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识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的山雾立刻涌了进来,湿润的气息中夹杂着松木和泥土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那里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
“时老师,这么早啊!”住在隔壁的老村长拄着拐杖,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早,林叔。今天要给孩子们复习升学考试的内容,得早点去准备。”时识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从门后拿起那把已经用了六年的黑伞。
尽管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下雨,但他知道山里的天气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的露水,时识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滑倒。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六年,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到这个偏远山村开始,他就成了山坳小学唯一的老师。
学校是由一座废弃的房子改建的,斑驳的墙面诉说着这些年的历史。
掏出钥匙打开那把生锈的大锁,推门时又发出那熟悉的吱呀声。
教室里只有十六张木桌椅,黑板是用木板涂黑制成的,粉笔总是短缺,估计是孩子们拿去玩了。粉笔盒里还放了两块黄石,可以在地上写字。
时识走到讲台前,从抽屉里取出昨晚批改到半夜的作业本。
这座学校现在就剩他一个老师了,等这批孩子考试完后,他就要回去了。
教育局已经下达撤离并校的通知,他沉默地数着粉笔头,计算最后三十天的倒计时。
“时老师!”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冲进教室,脸蛋红扑扑的,“妈妈让我带给您的!”她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
“谢谢你,小棠。”时识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吃早饭了吗?”
“吃啦!妈妈说……”小女孩突然压低声音,靠近时识说:“今天有个城里人要来我们村,要住在你旁边那间屋子里!”
时识愣了一下。
确实有一间闲置的房间,是为“可能”会来的第二位老师准备的,但好多年年过去了,那间屋子一直空着,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城里人?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呢,听说是写书的。”叶棠歪着头,“爸爸说他是个大作家!”
时识皱了皱眉。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偶尔会有扶贫干部或志愿者来,但作家?这倒是头一会,算是新奇。
他正想再问些什么,教室外已经陆续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他只好收起疑惑,开始一天的课程。
上午的语文课刚结束,村长就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教室门口。
时识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人的着装,与这个泥泞的山村格格不入。
“时老师,打扰一下。”村长搓着手,“这位是周玄度,周先生,从首都来的作家,要在咱们村住一阵子。乡里安排他住你旁边那间宿舍,但是现在还没收拾好,你看……”村子有些犹豫。
时识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走到门口。
“你好,我是时识……”他伸出手,突然愣住。
袖口被周玄度卷起,小臂线条时隐时现,与记忆中那个总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周玄度。”对方简短地握了握他的手,没什么表情。
不记得了吗?
“周先生最近写作遇到瓶颈,医生建议他换个环境。”村长解释道。
周玄度补充道,声音低沉:“不会打扰太久,最多一个月。”
时识点点头,表示理解:“宿舍很久没人住了,需要打扫。放学后我可以帮忙。”
“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行。”周玄度的语气客气而疏离。
时识见对方推脱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再开口,转身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