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中州邪修一脉由来已久,然秋瑟谷未有庚午结界前,中州邪修也不过是一段将断未断的涓涓细流。归根结底,邪修之道,虽有不重天资,提升迅猛等诸多好处,十层人里却有九层九都绊在第一步“易骨”上。
中州邪修公认一个道理,人但凡有第二条路能走,必不会入邪修道,无他,只这易骨的过程便太疼了。
这是活下来人的说法,剩下的九层九都埋在土里。
所以为邪修者,大多性情乖张,行事狠辣,不是背着自己的深恨,就是握着别人的血仇,每一个都是鲜活的道界不安定因素。
好在易骨艰难,人数稀少,中州仙门数千年来才能死死将其压服着,直到秋瑟谷问世。
秋瑟谷内漫山遍野的沐天银杏是布置结界的绝佳材料,其复杂的根系纵横交织后改变了地脉灵能走势,使一般的探查术法难以施展,加之秋瑟谷外围地形易守难攻,成为邪修们躲避仙修围杀的绝佳地点。
刚开始只是少数邪修在此避世隐居。他们的修为境界相较同时代那几个在道界内搅动风云的同修们显得平平无奇,为人也更孤僻低调,仙门大派看不上这点蚊子腿,小门派也嫌山高水远,秋瑟谷一脉才在这夹缝中小心翼翼地活了下来。
后历经几代,他们悄悄与凡尘内诸多灰黑势力勾勾搭搭,经营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也收获了一些仙修的围剿。然因这围剿,大多是秋瑟谷周边仙修门派各自组织的,规模皆不算大,所以不仅没有围剿干净,反倒令秋瑟谷庇护邪修的名声在道界内外逐渐宣扬开,吸引了更多的邪修众投奔。
至百年前,秋瑟谷内的邪修已颇具规模,大大小小叫得上名字的邪修组织少说也有十几个。逼得仙修诸门不得不重视起来,但当时仙门内部亦是四分五裂——
灵墟岛一直是中州道界公认的领袖,可这领袖像个老者一般德高望重的同时也像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一样懒得动弹,他们门下最入世的部分当属灵墟剑阁,而剑阁中人往往仗着艺高人胆大,喜欢做个来去自由的独行侠,对组织大型斗殴活动毫无兴趣。
同为仙门执牛耳者的登天道倒是颇有这兴趣与能力,但也难管,原因是秋瑟谷的地理位置选得太好,与登天道的直线距离差了半个中州地图。
登天道想组织清缴活动,依附登天道的诸多仙修派门却不愿响应——这些依附登天道的仙修派门大多与登天道离得近,秋瑟谷对他们的祸害小,让他们兴师动众来打秋瑟谷的祸害却多如牛毛,他们又无登天道那般统御中州仙修的野心,所以也懒得动弹。
即便是与秋瑟谷离得近的仙门大派或世家,其自身内部对于邪修的处理意见也未能达成统一。
一则邪修的修炼方式并不伤天害理,只因入门方式的特殊注定了这帮人大多性格偏激痴狂,但性格偏激痴狂不等于全都为虎作伥,偶有那么几个良善的混在期间,若一竿子都打死了,确实有违道义。
二则这些个派门明面上与秋瑟谷争斗多年,私下里却又少不得互通款曲,一些仙修败类们想借着邪修做见不得人的生意,也不愿见邪修一脉就如此断绝了。
于是在这姑息养奸的大环境下,秋瑟谷又滋润了几十年,终于滋润出个大祸患来,这便是中州道界历史上著名的“妖妃案”!
妖妃其人,乃秋瑟谷第一美人鹿姬是也。
距今约一甲子前,鹿姬因看上了人间天子的真龙之气,便隐匿邪修身份混入人间皇室,以狐媚之术蛊惑当朝天子,成了一代权倾朝野的妖妃。
鹿姬这妖妃做的十分敬业,携着那糊涂天子将世间所有有悖纲常人伦的缺德事都做了个遍,引动天罚降世,继而引发了骇人听闻的“酆州大灾”。
中原十州之一的酆州竟在短短几个月内死了七成人口,遍地饿殍,易子而食的事寻常可见。这令当时道界内一直主张除恶务尽的清流一党愤怒了,他们难以坐视不管,以清泉斋主为首的诸多金丹义士自请退出派门,以个人的名义四处奔走联合,组织起了一股以灭亡秋瑟谷为目的的力量,正是当今镇邪军的雏形。
不久后,镇邪军第一次正式进攻秋瑟谷,庚午之战爆发。
清泉斋主们当日组织镇邪军时,心中大抵觉得,百年后这必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佳话。毕竟中州仙门实力远强于邪修众,八十万对六万,优势在我!岂料中州仙门这一仗不仅打输了,还输得有些惨。
因为中州仙门有清泉斋主这样的英才,秋瑟谷这百年厚积薄发,也孕育出了杨泓、常醉、温小柔这样的豪杰。
如今名满天下的丛云堡主温小柔,当日尚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女子,然而正是她在镇邪军与秋瑟谷开战前,带回了至关重要的庚午结界大阵古卷,凭借这一结界,秋瑟谷终于从王八壳子升级做了全方面无死角的王八壳子。
原本仅有这图纸也是回天乏术,因为这庚午结界需要七名修为高深者自愿成为人柱与秋瑟谷内的七棵万年沐天银杏定契,同心协力方能将这阵法全力施展开。然这危急存亡之秋,秋瑟谷内那大大小小的帮主派主们却依旧各怀心思,少有愿意牺牲之人。
忧谷忧民的杨泓常醉温小柔三人凑在一起开了个会,觉得这么下去秋瑟谷必定得亡,商量了一晚上,最后杨泓拍板,还是按秋瑟谷的老规矩办,把不听话的都宰了!
于是,由当时便颇有名望的鹰虎岭大统领杨泓卖面子,三人将秋瑟谷内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请上镜湖的秋水宫喝茶,温小柔负责关门,常醉负责掌刀,把不服气不听话的全都宰了,再快刀斩乱麻地选出七个人来做人柱,开完会不到七天便把庚午结界布置妥当。
谷外的镇邪军听说秋瑟谷内的政变,心想杨泓真是昏了头,竟在战前把数员大将给砍了,实属自取灭亡。直到开战后,处处受联军桎梏的清泉斋主才明白,论及带兵打仗,他不如杨泓和温小柔。
秋瑟谷的邪修人数虽不占优,但碍于三位领头大佬开战前砍人砍得太凶,所以没有人敢不听指挥。镇邪军人数虽众,但内中势力各有博弈,清泉斋主对外要顶着庚午结界久攻不下的压力,对内还要听这帮人拉帮结派扯犊子,以至于每天早上起来梳头都对着篦子怀疑人生,很忧伤地想着迟早要浑欲不胜簪。
好在清泉斋主虽然在行军打仗这件事上比不过杨泓与温小柔,在比狠上却是够的。
他压榨不得别人,便牟足了劲地压榨自己,靠着燃魂祭天,活生生在秋瑟谷口的庚午结界上撞出一道缝来。
这一仗对于仙修而言至多不过损失一代镇邪军,于秋瑟谷而言却是生死存亡之战,所以清泉斋主这豁命撞出的口子,杨泓三人也只能红着眼拿谷内的邪修人命去填。如此苦战了六日六夜,秋瑟谷口尸横遍野,白骨成山。
镇邪军觉得此番自己大约是败了,秋瑟谷却也不敢说自己赢了,这场仗本该在道界史上留下个两败俱伤的记录。
杨泓却觉得,这还不够。
因为镇邪军之后,仙修尚有余力组织其他清剿,但秋瑟谷短期内很难再抵挡第二次大规模进攻。且这是千百年来,中州邪修第一次有机会在正面战场打赢仙修。为此他不惜兵行险招,动用了秋瑟谷至今最臭名昭著的傀尸丹。
傀尸丹,本质是一种毒,活人服食,短短数个时辰内便会化作一滩丑陋的肉泥。打入死尸体内,却可以令尸体柔化,行动宛如常人,成为驭尸者手上的血肉傀儡。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傀尸丹还有极为攻心的一点,这些血肉傀儡不仅保持了逝者生前的容貌修为,甚至还能保有逝者一定程度上的记忆与自主意识。
对于镇邪军内的将士而言,这简直是无比阴毒的诅咒。
他们必须对曾经并肩而战的同袍举起刀锋,那些尸体脸上残留着鲜活的表情神态,他们甚至能够张口呼唤自己的姓名。他们在自己的刀锋下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向自己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因为傀尸丹的药性已经与他们的血肉融为一体,所以击杀任何部位都不能真正令他们得到应有的安息,唯有大火能够带走一切。
在这燃烧无数仙修邪修尸体的灼灼火光中,杨泓终于窥见了秋瑟谷光辉璀璨的未来。
建议第一次看本文的读者跳过序章不看,等看完第一卷再回来看,观感会更好。
但作为本作的世界观我又不得不写在前面。点烟。
因为本文实在慢热,所以头两日我会更五章,后面第一卷每日两更,第一卷以后恢复日更,如果大家给力,偶尔会有加更掉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