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立刻扭头向后看,但山路转弯,对方离他们又有一定距离,此时并不能看到。
“那些车声我听见已经有几分钟了,但我没想到他们是在跟踪我们。”他心里暗暗惊讶张海客的敏锐。“不止一辆车,”他又仔细侧耳听了一下,“……是摩托车。”
“看来是事先埋伏在半路上的。没准前边还有人等着我们。”
张家二人倒是面不改色,仿佛被人跟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这里离雨村虽然远了,保不准族长那边是不是也遇到了情况。”张海盐分析道,“咱们得先摸清他们的底细,然后跟吴邪他们取得联系。”
“好,”张海客一踩油门,干脆道,“前面左转之后,我们会暂时处在追兵的视线盲区,我先下车。”
你先下车?你不是在开车吗???
刘丧刚想张嘴问,车子已经开始在山路上转弯。惯性倾斜让他赶紧扶住椅背,接着却见张海客毫不犹豫打开了驾驶室车门,然后直接纵身一跃,飞过路面落到了路边的灌木从中!刘丧目瞪口呆。他只来得及透过车窗依稀望见张海客在地上打了个滚,就看不到人影了。
车身在路上轻微摇摆画了个S形,他回头向前,发现驾驶席上已经是张海盐坐在那儿了。
张家人果然身手了得!
“坐稳,”张海盐说,“我要超速了。”
“咱们要甩掉他们吗?”刘丧回过神来。
“不是啊,”张海盐活动着下颚,邪魅一笑。“我就是要他们知道,咱们已经发现他们了。”
刘丧眼皮直跳。不知为什么,同样是经历长久岁月之人,张海客给他的感觉还比较持重,张海盐却带着一种变幻莫测的不稳定感,跟张海盐一起行动让他无法心安。
很快他明白张海盐的意思。追踪者看到他们在加速,也放弃了保持距离隐蔽,加大马力开始赶上来。轰鸣的摩托引擎逐渐靠近,而张海盐也飙到了对于山路来说十分危险的速度。
“他们靠过来了!”呼呼的风噪当中刘丧冲张海盐喊,“四辆……不,五辆!!”
张海盐也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骑手。全都戴着头盔,看不见脸。他忽然把方向盘一拧,第一发子弹擦着车身飞了过去。
“他们有枪!”
“我看见了谢谢!”张海盐吐槽,这时更多子弹射来,刘丧下意识猫腰,后风挡玻璃瞬间碎成了渣。他有点懵,这什么情况,光天化日之下一条山沟的县道上还能遇到枪战追车,这是好莱坞电影吗?!
一声爆响,两人顿时一歪,车子危险地左右摇摆起来。“后车胎被打爆了一个!”眼见对方又继续瞄准他们的车胎,张海盐一心多用,施展不开。刘丧咬咬牙:“我来开车!”
他话音刚落张海盐已经把驾驶座靠背放倒,同时人极为灵巧地闪到一侧。刘丧赶忙扑过去,攥住失去控制的方向盘。在他手脚并用爬进驾驶位的时候,张海盐的刀片也向车后方射出。一辆摩托车应声倒地。
其他杀手没有停下,仍然拼命向他们逼近。
张海盐干脆把蛛网状龟裂的侧车窗玻璃捅掉,瞅准角度一个冒头,刀片再次飞出命中第二人。这时剩下三辆摩托车中的一辆已经从左侧抄上来,和他们平行了,刘丧光是稳住车身就很吃力了,一歪头,看到那摩托杀手正举枪向他瞄准。
“刹车!”张海盐喊道,一只手护住刘丧一边做出了攻击姿势。
刘丧却是心一横,猛地向外打了把方向盘。车子在高速运转中一个摆动,侧面的摩托车躲闪不及,被直接挤出了赛道,一下子撞到栏杆上。山路外面是陡峭的悬崖,刘丧扭头想确认,张海盐一把将他领子拽回来。
“万一那人被我撞下去了会出人命的!”
人家都他妈用枪扫射你了,张海盐心道。“我们是正当防卫!!”
说着嘴唇之间又是寒光一闪,刀片径直穿透一名杀手的头盔面罩打了进去。那人立即扑地。最后一辆摩托车见状,不再穷追不舍,而是停了下来。张海盐眉头一皱。
“他要联络同伙!”
刘丧一个急刹车,来不及掉头,直接向后倒车逆行朝那人冲去。那杀手刚下了摩托,就见这俩人驾着千疮百孔的车子直怼过来,慌忙躲避。刘丧却在刹车的同时方向盘一通猛打,车身呼的一声整个吓人地旋转起来,漂移扫尾,直接把那人扫飞到了固坡的混凝土挡墙上。
张海盐吹了个口哨。
“看不出来,小兄弟开车挺野的啊。差点害我闪到舌头。”
刘丧自己也有点头晕,刚想缓一缓,张海盐却推他道:“快离开车子!!”此时一股汽油味弥散开来。
他们跳下去的时候车头已经着火了。两人把背包抢出来,很快整个车子就烧成了一团。刘丧呆呆地看着火光,感觉很不真实。张海盐走到不省人事的杀手旁边,蹲下身把那人的头盔掀了,仔细端详。
“你认识他吗?”
刘丧跟过去,望着陌生男子的脸,摇了摇头。张海盐叹口气,开始翻那人的衣服。
“这人我也没见过,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搞什么鬼,摩托□□么?
“要不要等他醒过来……”
刘丧刚说完,忽然那杀手身上有什么发出哔的一声,吓了他一跳。张海盐做了个嘘的手势,刘丧就看见他从那人衣服里掏出一个对讲设备。接着里面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人抓到了吗?”
竟然是个女声,听着还挺年轻。
张海盐和刘丧面面相觑。那边没听到回答,又厉声问了一遍:“人有没有抓到?”
刘丧探询地望向张海盐,张海盐略作停顿,突然按下了按键,朗声回答:“人是没抓住,倒是有辆车子需要赔一下,杀手头子小姐,不如我把租车行的电话给你?”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张海盐还想跟她调侃,但通话随即断掉了。刘丧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为什么要回答啊!?这样对方不就知道出事了吗!”
“就算不回答,他们也会很快知道的。”张海盐无所谓地站起身,把对讲机抛进山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往哪走?怎么走?”刘丧四下望去,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也开始变暗了,难道……
张海盐的脸上写着:不用怀疑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已经徒步爬过了一座山,钻进了没有开发过的山谷里。刘丧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哀叹,明明几小时前他还好好待在雨村,现在却跟着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在山沟跋涉,还刚刚逃脱了一场追杀。这跟说好的过年旅游完全不一样啊!他该不会被吴邪给驴了吧。
张海盐在山林里健步如飞,刘丧没那么好的体力,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又不想被张海盐鄙视,咬牙勉强跟着。好在张海盐终于在一棵树底下停了下来。“歇会吧。”
刘丧几乎是马上就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见张海盐似乎蹲下身在树的周围检查了些什么,之后才走过来,把背包丢下,从里面取出生火的工具。刘丧发现他的装备居然挺齐全。
“……你们不是来接我偶像回张家的吗,怎么还带着野外装备。”刘丧起了疑心,“该不会你们其实是找他去下斗吧。”
“谁大过年的还去挖坟,有备无患而已,”张海盐已经把篝火点了起来,“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他又从包里翻出速食和水壶,朝刘丧递过来。刘丧刚伸手想接,不料张海盐的手指突然按住他手腕就是一拧,同时欺身上来压向他肩膀,刘丧毫无防备,顿时天旋地转,噗通一声被他用擒拿术按在了地上。
“你……你干吗!?”
张海盐看起来有些瘦削,但发力大得吓人,刘丧感觉关节快要脱臼了,忍着疼艰难地扭头往上看。张海盐却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嗯?也没什么功夫啊。之前躲我的刀片还蛮厉害的。”
他松开了刘丧,刘丧揉着肩膀爬起来,恼火地剜他一眼。“我又不是打手,我靠的是耳朵。”
张海盐露出恍然的神色。“年轻人,光是耳朵灵可成不了大器,你还得练练啊,最好全面发展。”他拍拍刘丧的后背。
刘丧心说,你最好还是对我客气点,不然等我回来就跟偶像告你的黑状。
年关时节,虽说福建这里气候不算冷,但到了晚上也下降至个位数,潮湿的寒气直往身体里钻。两人在篝火两侧相对而坐,金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彼此,刘丧埋头吃东西补充体力。张海盐只喝了点水。
“我也没带多少补给,咱们不能耽误太久,一会儿还得赶路。”
“跟张海客他们联系上了吗?”
张海盐摊手,刘丧看了眼手机,信号几乎没有。
“你别小瞧张家人,”见他露出忧虑的神色,张海盐道,“张海客他们都是从小就受过放野训练的,族长那边更不用说了,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说起来,我刚才就在想了,”刘丧指了指嘴巴,“你们坐飞机来的,你的刀片是怎么过的安检啊。”
“这个嘛,算是商业机密。”张海盐一脸戏谑的笑。“你呢,你的耳朵是天生的吗?”
“商业机密。”刘丧以牙还牙,也露出一个假笑。
张海盐叹气。“咱们现在也算一条船上的同伴了,确实不该这么隔阂。不如做个自我介绍吧,你先来。”
“你怎么不先来。”
张海盐:我看在族长的面子上才让你三分,你不要不识好歹。
刘丧:我看在偶像的面子上才敬你三分,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一时冷场。张海盐用木棍拨了拨火堆,见刘丧把饼干包装袋团成一团塞进包里,又掏出纸巾擦手擦脸,笑着挑起眉,“你可真讲究。”
刘丧当没听见。“追咱们的是什么人,你有头绪么。”
“听对讲机里那女人的话,他们是要抓人,而不是要杀人。”张海盐摸摸下巴,“可他们要抓的是谁呢?”
“你和张海客原本是来接我偶像的,该不会……”
两人对视了一眼。敌人的目标是张起灵?可是那样的话,发现他不在车上时不就应该收手了吗?
“这些人不会是汪家的残党吧,”刘丧说,“在雷城时也遇见过,不知还剩多少人。”
“汪家垮了之后,的确有一些余孽还在针对九门和张家进行报复,但那种极端分子是很少的。”张海盐若有所思,“而且我总觉得那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听到过……”
刘丧诧异地抬头,张海盐却没再说下去,眼镜片后面的目光有些茫远。来之前刘丧只从吴邪那里大致得知过张海盐的身份,想到这个人凭借嘴里小小的冷兵器居然能对付那些火/枪手,的确是身怀绝技了。刘丧其实心里对他是很好奇的,可张海盐这人总是一副大人瞧小孩子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小张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回去跟张海客他们会合吗?”
“我倒觉得最好跟他们分开,以便于看清敌人到底是奔着谁来的。”张海盐随手拔了根野草叼着,刘丧望着他嘴巴翕动,忍不住又出声:“小张哥……”
“问吧,十万个为什么。”
“那个……你能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吗?”
张海盐无语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鬼问题。”
“不好意思,我只是……”刘丧没再解释,他看见张海盐用极快的速度把那根野草全部塞进了嘴巴里,一只手掩面,就像变魔术似的,不到两分钟,便把什么东西吐在手心里。
“喏。”
刘丧有点小洁癖,觉得不卫生,但还是凑过去看。张海盐手掌里竟然是一只用草编成的小鸟。
“是画眉鸟。”见刘丧瞪圆眼睛惊叹的模样,张海盐笑了笑。
“画眉鸟?”刘丧完全看不出来,张海盐却是举起手臂轻轻一吹,将那草做的小鸟吹到黑夜里去了。“好了,我表演完了,这回轮到——”
他没说完,忽然刘丧站起来,对火堆猛踩起来。
“怎么了?”
“快灭掉!”刘丧急促道:“我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