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熹光穿过薄雾，透过卧室的窗帘落在沈墨的半边面孔上。她眯了眯眼，迅速拉开被子下床。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清晨五点整，离截止日期还有四天十九个小时。
一番洗漱，沈墨将相机里的照片冲印、录音和所有调查资料在桌面上铺开。她在背后的黑板上画了一个三角，分别对应孟儒安、高旭和一个问号，中间写着万象会所，楚昭明、江莱和李芳被囊括其中。
沈墨抿了口咖啡，翻看卷宗，将案件抽丝剥茧。
余锐虽然答应了合作，但从没共享过警方已知的信息。他很精明，在彻底查清楚自己的背景前，并不完全信任她。
楚昭明和孟儒安并非直接死于高旭之手，而是孟儒安。而孟儒安背后似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在江莱的识海里，孟儒安曾叫他“老头”。
沈墨拿起黑笔，重重圈住那个问号——要想引蛇出洞，必须先扮作猎物。
她凝视江莱字迹的照片，渺远痛苦的回忆袭来，心脏微微抽搐发酸，抚了抚照片上的“江莱”二字，眼底闪过决断。
有办法了！
沈墨反手摸出电话，拨通余锐的号码，那头传来跑步声和轻微的喘息。
“余警官，我是沈墨。”
“说。”余锐停下，拧开水壶盖子。
“余警官，合作该有点诚意了。”沈墨语速快而冷静，“江云死后，你们应该查过他的社会关系，他有个妹妹，叫江莱，她的死因，你们早就查到了吧？”
沈墨没等对面回答，继续：“她‘被意外’的，对吗？如果我没猜错，余警官也翻阅了当时出事的卷宗，肯定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余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怎么知道的？”余锐轻笑了两声，开口道，“沈记者料事如神，江云死前没来得及料理江莱的后事，之后你也知道了，我确实在她的毛发残留检测上发现了成分一致的毒品，，和白萍血液里检出的新型毒品成分一致……”
沈墨笑道：“但是你不敢上报，因为万象会所有关的事情，似乎都查不下去。”
“对，这事背后没那么简单……江云出事后，我为了混淆视听，转移了他们兄妹俩遗体存放地，对外压下了这件事，说的是无人认领。”余锐“咕噜”喝了口水，“所以？”
“我请你继续瞒住，并且制造江莱还在世的假象。”沈墨冷静开口。
一阵沉默。
“沈记者，你越界了。”余锐几乎是气笑的。
“你不是也想揪出后面的人吗？”沈墨毫不退让，“只有让大家以为江莱没死，他们才会动……合作伙伴之间需要信任，不是吗？余警官。”
余锐沉默了一会，电话里只剩呼吸声。良久，他开口：“行。但你如果乱来，我第一个抓你。”
“合作愉快。”沈墨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整天，沈墨投入了撰写新闻稿件的工作中——
她使用“昭渊”为笔名，写下高旭进行各种违法活动的报道，包括迫害楚昭明的全过程，逼迫人“K19”和麻醉之间选择、以及万象会所各种肮脏的勾当。
事实简短凝练、真实、字字泣血。她刻意埋入暗示自己的A大背景的细节——足以让高旭、孟儒安混淆视听，怀疑江莱还活着，江莱回来了！
但她唯独没有提到孟儒安和背后的神秘人，因为她要用高旭这个饵，来赌他们后续行动留下的痕迹，给余锐创造机会。
她放下了笔，通读完一遍，满意地抿了口早已凉完的咖啡。
这篇通稿足以让人看完愤怒至极、口诛笔伐。
直至月明星稀，她模糊化处理完自己出镜的视频片段，扭曲合成过的声音表现，当晚发给王朗，备注希望尽可能快地能上报刊或者赶上台里的档期。
“我去，你这重磅新闻一发，台里是要被骂死的啊！”王朗在电话另一头看到稿件火冒三丈，又隐忍吃瓜的**，小声问，“不过，你这瓜保真吗？咱不会背上营销号的骂名，淹没在人民群众的唾沫星子里吧？”
“主编，你这是在侮辱我！新闻人的信仰是对客观公正事实、真相的追求，对独立性的誓死捍卫，以及对人民的深切关怀。”沈墨提高声音，“我像那种为了流量或者屈服于其他压力就放弃报道的人吗？”
沈墨佯装叹气：“你不发，我就找别家，我看隔壁A城晚报就挺喜欢这种炸裂新闻。”
“行行行……明天一早发。”王朗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地中海发型，沉默半晌，语重心长，“但沈墨啊，你要明白……你发出去的那刻起，要做好准备，有些人，你惹不起……”
“坚持正义需要勇气，但更需要智慧地保护自己。”
沈墨：“我知道。”
王朗说：“这段时间，台里有我顶着，如果有压力或者困难，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
“我虽然没什么功夫拳脚，但是人缘还是不错的。”王朗莫名骄傲，高声说道，“就这样了啊，你师母催我做饭去了。”
沈墨眼眶发红，笑着噙着泪挂断了电话。
窗外月亮西沉，微风吹拂着摇摆的树梢，带着一些未完成的念想。
-
次日清晨，A市炸了。
#昭渊曝万象会所内幕# 瞬间冲上热搜。各大媒体、互联网社媒平台、报社、电视台全被这条重磅新闻轰炸得够呛，A市新闻台官媒评论区被炸了个水深火热，王朗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
赶公交地铁出租车的上班族刷着新闻，留下自己慷慨激扬吐槽并激情转发；上学的青少年们成群结队，讨论着八卦；菜市场买菜的大姨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公园里晨起锻炼的大爷们棋也不下了，碰头就“你听说了吗？”。
电视台、报纸、朋友圈……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个叫“高旭”的男人和被他逼死的女孩。
“听说了吗？哎哟那姑娘死的真惨。”
“对啊对啊，那个嫌疑人叫高什么的，太恶心了，骗财骗色，一看就是个惯犯了，谁知道他背地里还藏着多少条人命。”
“高旭。哎……这姑娘也真是的，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是看走眼。”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我说，有问题的是那凶手，凭什么对那可怜的姑娘议论纷纷，听说，他哥哥也没了……”
“那个叫高旭的真该死！”
……
万象会所被媒体和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保安在门口堵成一道人墙，阻止不断往里拥挤的人群。万象会所的大门紧紧关闭，原本金碧辉煌的厅堂现在黑乎乎一片。
一个大嗓门、长脖子的记者大声嘶吼，“能请高旭先生出来吗？高旭先生，请问昭渊对你的指控是真实的吗？你要是冤枉的话出来表态两句呀。”，后排记者和群众纷纷附和。
5069室内，窗帘紧紧掩着，留下一条透光的小缝。
高旭脸色阴沉地站在窗前，嘴角紧抿着，握着酒瓶的手不住地颤抖。突然“哗啦”地一声，他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酒瓶用力摔在地上，玻璃粉碎飞溅，酒液四溢。
他咽了口唾沫，慌忙打开手机，颤抖着手拨出电话，一阵忙音对面终于接通。
“李哥……我是小旭。”高旭咽了口唾沫，谄媚道，“我有点小麻烦，这次您得帮帮我……啊对对对，就是现在新闻上的那个。前几年的那个给您搞事的小妞，我不是处理了吗？您看……”
“不是我不帮忙啊小旭，”电话那头的男人吸了口烟，紧盯屏幕，“之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那段时间不要再惹事，老实点，不是我不想保你，是我的饭碗要紧。”
“是是是……哥，但是您看这些年我们也送了不少……这这这……”高旭额头上冒出冷汗，结结巴巴地祈求电话那头回心转意。
“小旭啊，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也没收过，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人。”男人缓缓地放下了烟头，慢条斯理，“这个事情毕竟闹得比较大，我也不好办，这样吧，你找老孟吧，你是他的人，他应该会帮你哈。”
电话被挂断。
高旭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脸色惨败，指甲死死扣着桌边的塑料外壳。
几分钟后，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孟叔您好，我……”
“哦，小旭啊，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苍老低沉的声音，节奏缓慢。
“叔，您看新闻了吗？我……请您帮帮忙。”高旭弯下了腰，声音发颤。
“小旭啊，做人要有担当，做过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老人语重心长，高旭面如死灰。
“但是，你可以尝试改变人们心中的想法，尤其是现在浮躁的环境下，人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谁说得精彩，人们就信谁。”
高旭一愣。
“敌在明，你在暗。”老人缓缓道，“老祖宗早就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难解决，都是些没头没尾捕风捉影的事情罢了，是不是？”
“谢谢叔！我明白了！”高旭眼睛猛然亮起，吃下定心丸般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老人补充道，“你也知道风声紧，万象会所表面上的法人，还是你。最近啊，少和儒安来往。”
高旭神色复杂，沉默半晌，“好。”
电话挂断。
黑暗中，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颤抖的指缝扣进肉里。高旭的嘴角上扬，睥睨着楼下涌动的人群，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以防宝宝们忘记：李哥就是之前在万象会所包庇高旭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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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