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可李贞醉了,自己更要己守礼。

赦月如是想着,不禁挺直了肩背,一副正义凛然、心无旁碍的样子。

李贞此时已想不了更多,他只知,身旁人是他极其信赖的人,而此人不善笔墨,他得将人教会。

他稍稍用力,将指间墨锭缓慢地打着圈,不厌其烦般,还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写字也是如此,将墨磨得好了,写起来才能快。”

赦月任由李贞抓住自己的手,任由他带着醉意的气息洒满自己颈间,任由他将渐渐乏力的身子尽数托付到自己身上,心道,余生如此,夫复何求!

李贞将磨好的墨汁都推到墨池中央,喜道:“好了,可以写了。”

他拿起笔,濡湿了笔尖,挥手便写下了‘喜乐安宁’四个大字,罢了,又将笔递给身边的人,“你也写啊。”

赦月一手扶着李贞,一手接过了笔,顿了顿,便在那四个大字的右下方随手一描。

李贞望着那笔迹,面上的笑意不复。

他的心此时如此混沌,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狼族语里,赦月的姓名,是他曾偷偷比划过无数次的暗语。

赦月放下笔,看向李贞,轻声问道:“你还记得的,对吗?”

李贞抬眸,迎上那世间最温柔笃定的目光,心头却冒出了千不该万不该的一句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有此人陪在自己身边,真好啊’!

他用仅存的清醒挣脱了赦月的双手,道:“我要去睡了。”

“你不守岁了?”

“不守了,谁爱守谁守去。”

李贞折身便走,却被一双长臂狠狠地捞了回来。

赦月将人抵在桌边,低语了一声他的名字,也不等人出声,便吻了上去。

没有预想中的千般不愿万般不肯,李贞的双唇只是在最初被覆上时抵触了一下,再无其他。

赦月震惊不已,李贞似是也在贪恋这等事。

亲吻浓烈而绵长,虽只是四唇相接,齿舌相交,如此交换气息与津液,但却总是教人乐此不疲,甘心溺死般。

有了前次的经验之谈,这一回的赦月明显更游刃有余,却也十万分地小心着,他生怕在这种事上怠慢了李贞。

这样柔软湿润的唇,能日日亲,时时亲才好。

李贞无意识地伸出双臂攀上了人的脖颈,也不在意什么礼数,微微屈膝,半坐在了那桌边,他只知,这样的姿势,他只需微微扬首,就能与那霸道又温柔的人贴得严丝合缝。

若说前次城外的亲吻,是一解七年的相思之苦,那这一回,是实打实的,**作祟。

男子情动之时,便如野火燎原,猛烈而极致,薄软贴身的衣衫根本瞒不住什么。

李贞觉察到了不对劲,抬起脸望向上方的人,眼神无辜又可怜,可当他迷迷糊糊间分辨出赦月那双眼里,此时承载着的,是何等暴虐又隐忍的心思时,又吓得忙要低下头去。

赦月握住人的下巴,盯着那被自己过度吮吸咬舐的双唇散发出来的饱满的诱惑,那张脸乱了分寸,他的心又何尝不是。

“李贞…”他叫了一声那个名字,低首去将人啄了一口,再去将那唇角的津液舔舐了个干净,与此同时,手上也轻慢地动作起来。

李贞意识到,赦月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起来,却是不带丝毫狎昵意味的,那是对自己的小心安抚么?

他憨笑出声,这世间最严苛的刑罚,莫过于饮鸩止渴!

哪里都是滚烫炙热的,呼出来的气息也好,掌心拽出来的汗也好,身也好,心也好,在这最寒冷的夜里,迸发出想燃尽一切的勇气。

**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毒虫,在啃噬着李贞的身心,疼得他想哭出来。

赦月听到了李贞的轻咽,捏着人腰侧的手顿住了,挣扎再三,还是轻声问道:“很难受,是不是?”

问完自己却笑了,好似自己不难受一样。

他上身虽将人贴得紧紧的,但下/半/身却离得李贞老远,生怕不慎,冒犯到李贞。

轻咽并未停下,赦月狠下心肠,终于伸手去解人腰封。

李贞很快便捉住了那只手,却没拿开,颤声道:“你别碰我!”

“我用…”

“不要!”

“听话,你会憋坏的。”

赦月也是不久前才知晓,对于似李贞这样出身的贵公子而言,自渎是羞耻的,是以,他们自十二三岁起,房中便有一类可供消解的丫鬟。

但李贞定是没有的,十九岁以前没有,十九岁以后,更不会有。

“李贞,让我帮你,好不好?你明明想要……”

“我没有、我不想!”

李贞本就不是醉得彻底,一番激吻,还有身体的反应,已教他神思归位,他笃定了否认自己的难堪。

赦月叹了一声,笑道:“我们同为男子,你知我,我也知你……”

李贞本是想着,自己多喝了几杯,话不要多说,糊里糊涂的亲一亲抱一抱,倒也可以的,可这人偏生要说这样多的话,他萌生退意,便试着推开身前那压迫十足的强壮身躯。

推了几下,自是推不开,只得卖惨,“我被李元婴御前状告之事,你也听闻了吧?”

赦月点点头,他非但知道,还很赞同,他确实和李贞举止亲密,不算诬告。

“亲王指认,还有一众人等推波助澜,我这回跑不掉了,不日就要被下大牢,甚至上刑场,心里头憋得慌,多喝几杯,拿你消遣……”

赦月皱起了眉,先不说,自己是定不会教李贞被唐皇问罪的,这一连数日,也是为此事忙着,可李贞却说‘消遣’,他问:“为何说是消遣?莫非,李公子去那种地方消遣过?”

好男风这等事在长安虽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谈论的,但偌大的长安城里,怎么会少得了几家男风馆。

李贞却心虚了,他自然从未去过那种地方,但并不是说,这几年间,就无人以此试探过他。

赦月将李贞面上的神情看得清楚,一双眉挽得更紧,“李贞,你当真……”

“我才没有!倒是你,狼王大人,漠北那么多貌美热烈的姑娘少年,你却说你为我守着,你守得住吗?你看看你这副嚣张的样子,怕是不在我面前的时候,还要嚣张几分……”

赦月无言以对了,他如今这样子,是嚣张得过分了些,但在李贞面前,这便是爱之深、情之切!

他坚信李贞是懂得的。

但于此时的李贞而言,赦月的力气过于大了,大到足以让他麻痹自己,好似这并非什么不可为之事。

不能沦陷,他用尽了剩下的所有理智与力气,告诫自己,也拼命挣扎。

桌角轻摇,烛火晃动,纸笔乱作一团,点心撒了一地。

还有,李贞认命般的、散落一室的呜咽。

他根本逃不掉,只能将头埋进那宽阔胸膛里去遮掩羞耻。

他紧紧闭着双眼,此时自己的样子一定丑陋极了,衣衫不整,泪眼交错,佝偻着脊背,微微蜷曲的腿……可偏偏,除夕夜的烛火是不能熄灭的,只能见证了这一场,他自欺欺人的贪欢。

赦月对李贞的动作里,是充满着怜惜的,怜惜李贞这样举世无双的公子,却是个羞于自见的傻小子,更是充满愧疚的,愧疚于,这七年,他竟然狠心到,都不来长安,见人一面。

他低首所见,是李贞满头的乌黑,唯一能被他瞧见的,便是一侧红得几欲滴血的小小耳垂,他埋首噙住了李贞的耳垂,贪婪地舔舐着,却惊觉怀里的人,已然绷紧的修长身子绷得更紧了些,那闷在他怀中的声音也逐渐粘腻起来。

赦月根本听不得这样的声音,他心神大乱,迫切到想狂喝一声,手里再没了轻重,一手按住李贞的腰身,强迫人不准再有丝毫的退缩,只能被迫在那只力拔山兮的大手里吞咽气息。

急促的颤动以迸溅之势袭满全身每一个关节,李贞的脑子里一阵火光四溢,忍不住闷哼出声,短暂的静默后,又像一只恹足的猫儿,懒懒地舒展开了腰身,他不敢睁开眼,生怕看到一眼此时的狼藉,只管大口喘着。

等到两人的气息都再次平缓下来,赦月先开了口,声音中不乏疲惫,“李贞,好些了么…”

‘啪’一声脆响,是倏尔直起身子的李贞挥手而起的一巴掌,稳稳地落在了面前人的右边脸颊上。

但这一巴掌毫无力道,赦月笑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李公子累了,养好力气再打也不迟。”

李贞一眼之下,却吓得不清,那只手上皆是……还有,那人的面颊上,简直是…荒唐至极。

赦月在那双惊恐万分的眸子里会过意来,便将那只手拿到眼前来看,看着笑着,且笑得满足而放肆。

李贞怒道:“你、你还看……你不准看!”

赦月坏笑着,又望向了李贞,目光上上下下,从那双雾气重重的眼眸,滑落至衣襟大开的胸前,再到匆忙遮掩,却不如不遮的腰腹间。

他的掌心里,还留存着那紧绷盈满的势态,想到自己方才力道太大,李贞怕是,也没什么舒服可言。

他今夜须得让李贞满意,哪怕只是用手,也得满意。

况且,他低首去看了自己那处一眼,只能偷偷叹气。

李贞的目光不敢离开赦月的脖子以下,同为男子,他有苦楚,赦月也有,他已然被‘帮’了一次,尚有几分意犹未尽,更不敢想,赦月还在如何煎熬着,耳听着面前的人气息又再次凝重起来,他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想要逃离。

赦月一手还按在李贞腰侧,感知到了那具身子的异样,这才抬眼。

四目相对,李贞望着眼前可怜的男人,却道:“你想都别想。”

“我想什么了?”

“你……”李贞没了以往的能言善辩,只想转头逃离。

赦月将人轻而易举地抱住了,坏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想了、想了,我在想,怎么让李公子舒舒服服地过完这夜。”

“……”

李贞确认了这话里的危险意味,却已被一双长臂打横捞起,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便被紧紧压在了柔软的锦被上。耳畔是热到不行、迫到不行,又忍到不行的气息,他胡踢乱打着,好似这样,自己的羞耻与罪孽可以被减轻一些。

赦月只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人身上,如此这般,自己那份嚣张在李贞面前便无所遁形,但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他摸到了李贞那方禁忌处,果然,方才还是将人怠慢了。

再一次铺天盖地的亲吻,再一次身不由己的情动。

子夜寂寂,唯有近处的寺庙开始撞响了除夕夜的钟声。

撞完一百零八声,往往要半炷香的工夫,而这样圣洁的声音,此时却伴随着这世间最糜醉的动作。

室内温热,教人衣衫零落。

李贞理智与失控间辗转,一遍遍告诉自己,仅此一次,仅此一次……

钟声止,新岁至!

坊间巷外的爆竹声刹那间齐响,给这夜划上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分隔。

李贞吟出了声,面颊上早已是被忍不住溢出的泪水打湿的一片,他身心沉到不行,连睁眼都没了力气,昏昏沉沉之际,只感知到,有只粘腻的手捉起了他的手,抚上了某个狂跳的胸膛,耳畔是一句满怀柔情蜜意的祝语。

“愿江夏王府的小郡王,多喜乐,长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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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长安又雨【唐】
连载中饭粥五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