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墟的风雪依旧凌人，雪屑裹着冰晶簌簌落下，棱角分明的霜花擦过来人耳廓轻轻落在肩颈处。
男子抬头望了望苍茫白原和高处泛出幽幽冷光的琉璃穹顶，一时似乎被钉在原地，直到碎雪凝在他颤动的睫毛模糊了眉眼，才回过神来。
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撩人风雪和浸人寒气，只顾缓缓往眼前石碑走去。
当指尖抵上石面，冰雪随着他抚过不渡二字时融入掌纹，他盯了片刻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远处走去，身影渐渐在雪原之中坍缩成墨渍的一点，直到某阵骤起的旋风略过，那墨点便碎成雪雾再无踪迹可循。
九千云阶直通神山，青玉阶面上浮动的暗纹忽明忽暗似在呼吸，雪片甫一靠近，便被灼成细碎晶芒。
此时山下正有两名年轻弟子身着素白锦纹长袍守在云阶入口，似是这值守山门的任务实在是枯燥至极，又见四下无人，一名弟子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不渡墟终年下雪，连着咱们极霄山就没见停过一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转头看向一旁：“师兄你说咱们堂堂天下第一仙宗，当初开宗大长老们有什么想不通的，非得把山门杵在这鬼地方！之前去承天阳宗送信，人家山脚下的茶馆都比我们这热闹。可怜你我被派来此，从到这儿来，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见过！要不是有你作伴，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迟早憋死。"
那被称作师兄的人一听这话忙转过身道：“师弟你啊，忘记师父怎么说的了，让你我来此好好淬炼道心，稳定心境。况且宗门之事岂是你我两个小小外门弟子能妄议的，这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小心被长老们听到，又得罚你。”
小师弟无奈点头，转而抱着剑低头沉思起来，忽而又往身后瞥了一眼：“师兄师兄，你说真有人能走完这九千云阶吗？我当初拼了命爬到两千多，就这样，才堪堪达到入门标准，能走到顶的那是人吗？”
“哈哈，师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咱们宗门这百年前还真有那么一位奇人，他曾......”
这位师兄刚想往外蹦的字又活生生跳了回去，因为他看到云阶下不远处似乎有个黑点在缓缓向这里移动。他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果然是看错了，这哪里是黑点，分明是一名身着玄衣的人在向这里缓缓靠近，瞧着很是高挑，似是个男子。
小师弟此时也看到了来人，他张大了嘴巴，“我没看错吧，有人往咱们这走来了？！”
师兄也是微微吃惊，“确实..是个人，你瞧那人浑身被风雪裹挟，且无半点灵力波动，可是能走到这儿还没被冻死的会是凡人？”
“奇怪，几大宗派亦未见有如此服饰的修士，这人哪冒出来的。”
“无论如何先查清来意，再看是否禀告宗门。”
“嗯！”
说罢两人一改以往懒散姿态持剑而立，等待来人。
与此同时，那两人口中的玄衣男子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踏过旧年新雪而来。
暮色中，他的轮廓被雪色勾勒，逆光而行时如剪影，玄色衣袍瞧着十分单薄，在罡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越是靠近云阶，雪粒子愈发暴烈地刮蹭面颊，可他浑然不觉，只轻蹙着眉头，目光始终凝在眼前——那道在风雪中屹立千年却纤尘不染的玄冰山门，此刻正被两个年轻弟子用过分挺直的脊背守着。他敛了神，走上前去。
“这位小友，可有宗门信物？非我玉清仙宗弟子不可入内。”两名弟子执剑拦住了去路；
“..许衍安”
男子摘下腰间那枚过分莹润生光的玉牌，在弟子警惕的目光中哑声道。
小弟子云里雾里，递了个‘什么？许衍安？许衍安是谁，咱们宗门有这号人吗？’的眼神给身旁同伴。
可他身旁的师兄此时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又张也没能发出声音，将眼前眼前这人和玉牌看了又看，仿佛见得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存在，憋好半响才终于开口：
“您...您是许......许...许师兄？”
“劳烦二位禀明宗主就说凌华宫弟子许衍安今日归宗。”许衍安淡淡开口道，
可那名弟子此时却彻底不淡定了，眼前的玉牌赫然是如今宗门首席弟子的标志，而且眼前这男人说什么？说他叫许衍安，还是凌华宫那位，再看这气质，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场面对他来说是惊心动魄也不为过，但此时此刻只能尽力压制内心的震惊，眨了眨眼，作了个恭敬的姿态：
“许师兄稍等片刻，我这就禀告宗主。”
说罢也不管身旁一脸懵的小师弟，正要施法传信时，一道极其温和的声音从云端坠落：
“让他上来吧。”
男子似乎早有预料，收了玉牌，越过二人走向云阶，留下两名弟子面面相觑。
“他就这么上去了？”
“什么情况啊师兄，这...他说他是凌华宫的弟子，还有这玉牌，那上头那位是？”
“哎呀，他就是我刚刚要说的那个人啊师弟！百年前唯一一个跨过九千云阶拜入当今凌华宫门下，玉宸仙尊的首徒！”
没有什么比刚刚想要讨论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还令人惊骇的事了，何况是这等人物。
“啊！？？？”小师弟此时才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事，他浑身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甚至感觉人有点发麻：“那为何我重来没有听说过。”
“师弟你刚来宗门不久当然不知，这事时隔百年之久，且事关凌华宫，大家自是不敢多言，我也是偶然听几位师兄师姐提起，这才知晓一二，当初......”
二人的对话声逐渐被雪幕掩盖......
许衍安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感受到风雪之声骤减。不同于刚刚刮骨般的雪片，这里的霜华轻轻地、柔柔地落下，仿佛在触碰他的眉梢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闭了闭眼，感受这阔别已久的温柔，喉间涌上一股酸涩。
一步，两步。
从来踏入不渡墟那刻起，他就刻意收敛了灵力，任由寒意渗入骨髓，此刻却觉得脚下是炙人的灼热。五百年前，他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上来，那时心中满是少年意气，憋着一股气拼了命也想要成为那人的弟子。如今再走，却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回忆的碎片上，扎得他生疼。
雪渐渐大了，落在他的肩头，像是要将他压垮。
可他的脚步却愈发坚定，仿佛这九千云阶是他与那人之间唯一的纽带。走到第一千阶时，他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在瞬间被风雪冻结。他抬手抹去，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恍惚间又想起那人曾在这阶上为他拂去额前细雪，低声说：“慢些走便是。”
许衍安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慢些走？他这一走便是五百年，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凌华宫的这几百年，他们之间又会是何景象。
走到第三千阶时，没有灵力阻隔，走在云阶的每一步都如同戴上了千斤镣铐，他双腿已经开始发颤。风雪中，他仿佛听见了当年那人的声音，清冷中不带着一丝感情：“好，我放你走。”他攥紧了袖口，指节泛白，却不肯停下。
第五千阶，风雪渐歇。他的呼吸已经沉重得像是要撕裂胸腔，可他却觉得这痛楚比什么都真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上的五脏六腑都似要被搅碎，可他却甘之如饴。因为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他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他如今回来了，他能再见到那个人。
第七千阶，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风雪中，他似乎看见了那人的身影，依旧是一袭白衣，站在阶顶等他。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他低头看着掌心融化的雪水，忽然笑了。原来，他还是这般痴妄。
第九千阶，他终于踏上了最后一步，天地间倏忽也随着他的止步而一片寂静。他抬起头，像是望向阔别百年岁月的旧友——
巍峨的宫殿依旧矗立，琉璃瓦折射着旭日金辉，像融化的翡翠般流淌着青金色的光瀑，每一片瓦当都浮着层半透明的光晕，仿佛随时会滴落下来。
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山门两侧的青松依旧挺拔，枝头压着沉甸甸的雪，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这一路而来，风雪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可他却感觉不到冷。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风雪将他裹挟，他想，离别的这百年里，那人会不会有那么片刻想起他？
“师尊......”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你听得到吗......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鼓足了劲开始写自己最爱的题材，光是构思和写大纲就花了几个月，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真正到自己动笔才发现比想象中难得多。但大纲都已经完成，我也会一定坚持写完，直到故事的最后一页。
本人纯新人作者，还请多多包涵。希望这个故事能遇到喜欢它的读者。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哈哈。
当然如果有喜欢的宝子，也请多多留言，这样我会更加有动力！[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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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