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亲

姜老爹为人木讷,平时明面上看似对姜小渔漠不关心,但实则内心深处,却是很疼惜自家的大女儿的,不然也不可能姜小渔都十五,他也没着急催过要姜小渔嫁人,所以,冲喜的事,不管薛二娘子能把饼画得多天花乱坠,想要打动他,让他点头答应让姜小渔嫁去许家,那都是不可能的。

但姜小渔就不一样了。

想到姜小渔对许展文的‘那点心事’,又想到姜小渔前些日子,还为了许展文冒雪去西华山观音庙拜佛,周氏瞬间心跳如鼓……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义的跟姜小渔说,她一定会同意,她一定会同意的……

眼前扑过来一座金山,又扑过来一座银山,接着再是一座锦绣绫罗堆叠而就的绸缎山……一座又一座的富贵山,只像万花筒般的,在周氏眼前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只转得她头晕眼花,把她两只眼的眼珠子,都转成了金元宝样……乱花渐欲迷人眼,眼见周氏的理智,就要迷失她自己想像的出来的富贵图景中,这时,姜小渔的一声呼喊,瞬间只将她从迷途中,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娘!”

赶是在门后,把薛二娘子一篇话,从头到尾听了个一字不漏的姜小渔,随着声响,推开了后房门,抱着姜小宝走进屋,看了眼被她从幻镜中叫醒过来,尚且神色茫然的周氏,跟着又转头,目光澄净的看向薛二娘子,抿了抿唇,道:

“我愿意嫁去许家,给大少爷冲喜,麻烦二婶子回去告诉许家,让他们来下礼吧。”

“……?!!”周氏。

“!!!”薛二娘子

“大,大姑娘!!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率先回过了神来的薛二娘子,一下从椅子中站了起来,忍着激动,只问姜小渔,小声跟她确认,只生怕自己一个声气大了,就把姜小渔吹反悔了似的。

“愿意!”姜小渔用力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心甘情愿的愿意!婶子回去让许家来下礼就是!”

“嗳!嗳!好……那我这就去,这就去!”激动得心痒难耐的薛二娘子说完,跺着脚转身就往外走,想着说赶回许家去给许夫人报喜,结果等走到院门首,她也是反应过来自个着急了――姜小渔自己答应了是答应了,但姜家的一家之主姜老爹,可还不知道没点头呢!!!

婚姻大事,再是儿女愿意,但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那也还是一个都不能少的,不然临到了头,就是埋着的隐患和变数,自己也真的是高兴昏了头了,把这最要紧的关键给忘了!!

思及此,薛二娘子忙停住脚步抽回身,看向姜小渔和周氏,嗳哟了一声,找补道:“看我,一时激动高兴,就忘了章程和礼数,姜老爹人还在塘上,不知道这事呢,我这就去寻他,把事情跟他说说,同他把亲事定下来!!!”

说着,薛二娘子就再要走,去塘上寻姜老爹,姜小渔忙出声,叫住她道:“婶子,爹那里,我自己去跟他说……”说着,姜小渔话音顿了顿,扭过头看了眼周氏,接着道:

“……烦婶子和娘在家,先等我一等。”

说完,也不给周氏和薛二娘子说话反驳的机会,姜小渔只将手中的姜小宝交给周氏,然后自己抬脚走出屋,越过薛二娘子,出了家门。

比之周氏,姜小渔自然更知道姜老爹的为人和性格,是以她这一去,便去了大半晌。

等得她们父女俩,从塘上一前一后的回到家来,姜小渔左边的脸蛋上,只带了个红红的巴掌印,而姜老爹,也是眼眶通红,整个人都散发着暴怒后,最终到底还妥协屈服给了女儿倔强的萎靡神情。

早是在家,等得焦了心的周氏,看到姜老爹的模样,登时吓得声气也不敢出,只小心移着脚步,往屋子的角落处躲了躲。坐在长凳上的薛二娘子,一时间也是不敢开口说话。

而进了家门的姜老爹,是看也没看反应不一的周氏和薛二娘子一眼,甚至连眼神都没赏她们两人一个,只径自走进屋,砰一声,砸上了房门,把周氏和薛二娘子吓得,背脊都同时抖了抖。

不过,沉默,在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变相的允诺。

姜老爹虽然发脾气砸了门,但他既然没开口发怒撵人,自然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知道姜小渔是把事说成了,薛二娘子强忍着心里的狂喜,从座中站起来,不动声色拿目光在姜小渔脸上溜了两溜,随即开口告辞,一阵风似的刮回了许家。

许夫人自目送薛二娘子去了姜家后,便一直也没回后院屋里去休息,还只急得在花厅上来回踱步等消息,乍然见得她人回转了来,只没忍住步出花厅,迎下了台阶。

薛二娘子知道许夫人是真着急,因此也没拐弯抹角的多打什么花腔,只一拍手,对着迎出来的许夫人,乐道:

“幸不辱命,亲事给夫人说成啦!!”

一颗悬了大半天的心,瞬间落实到了地上,许夫人脚跟一软,差点一个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幸而随在她身后的翡翠珊瑚眼疾手快,一把伸手将人扶住,搀回了厅上。

待得被扶到椅中坐定,许夫人定过了神来,忙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几拜,直念了数十声阿弥陀佛,念完,心情照旧激动不已的许夫人,这才颤着声开了口,细问薛二娘子到了姜家是如何说的,并及姜家可又提了什么条件要求。

“嗳哟 ,姜家什么条件都没提…”薛二娘子一甩帕子,对着许夫人直摇头笑道:“他们家大姑娘,还是自愿要嫁给大少爷冲喜的哩!”说着,薛二娘子只一通呱啦呱啦,把方才在姜家的情形俱细无遗的说了,最后道:

“……就这样,大姑娘去说服了姜老爹……姜老爹回家来后,脸色虽不好,但也算是点了头……”

说完,回思及可算是帮了自己大忙的姜小渔,薛二娘子忍不住一乐,朝许夫人打趣道:“夫人别嫌小的多嘴,我冷眼着一通瞧下来,姜大姑娘心里怕到是对大少爷,着实有几分情义呢!”

情义这种东西,有时候很虚假,有时候又很实诚,虚假的时候是伤人的寒刀,让人心灰意冷,实诚的时候,又是灼人的碳火,让人鼻酸眼热。才被高家捅过刀的许夫人,就听得心中一热,立刻对尚未谋面的姜小渔,生出了万般的好感来。

感动之余,许夫人也是打铁趁热,考虑到姜家的情况,便忙叫大管家许福和二管家许禄到跟前来,要他们在已经准备好的彩礼之外,马上再替姜小渔另准备一百抬最上等的嫁妆:

“事出突然,他们临头上赶着的被拖出来,东西该都不齐全,咱们也不要多劳烦他们了,你们速领人去开库房,准备东西,把嫁妆单子写来给我!”

许福许禄:“…………”

许家家大业大,若在平时,别说一百抬最上等嫁妆,就是两百抬,那也是一下子就能拿得出来的,但因着之前许展文和高琼玉订亲,许家除了明面上给了高家六十抬彩礼外,私下还又另赠了六十抬给高琼玉回头做添妆。

晨起许夫人让人四下请媒婆前,又让开库房,另备了八十抬的新彩礼,这眼下又再要一百抬最上等的嫁妆,许大管家和二管家听得也是额头冒汗。

飞速在心里合计了合计几个库房里的库存,并及许记各钱庄铺子里的东西,许大管家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想了想,开口道:“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这些东西尚还好说,但家具里屏风、藤榻、妆台和拔步床这些大件东西,家里库房和铺子里皆没花梨紫檀的了,只剩了红木、榉木的这些次一等,不过昨儿高家送还了咱们之前送去彩礼,里头的象牙妆台和十二扇紫檀屏风,到可挪就一用,但是好的拔步床怕就一时寻不出…”

“不必!”不等许大管家把话说完,许夫人便只一挥袖,打断了他的话头,冷笑道:“进过了高门家的东西,都沾了晦气,再拿来用什么,只脏了我许家的地……高家退回来的彩礼,都给我封起来,回头全都给我处理了……”

被许夫人这一怼,许大管家一时也是无语可说了,只得连声点头应是,但屏风床榻这些家具木料东西,平时若不积攒,临时临头想要寻好的,的确真是谁也变不出来,眼见实在无法,许夫人想了想,只得退了一步,选了套红木的床榻和妆台,幸而嫁妆这些东西,回头也是要随着新娘子再抬回许家来的,一时不合意到也不要紧,等过后慢慢寻到了好的,再替补替换也行。

只是这样一来,觉得委屈了人的许夫人,便将原本八十抬的彩礼,增加到了一百抬,算是给姜家稍做补偿。

不一时,等得许大管家和许二管家将一应嫁妆准备好,许夫人便立即领了人,抬了一百抬的彩礼和一百抬的嫁妆,同薛二娘子坐了轿子,浩浩荡荡上了姜家门。

一家心甘情愿,一家心急如焚。

于是,之后婚礼的所有流程,便都像是乘了风火轮,纳采纳吉,问名请期,合算良辰吉时,布置新房礼堂,安排酒席婚宴下帖请人,万般诸事,皆雷厉风行,不出半日,便都全部准备就绪。

翌日,晌午,为了替儿子请大夫,奔波去了扬州的许家老爷许世敬,也快马加鞭从扬州城赶回了湖州府来,于是,未等及傍晚黄昏,姜小渔便坐上大红花轿,被抬进了许家门。

多年后,湖州城的百姓,说及这场仓促之极的婚礼,都还止不住嚼舌,笑话姜家嫁女之匆忙。

虽说是事权从急,但再急,也没必要急成这样吧,晌午说亲,下午下聘,一天不到,就嫁了女儿,这到底是多怕自家女儿嫁不出去?!

为了攀上许家这根富贵高枝,姜家也是连脸也都不要了。

不过可惜,这些杀人如刀的流言蜚语,身为当事人的姜小渔,却是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

她只盖着红盖头,在震天的鞭炮声里,被薛二娘子扶下花轿,进了喜堂,然后,跟出来代替哥哥迎亲娶亲--尚且三岁还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许家二少爷许天赐,拜了堂,就被全福太太和许家的一应亲戚女眷相扶着,送进了新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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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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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蜜令
连载中昔年種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