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迎甲

蒋兰心正式出嫁这天,府里来了许多的客人。下人们脚不沾地,忙进忙出。整个蒋府都热闹非凡,只有后院姑娘们住的地方清静点。

按照规矩,未出阁的小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何况外面鱼龙混杂,蒋父更是叫人严加看守,不许她们踏出后院一步。

无聊的蒋世欢只能来新娘这里凑凑热闹,谁知这里不仅不热闹,甚至还有点凄凄惨惨的意味。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媒婆的唱喜声中,蒋兰心起身来到一位老婆子面前,拉住她的手嘱托道:“崔婆婆,我要走了,如今这个家我就交给你了。”

崔婆子是蒋家的老人,在蒋父还是个穷书生时,她就跟在身边了。只不过那时的她还叫崔丫头,她看着蒋家从茅屋寒舍变成高宅相府,看着蒋家子女出生长大又成家。蒋家上下对她敬重有加,她对蒋家亦是感恩至深。

现下更是激动道:“大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老爷对我恩重如山,就连我家孙女,也是老爷亲自取的名儿。我做下人做到这个地位,大小姐,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蒋兰心自是知道这些道理,她只是不舍,又不能说出来,只能再道:“崔婆婆,你要帮我照顾好我爹娘、弟弟妹妹们!”

崔婆子也抹一把泪水,郑重道:“大小姐放心!我定让这蒋府和你住时一模一样,绝不让外面的人说我们半句闲话!”

外面礼炮轰天,里面却哭成一片。尤其是蒋若玉,哭得格外厉害。蒋世欢本来有些伤感的,可瞧见蒋若玉那哭包样儿,又直想笑。

屋外的媒婆再三催促,小丫鬟连忙端来红盖头。宋芸儿擦掉眼角的泪水,拿起红盖头抖开,一边盖在蒋兰心凤冠上,一边沉声道:“娘村里出来的,不会说话,只知道今儿是个吉日,我儿将来定会幸福。”

蒋世欢本想跟着丫鬟们混出院门,没想到了门前还是被拦下来。她转身看见同样失落的蒋若玉,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

“玉儿,你想不想出去?”

蒋若玉才14岁,没什么见识,天真得很,很立马着了她的道,嚷嚷着要出去看看。

见诡计得逞,蒋世欢满意地笑了。她打算让蒋若玉引开家丁,自己趁机溜出去。可没想到系统这时却出声了:“你要出去的话,用不着诱饵。等下会有人来找守门家丁的。”

“哇,你这破手机总算有点用了!”

“欢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

果然,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家丁走开了。蒋世欢顾不上蒋若玉,连忙冲了出去。

第一次偷跑成功的两人,一路笑着,闹着,好不欢快。前院里都是客人,没人认识她们,只当是哪家新娶的小媳妇,除了感叹她们太放肆外,也没人去阻止。

然而越是没人阻止,两人就闹得越过分。追逐间,她们突然撞到了个少年。

正要道歉的蒋世欢忽然想起对方不认识自己,连忙拉起蒋若玉,对那少年坏笑一声,大喊道:“你活该!”

被撞到的张迎甲愣了下,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逃走。

那位坏笑的少女,生着圆圆的眼睛,褐色的眼眸像是浸在秋水里的琥珀。殷红的小嘴犹如涂上一层蜜油。

她本该是活泼可爱的,却拿着这份活泼可爱去使坏。

张迎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她是哪家的小娘子。只好自认倒霉,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而蒋世欢本想去大门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出去。可惜这里家丁丫鬟更多,二人只好满心不甘地掉头回去了。

不料回去路上,蒋世欢突然看见个陌生小厮神色慌张、步履匆匆。那小厮手里明显藏着什么,还露出一截吊穗。

蒋世欢很是好奇,正想拦下他问问,可迎面又走来一个本家仆人。顿时,她也顾不上什么小厮了,连忙扯着蒋若玉逃走,结果拐角又撞到了人。

“呵!又是你们!”

蒋世欢早忘了他是谁,却也理直气壮道:“怎么滴,就是我!”

张迎甲不禁一笑,摆出几分长者模样来:“你哪家的!我找他理论去!”

“哎呀!你当我傻呀!知道你要告我状,我还自报家门!”

蒋若玉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张迎甲一时说不过,只好再认倒霉,拍拍衣服准备离开。只是这一拍,就出问题了,他的贴身玉佩不见了!

“要是被父亲知道了,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父亲的怒容,张迎甲连忙抓住想要离开的两人,厉声道:“你们不准走!把我玉佩还来!”

“谁拿你玉佩了!你放手!”蒋世欢不甘示弱地望着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蒋若玉见状,跟着吊在张迎甲手臂上,让他赶紧放手。

但张迎甲也是个犟脾气,直言道:“你不还给我,我就不放手!”

“呀呵!你不放手我就喊‘非礼’了!”蒋世欢发动古人最怕的一招。

谁料张迎甲丝毫不惧,朗声道:“你喊呀!”

这下轮到蒋世欢哑口无言了,她要是一喊,玉佩是没事了,可自己和蒋若玉绝对有事!

“怎么不喊了,莫不是做贼心虚吧!”张迎甲一脸得意。

“你说谁是贼呢!小心我让爹爹治你的罪!”蒋若玉扳不开他的手,只好跳起来吼他。

“只怕到时候治你们的罪吧!”

这又戳到两人痛处,蒋世欢只好缓了语气:“我真没拿你的玉佩……”

“你说没拿就没拿?”张迎甲立即打断她。

“你不信,你就来搜呀!”蒋世欢坦然张开双臂,甚是真诚。

“搜就搜!”张迎甲正欲动手,又想起对面是个女孩,立即停住了。左右无可奈何,气得大骂一声:“你不要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蒋世欢悦然相怼。

张迎甲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这种女孩儿听都没听说过,一时完全没了办法。双方谁也不愿让步,都僵在了原地。

不久,蒋若玉碰了碰蒋世欢,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欢姐姐,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

蒋世欢一想,自己是来看兰心姐姐出嫁的,可不能跟他耗在这里。于是商量道:“那啥,你叫什么?”

“张迎甲!”

“张公子!”蒋世欢再次诚恳道,“我真没拿你玉佩,为正我清白,我可以帮你找出那个小偷。”

张迎甲有些不信:“你怎么找?”

“这样……”

……

一位小厮正陪在自己主人身边,忽然听见周围有人喊:“哎呀!我玉佩不见了!”

小厮一听这话,心里紧张不已,想要劝自家主人离开。可惜他是个喜热闹的主儿,偏偏要凑上去。

“别怕!”一位女子跳了出来,正是蒋世欢,只见她煞有介事道:“我有一件宝贝,正好能帮我们找到偷你玉佩的人!”

张迎甲面露不屑:“你一介弱女子能有什么宝贝!”

“你不信,尽管试试!”她拿出一个木盒,装模作样地问道:“宝贝呀!宝贝!你说那块玉佩长什么样?”

说罢,还贴耳在木盒上,一边听一边点头。

“怎么样?你那宝贝怎么说?”

蒋世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这宝贝说,你那玉是绿色!”

底下看戏的人不满了:“这绿色的玉一抓一大把!”

“可我这宝贝还说,那玉上雕着麒麟,唯有麒麟眼睛是火色!”

“诶呦!”张迎甲一拍大腿,赶紧上前恭维,“你这宝贝说得可真准!那你赶快给我找找它在哪里?”

蒋世欢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惜我这宝贝一天用不到几次。”

众人纷纷点头,很有宝贝的样子!

随即蒋世欢又道:“不过,它说偷玉的人就在这里,它功力快用完了,需得大家一个一个到它面前来,它亲自认一认。”

众人一面觉得好玩,一面好奇,纷纷想来试一试。

蒋世欢心中暗喜,大声道:“我这宝贝害羞,大家包括我都得出去,也绝对不能打开盒子。事后它会亲自告诉我,有罪之人是谁!”

于是乎,盒子被放在了桌子上。众人聚到了外面,一个接一个进去。等到所有人都测完后,大家又围到蒋世欢面前,问:“你这宝贝怎么说的?”

蒋世欢看了一周,“大家都在呀!”

“在,都在!”

“那请大家把手拿出来!”

众人纷纷伸出双手。唯有刚才的小厮不敢。他主人催促道:“你赶快把手伸出来!”

“老爷,我这手脏!”

“我不怕脏!”蒋世欢来到他面前,笑得很是和善。

小厮犹犹豫豫伸出双手,却是手背朝上。

“请你向上打开手掌!”蒋世欢继续提醒。

小厮无奈,打开手掌,那右手掌上染了许多墨水。

蒋世欢一摊手,劝道:“把别人的玉佩还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小厮面红耳赤,底气十足吼道:“诸位老爷,我看了那盒子,里面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它才不会说话呢!”

“就是你!”蒋若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大声道,“我听见你说,我没有偷,我是捡的!”

小厮还想争辩,却被张迎甲一手撂倒。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厮的主人不乐意了,正欲说上一说。结果张迎甲立刻从小厮身上翻出一块玉佩。

小厮主人跟着变脸:“呵!没想到我居然养了一个贼!”

接着又对张迎甲道:“这位公子,你放心,等我回去后立马斩了他的双手,将他打出府去!”

小厮听闻此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连忙跪在主人脚下,哭求着:“老爷!老爷!你饶了我吧!”

“他不过是捡了一块玉佩!”蒋世欢心有不忍,好心劝道,“你放过他吧!”

他主人冷笑一声:“哼!若是不罚他,来日不得偷到我头上!再说,谁敢把贼养在自己身边!”

蒋世欢实在不忍听那小厮的哭求声,思量再三,正要暴露身份,买下小厮,却听见张迎甲那边喊道: “你的小厮,我买下了!”

蒋世欢有些错愕,在她眼里,张迎甲也是个古人,怎会对一个家奴有怜悯之心?

那主人眼露不屑,冷声道:“小公子,你知道一个奴仆要多少钱吗?”

张迎甲单手叉腰,展示出玉佩的另一面,自信道:“就是一百个,我也买得起!明日你就把他送过来!镇国将军府,张迎甲收!”

听到“镇国将军”这几个字,众人像是炸开了锅。

蒋若玉抱着蒋世欢的手,好奇问:“欢姐姐,镇国将军是什么?”

“大概是个官职。”

“有父亲高吗?”

“应该没有!”

蒋若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而蒋世欢还盯着张迎甲,那名稚气英朗的少年明显出身不俗,却没有古人的矜持尊卑,还小心扶起偷他玉佩的小厮。

等到尘埃落定,张迎甲由衷赞叹道:“不错嘛!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种办法!万一那个小厮不去摸石头呢?”

蒋世欢笑道:“那我也有办法!”

张迎甲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蒋世欢神秘一笑,凑到张迎甲面前,轻声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他!”

“那你还兜什么圈子!”张迎甲大失所望。

“我和玉儿在路上见他慌慌张张,本来想问他的,结果被人打断了。我设这个局,只是为了好玩!”蒋世欢开心地伸了个懒腰。

“原来她叫玉儿,那你叫什么?”张迎甲莞尔一笑,望向蒋世欢。

“我才不叫玉儿!你别乱说!”蒋若玉赶紧否认。只不过样子太过天真,谁都不信。

蒋世欢哑然,随即心里又冒出个主意,坏笑道:“你要是帮我们一个忙,我就告诉你!”

张迎甲立即拍拍胸脯:“好说!你们帮我找回了玉佩,我本就该帮你们。”

蒋世欢冲蒋若玉眨了眨眼,蒋若玉了然。二人带着张迎甲来到大门附近。

“小甲,你的任务就是帮我们引开那些家丁丫鬟!”蒋世欢盯着外面的人群,沉声嘱咐。

“小甲?那是我?”张迎甲有些不解。

“你不满意?那小张?”

“那你还是叫小甲吧!”

“好的!上吧!小甲!”蒋世欢两人站在后面给他助威。

张迎甲果然不负重托,引开了蒋府的下人。于是两人立即摸着墙角,混着人群悄悄来到大门外。

恰巧此时,吹锣打鼓,新娘子要出门了。

“耶!不仅跑了出来!还找了个绝佳的观赏位置!”蒋世欢乐得找不到北。

“是呀!一眼就看到了你们!”

这熟悉的声音让两人顿时如坠冰窖,缓缓转身:“锋哥哥……”

来人正是两人的哥哥,蒋家二公子蒋藏锋。只见蒋藏锋一改往日温和,厉声道:“你们两个立马给我回去!”

谁料蒋世欢立即坐在地上抱住蒋藏锋大腿,开始耍无赖:“你不让我看,我就不起来!”

“蒋世欢!你给我起来!”

蒋若玉有样学样,望着蒋藏锋恳求道:“锋哥哥,我们就想看兰心姐姐最后一眼,看完就回去!锋哥哥,求你了好不好!”

眼看众人的目光就要从新娘那边转过来了,蒋藏锋只得叹道:“好了,我答应你们,让你们看完了回去!”

两人急忙起身,开始围着蒋藏锋恭维:“耶!哥哥最好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耍无赖!”蒋藏锋无奈长叹。

时间悄然过去,花轿越来越远,顶不住蒋藏锋催促的两人只好回去了。在这热闹背景的衬托下,蒋世欢忽然感觉周身有点冷了,却没想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伤感。

“喂!现在,你该告诉我名字了吧!”张迎甲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蒋世欢眼珠子一转,拉起蒋若玉就跑。急得张迎甲直跺脚,大声道:“你不要耍无赖呀!”

一听这话,女孩儿停下了脚步,翩然回首。

轻风拂过,吹起缕缕乌发,却遮不住女孩儿那明丽如春阳的笑容。

她的声音婉转轻快,像是几颗玉珠子一齐落在瓷盘里:“我叫世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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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难当
连载中麻雀闹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