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大厅内,灯火通明,人多嘴杂。

她甚至分不清方才是真的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还是在那一秒钟内因身旁人而产生的错觉,可她还是没忍住回过了头。

男人仰身坐在椅子上,脑袋微微侧倾着,轻蹙的眉宇间尽显疲倦。

白炽灯洒在黑发,将原本冷白的肌肤衬的愈发病弱了,这病弱反倒淡化了几分桀骜与攻击性,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

他一动没动,关楠那点疑心也渐渐消了,只是动作更加小心了。

她丝毫没留意到,懒散又随意抻着的那两条长腿,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两分,正转头往陈菲的方向看,脚下一绊。

人自然前倾翻,关楠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展开的掌心。

他睁着眼,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怎么,不死心,投怀送抱?”

关楠与他面对面,目光定在他褶起的双眼皮上,可能是没睡饱的原因,上面还多叠了一层,看上去特别显眼。

她一时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了,脱口而出了一句:“是天生的吗?”

江理皱着脸,不太友善地道,“什么?”

“你的······”意识到不合适后,关楠表情讷讷地,“眼睛。”

“······”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到涪陵之后,怎么每次在他面前总是那么容易掉链子。

江理冷淡地问:“至于么?”

“什么?”这次轮到关楠不解了。

“没泡到我不甘心?”

“······”

“都追到医院来了?”

“······”

关楠闻言表情一,还有些窘迫,连忙摇头摆手:“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是什么?”江理仰起头,眉梢轻挑了下,上下审视地打量了她一遍,仿佛对她的话没有任何的信任。

对着他那副“我看你能编出点什么来”的表情。

关楠张口又闭口。

这时候,怎么解释都不对,反而坐定了她对他图谋不轨的心思。

“我···我···”关楠尴尬不已,那些原本想要问他‘中毒怎么样、吊瓶之后好些了吗’的话卡在嗓子边,半天拐了句不自然地,“我来还钱的。”

江理冷哼了声:“还说不是跟来的?”

“······”关楠有些无力,“我真的没有。”

江理:“你都承认了。”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

“还找到这儿来还钱。”

他散漫又笃定,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越说越有理。

关楠让他说的心虚地差点都要相信了。

过了会儿,她郁闷地说:“我来看病的。”

“喔,”江理像是来了兴趣似的,“什么病?”

“······发烧。”

停顿了几秒,江理冷嗤一声,冷冷地道:“你确实该去看看了。”

不等她开口,继而又听见他说:“看看脑子。”

“······”

说完,他再次闭上了眼。

偌大的输液厅,好似他的专属展馆,心情不好下一秒便捞着牌子来,往门口一挂“本人今日困乏,闭馆休憩身心”的牌子,对外打了烊。

见状,关楠识趣撒开手,一不小心又磕着他的手。

江理抽回手,偏过头轻咳了两声,沉着声道,“对病号能不能有点温柔?”

“我又不是故意的。”关楠小声嘟囔了句,又从善如流地给他道歉,态度摆得很诚恳,“对不起啊。”

“这不是故意的,”江理说,“还要怎么样才算故意的?”

“······”

感觉这会儿怎么说都像是狡辩。

关楠干脆不说了。

好在江理没有要跟她多说的意思,闭着眼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四周仿佛只剩下吊瓶静脉输液管还在滴答着。

走到陈菲身旁坐下,她还有些懊恼地在想,怎么在他面前就不能争点气。

陈菲喝着粥,刚才那一幕可是没逃过她的法眼,此刻眸光不断在对面江理和关楠身上流转,探究着猫腻。

一坐下,关楠就听见陈菲收回眼,挤眉弄眼又意有所指地道:“是他吧?”

“什么?”关楠心不在焉地打开粥盖,把勺子放进去,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把分装的白砂糖给他。

“就是,”陈菲抬了抬下巴,一副逃不出她法眼的模样,“他呀。”

关楠把粥放她手边,让她拿勺:“没懂。”

见状,陈菲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道,“你心里的那个人。”

关楠听见这话,不免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祝晟大二给你唱‘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的时候你不是笑着说‘此路不通’,你们社团的人追着你问为什么的时候,你说‘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人了吧’。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人?”陈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求知欲爆棚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关楠给她为了口粥,云淡风轻地道:“不知道,我乱说的。”

“唔······”陈菲就这她的手喝了口粥,嘴里含含糊糊地,“不可能,肯定是他!”

关楠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快喝吧,一会儿冷了。”

“楠楠,这种大帅比,你要是尽快拿下,可就有别人下手了。”陈菲眼睛眨啊眨,直冲着那方向示意她看过去。

那方向,江理单手拆开了袋子,揪出了顶棒球帽,随意撸了下头发。

再抬眼时,身旁空位做了个女生,女生笑得很拘谨,好似在说些什么,他听着漫不经心点了下头。

在他点头之后,女生笑得更开心了,而他坐姿调整端正了些。

“你看,你再不出手,”陈菲小声地同她咬耳朵,“心上人都要被别人撬走了。”

关楠往那头看了眼,见江理正认真听她说话,那颗戴到一半的帽子也放了下来,姿态间也没了方才的松散。

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话,女生指着某个方位,似是在介绍着人或物。

过了两秒,关楠收回眼,“快喝吧,真的要冷了。”

“真的不是吗?”陈菲凑近了她一些。

关楠:“不是。”

“关楠,”陈菲盯着她的脸,半天冒出一句,“你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

陈菲说不出个所以然,胡搅蛮缠地给她按了罪名,“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从上次在那个乐器室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儿,你们俩之间跟仇人似的,但又不像仇人,莫名其妙的熟悉又陌生,还有关键是那个挡酒,我靠,你好man啊姐妹,五六杯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没看见他当时看你的眼神,晦涩缱绻爱意情深,但表现间又十分之别扭。”陈菲说到兴头上开始发挥了深厚的狗血剧编剧功力,“爱而不得,情绵似海,他们该何去何从——”

没能拦得住她的即兴发挥,四周人都仰着脑袋找声音出处。

关楠木着一张脸,如果眼前有个洞她都想钻进去了,这简直太丢脸了。

“这得是喝了多少啊?”刚进来,男人忍不住转过头,对着女人感叹道,“还这么有精神,挺牛逼啊这姐们。”

他声音没收住,难得要脸的陈菲立刻禁了声,不再说话。

女人横了他一眼:“曲清淮,有病是不是?”

曲清淮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说着玩嘛,怎么还生气了。”

“江思瑶,”江理给她发了一条语音,“走针了。”

“走针跟我说什么我又不是医生。”话虽然是这么说着,可关楠瞧见她收起手机还是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反针冒血珠又肿起的手背,没忍住数落了他一顿。

江理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说。

在这一秒,关楠直觉是自己方才不小心的挤压才导致他错了针。

细想了片刻,愧疚感瞬间占据了满身。

关楠抿紧嘴唇,眼神控制不住地往那一方瞥去,只见他跟个无事人似的,哪怕挨训也是一贯散漫又淡定地模样。

而江思瑶也是个胆大的,口里说着不是护士,拔起针来丝毫不手软。

刚拔完,曲清淮就把护士喊来了,给他潦草拔针还往外冒血珠的手贴上静脉输液贴。

曲清淮傻眼了:“你怎么自己给他拔了?”

“是啊,你怎么自己给我拔了?”江理仰着脸,一副耍无赖地表情,“这要出点事怎么办,你给我妈养老吗?”

“爸给你取名叫江理就是为了让你讲点理,你怎么就跟爷爷那个老顽固一样,你也是个封建残余么?”江思瑶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启珺打断。

“嗳嗳嗳,”曲清淮说,“这话过了啊。”

“都说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江理耷着眉眼,没什么情绪地说:“这次又不是。”

听他说这个话江思瑶就来火,抬手就给他脑袋扇了一下,戴稳的帽子又歪了:“这次是胃炎,你个傻逼!老娘白天在公司跟那帮老油条打交道已经够烦的了,你还要给我找事。”

江理啧了一声,又纠正好帽子:“姐夫,这女人就是个泼妇,你——”

“你也少说两句吧,祖宗······”

在江思瑶的瞪视下,江理摸了摸鼻子,拎起凳子上的袋子就往廊道转。

曲清淮伸手打算给他拎袋,被他躲开之后又好奇袋子里装的什么,“这什么时候买的,思瑶,你买的啊?”

出输液大厅要穿过关楠她们坐的这一排,余光间他们走来时,关楠垂着眸没敢抬头,无声地听着他们的话。

走到这里,江思瑶自觉降低了点声音,忍不住再次提到:“就你那破工作室有什么好弄的,天天各种演出屁钱还挣不到,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

江理满不在意地道:“再玩玩。”

“玩玩玩,再玩两年你都老了,我看还有谁要你。”

“也不至于,这小子仗着张脸走天下,还是很受小女生欢迎的。”曲清淮笑着打哈哈。

说到这,江思瑶转过身,指着他警告:“你要是敢老牛吃嫩草干出些出格的事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关楠翻出水来,拧开瓶盖“卡茨”恰巧与这话同声。

她一抬头,那人凑巧偏头过来,眼眸低垂。

再次撞上那双幽邃的眼。

心头猛地一颤。

仅此一秒,江理漫不经心别开了眼,敷衍地应着声。

直到他们走出去,陈菲才拍了拍胸脯,狠狠地呼吸了几下,才颤颤巍巍地说:“我去,这姐也太吓人了吧,那个眼神那个气势,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把人吃了。”

关楠回想起了多年前家长会上匆匆一面飒爽与此刻女王姿态的震慑。

“天呐,”陈菲还在庆幸,“还好你没跟他谈,这姐姐太吓人了,简直太吓人了。”

关楠扯了下唇,把水递给她:“吓人我又不跟她姐谈。”

“······”

“······”

在陈菲惊诧的眼神下,关楠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说出的话,她下意识地往出口一瞥,还好他们一行人已经走远看不见了。

陈菲喝了口水压压惊:“你也很吓人啊······”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关楠不动声色转移开了话题,好在陈菲也没有在意。

陈菲又嘀咕着叶娜生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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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不讲理啊
连载中定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