己雷个半死，他承认在加颜文字的时候笑容差点没绷住。
缺德的事一辈子就干这一次了。
广东下小雨：【老师您好，请问可以接下赛季的s提琴吗？无底分，段位继承四阶。】
Star：【可以。】
这么好说话，传闻有异啊。
谢晏挑眉，超绝不经意地截了个图发给田园。
广东下小雨：【也没有很难吧。】
手机振动一响，另一边准备睡觉的田园看着这个可爱猫猫头像和名字，不禁陷入沉思。
他点开朋友圈界面。
——广东下小雨，而我很想你。
这特么是谁？？？
不是，，这两天深渊看下来，，再回头看看我的大纲，，感觉有点预言家了，，但是实际上我真的没关注过，，，算了，，，唉不是，，我不会放过，，这都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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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