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校门口的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周玄度说。
时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的临别礼物。”
周玄度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手工雕刻的桃木书签,上面精细地刻着“青山朦胧处”五个字。
“这……”周玄度一时语塞。
时识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晚上睡不着时做的。想着你写书能用上……希望你可以喜欢。”
周玄度小心地收好书签,珍重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村长在车上按了按喇叭,示意时间不多了。
“等等!”时识跑回教室,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递给周玄度:“孩子们写给你的信。”
周玄度接过那叠用各种作业本纸写的信,粗略地扫了两眼。
最上面是叶棠歪歪扭扭的字迹:“亲爱的周叔叔,谢谢你教我写作文。我会想念你的……”
“替我谢谢他们,”周玄度清了清嗓子,“对了,学校的事有进展吗?”
时识的眼睛亮了起来,“昨天县里来电话了,说小学可能转为教学点保留下来,虽然经费会减少,但至少孩子们不用跑那么远了。”
“那太好了!”周玄度由衷地为他高兴,随即又皱起眉头,“但你的待遇……”
“够生活就行,”时识笑了笑,“能继续教书,比什么都重要。”
村长又按了下喇叭,这次更长更急。
周玄度深吸一口气,突然拥抱了时识:“保持联系。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一路顺风,把《青山朦胧处》写完。”时识拍拍他的背。
三轮车驶离山村时,周玄度一直望着后视镜中那个站在梨树下挥手的身影,直到转弯再也看不见。
他低头翻看孩子们的信,每一封都简单,且带着错别字和拼音,但他却感到无比感动。
其中一封信特别厚,是时识写的。周玄度小心地拆开。
「玄度: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在回首都的路上了。
原谅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学校可能保留的消息,因为直到昨晚我才得到确认。
这几周与你的相处,我无比开心。
对我而言,我们应该算是重逢,我从没想过在这个山村还能遇到你,谢谢你的到来。
你熬夜帮孩子们改作文,暴雨夜背老人撤离,甚至学会了生火做饭,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的确,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关于《青山朦胧处》,我偷看了几章,抱歉。你笔下的山村和学校比现实更美,但我想说的是,不要美化苦难。
我们选择留下不是因为责任,如果这本书能唤起人们对乡村教育的关注,那就足够了。
最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记得山里有群人会一直为你加油。
友:时识」
周玄度折好信纸,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景。
他突然意识到,这几周里,他不仅找回了创作灵感,更找回了写作的初心。
首都的高楼大厦逐渐取代了青山绿水。周玄度一回到公寓,就被卷入了出版危机的漩涡中。
记者会、律师函、紧急会议接踵而至。
直到第三天深夜,他才终于有机会打开电脑,继续写作《青山朦胧处》。
屏幕上最后停留在上一次的描写。
周玄度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起时识信中的话——不要美化苦难。
他删掉已经写好的煽情段落,他决定用最朴实的语言完成这个故事。
一周后,《青山朦胧处》完稿。
编辑连夜审读后,激动地打来电话:“玄度,你写得也太好了吧!光明文艺已经撤诉了,还提高了首印量!”
周玄度没有想象中的兴奋:“谢谢。我想在扉页上加一句题词。”
“什么题词?"
“献给时识,以及所有坚守在乡村教育一线的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