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肉味越来越浓。
那孩童的声音也在一片空寂中清晰、回荡起来。
“妈妈，陪我玩！”
池冽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当妈妈了。
她忍住反胃，准备给这鬼童致命一击。
可低下头，那些尸块竟不止拼出了一具畸形身子，不知是因为她的目光还是别的原因，那些尸块竟更加兴奋了，分散在两个躯体上的眼球极速转动，手下、脚下也不肯停下，疯狂爬动起来。
水中爬行的声音密密麻麻地从四周响起。
“这咋进化这么快？”普广漠咂舌，也拿出了防身的指虎套在拳上。
池冽沉默，四散的躯壳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血池于它们而言如鱼得水，一个不留神就蹿到了二人跟前。
普广漠一圈打在了最近的怪物‘脸’上，肠子如呕吐物般，一段一段地从它口中吐出，不一会又重组成了新的畸形物。
普广漠指虎所到之处，怪物身上都会出现被火灼烧的痕迹。
应该是他的异能。池冽把目光收回，也专心应对起面前的怪物。
说不羡慕是假的，人家的异能都能直线提升战斗力，自己的……不提也罢。
二人背对而立，被残肢断臂层层包围。
哪怕砍了一个，又马上似蚯蚓般重生。
渐渐地，池冽举匕首的手都开始酸痛，可畸形物只多不少。
“陪我玩！陪我玩！”
池冽、普广漠都自顾不暇，没在血水里的脚踝被气管、手指缠住，几乎寸步难行。
硬来不是办法。
池冽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陪我玩！！！”
陪我玩？
池冽脑中响起了苗主管那句话——
“都好，只要不像我家的小孩，老缠着我陪他玩。”
这根本不是程氲的孩子！是苗主管的！
池冽刚想通，眼前蒙蒙的雾终于散去了。
她看见了小孩的脸。
咯咯笑着，没有眼皮的双眼直接露出了布满血丝眼球，此眼球和苗主管头上那些如出一辙。
他不停地笑，嘴角咧开固定的弧度，如一具傀儡。
原来声音正是从正池冽脚边传来，他正双手扒着她的小腿。
“妈妈，快陪我玩！”
他的身上显然受过伤。
每一根手指、躯体都是被针线密密缝起来的，光是脸上就有五六块拼凑的脸皮。
缝制的人已极其细心，针脚都被刻意藏起，可他的动作还是有无能为力的僵硬疲软。
“妈妈！”
他的声音还是如此尖锐。
苗主管的小孩到底经历了什么？
池冽尚未想清楚，普广漠略显崩溃的声音就响起了——
“妹儿，你咋不动了，别吓老哥啊，扛不住了俺帮你。”
普广漠还在幻境！
“漠哥，这是另一个小孩！”池冽马上提醒。
果然，普广漠挥拳的动作也停了，虽然眼前仍是血池、人体碎片，但已不再具有攻击性。
普广漠转身和池冽会和，脑子还是懵的：“游戏咋跟俺说扣了十个S、A、N呢？啥是SAN啊？”
池冽默然。
普广漠真的一直在档案室没意识啊……
棘手的是面前的小屁孩。
见二人久久不理自己，小屁孩已经开始喘气，胸腔随之上下起伏，针线时而被绷紧。池冽都害怕这针脚崩开散自己一身内脏。
他的脸涨红，声音已没方才那般兴奋、刺耳。
“妈妈……” 孩子低落地喊着，真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
“宝宝，妈妈先去…总裁办公室送个资料好不好？”池冽试探着说。
苗主管是个工作狂，忙于工作的人设应该没错。
小孩长了长嘴，又合上，似是不愿，最终嘟起了嘴开始赌气。
不妙。
池冽明显感觉到脚底的冰冷的血液开始升温。
不出一分钟，自己和普广漠就会被煮熟在这里。
好在池冽早有准备。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涂鸦风的可爱水杯，握在手中轻轻摇晃两下，血池的温度便有恢复了平和。
孩子伸手接过，低下头，终于妥协了——
“小奥会乖乖等妈妈的。”
池冽：……这可不行。
池冽亲昵地揉了揉他满是血痂的头，关切地问：“宝宝在哪等我呢？”
小奥凝望水杯的瞳孔缓慢上移，定在池冽脸上。
它挤出了笑，真诚地、开心地说：“所有地方！所有地方！”
池冽和普广漠都一阵恶寒。
普广漠真情实感地说：“谢谢您嘞。”
原本一望无际的长廊尽头蓦地出现了一座突兀的电梯。
二人对视一眼，明白这是唯一的路了。
是副本指引的路。
直到二人步入电梯后，小孩果然也在门口乖乖地看着她。
却在电梯上升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电梯内只有一个按钮。
十八层。
这个数字都让普广漠浑身别扭。
毕竟俗话都说十八层地狱。
“真没问题吗？”普广漠问。
池冽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也许十八层更凶险，但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看出她的顾虑，普广漠笨拙地宽慰她：“没事嗷，俺战斗力还是可以的，肯定不会丢下你弱女子一个人。”
弱女子，她？
池冽这辈子都没和这词联系在一起过，轻嗤一声，心情竟不再如此凝重。
她诚恳道：“谢谢漠哥。”
电梯不断上升，空气中有种不正常的冷。
好在直到抵达，也没出现什么怪物。
十八楼一整层都是总裁办公室，电梯门一打开，二人已经位于办公室之中。
可门开的一刹那，池冽心中就暗道不妙。
只见电梯正对这办公室中央，墙面之上，正杵着一颗巨大的眼球。
“叮——”熟悉的清明铃声又响起，游戏面板更新了。
【主线任务：逃离大厦。】
[完成倒计时：？]
二人对视一眼，确定都收到了这个任务。
巨型眼球嵌在墙上，几乎占了一整面墙，它甚至不用转动瞳孔，就能把整层办公室纳入眼底。
在看见人的瞬间，池冽竟在一个眼球上看出了愤怒。
瞳孔微微颤动，如水管般粗的血管从眼仁中央蔓延至眼白。
它说，“连你也是！”
怎么感觉这些怪物都冲自己来的？
池冽给自己捏了把汗，余光发现普广漠正用一种看新鲜事物的目光端详着这眼球。
池冽：……
直视瞳孔又扣了二人SAN值。
好在说话已经耗尽了眼球的全部体力，眼球像是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合上肉色眼皮。
办公室内一片昏暗，却也没有任何动静了，池冽试探着去摸灯的开关。
眼前终于又恢复了一片明亮。
总裁办公室装修极尽奢华，连台灯都是镶钻镶金，透露着土豪的快乐。
二人粗略地检查了一下，确定了这里没有怪物。
总算得以休息，给二人都累够呛。
当了一晚上妈，池冽半倚在皮制沙发上，手里也没松开匕首。
普广漠坐在另一边，缓缓叹了口气。
察觉到池冽的视线，他半晌才开口：“不知道俺妹儿咋样了，她也是个弱女子。”
池冽也沉默了。以这个副本的凶险程度来说……凶多吉少。
“相信她吧。”池冽不认为普广漠带来的女生真的是弱女子，既然他们是结伴专程闯副本，实力就不可能弱。
普广漠点点头，也不想提这些不高兴的，问道：“你咋一个人来的？”
“嗯，”池冽想到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倒觉得方才的惊险才让她感到生命的鲜活，她笑了一声，“我只是不信命。”
话说到普广漠心坎上了，他也开了话闸：“俺也是，俺才不会去安全区窝囊着，俺要把怪物都赶出蓝星。”
池冽注意倒，说这话时，普广漠眼中好似烧起了火。
“加油。”
她没泼冷水，毕竟这是全人类的梦想。
“好了，”池冽站起身，“该干正事了。”
都已经来总裁办公室了，可不能空手而归。
池冽翻起桌上的文件。
总裁的名字叫……
找到了，丁锐金。
池冽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确认从未见过。
但她隐约觉得，丁锐金和苗因一定有什么关系。
她边翻找着更多的资料，边给普广漠科普目前得知的信息。
比如规则、眼球、监视……
“找到了！”池冽从柜子深处翻到一份合同复印件。
公司股份……
还未等池冽翻开合同，“咔”地一声，柜子后的墙打开了。
池、普几乎是同时抬手亮出武器。
谁知墙后竟是一个白净漂亮的女生。
她显然被二人的敌意吓了一跳，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地一股脑把自己的信息抖落了个干净——
“我我、我没有恶意，我叫吴微微……我跟你们是一样的、然后，然后在这里当总裁秘书。”
吴微微被那锋利带血的匕首吓哭了，可爱的杏眼蒙上水雾，“哇”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别杀我，嗝。”
池冽尴尬地把匕首收了起来，眼神示意普广漠——你来。
这让她怎么下得去手……
普广漠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吴微微忙止住眼泪，抽泣起来。
她长相小巧，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湿漉漉的眼睛恍然间让池冽想到自己的闺蜜。
也不知道那个爱哭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池冽的表情柔和下来，拿出了刚刚哄小孩的语气：“别哭，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好……”吴微微乖巧地点点头。
见她不再哭闹，池冽问：“你是总裁秘书？那总裁呢？”
“他，”提到总裁，吴微微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小声说，“他下去了……楼下，好像晚上他们都在下面。”
“下面。”池冽重复了一遍，低喃，“办公区吗？”
普广漠的眉头拧紧了，意思就是，其他区域凶险得多？
池冽继续问：“你白天在干什么？”
吴微微小声说：“工作……”
“你还知道什么？”
“我好害怕……”吴微微慢慢蹲了下来，抱紧自己的双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普广漠看了她一眼，对池冽说：“俺下去，你留在这。”
“一起。”普广漠并不知道楼下的地形，池冽也需要调查清楚楼下的情况。
七点上班。
她还得上班呢。
“现在几点了？”长时间的精神污染，二人都早已没有时间概念了。
吴微微看了一眼手表，答道：“凌晨四点四十四。”
池冽挑眉，有够不吉利的。
他们又搜寻了一番新出现的墙后空间，这里被做成了休息室的模样，床、浴室、洗漱用品、香薰一应俱全。
吴微微是说她白天太害怕太累了，看见总裁下楼了就在这休息，听见了他们的动静才出来。
池冽总感觉有点别扭，但说不上来。
提防着副本内的水源，确定没有问题后二人准备离开。
“我怕碰见总裁，不敢下楼……对不起，”吴微微自责地说，“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二人颔首表示理解。
待再无声响，十八层重新黯淡下来。
浓黑如墨的影子中长出了触手，向吴微微的头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