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钟时：“哈？”
这老头儿又想出来什么新的诈骗招数了吗？
老易上下打量了他几下，“没错，老朽确定我没看错，你最近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又或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暮钟时脑海里浮现那间亮着光的手术室。
虽然一切都事情都可以用科学理论解释，但是他现在都记得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和那片空间忽然降下来的温度。
但暮钟时还是说：“没有。”
因为他不信。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神的话，那自己上学期间摸过的一位位大体老师怎么没出来say hallo过。
医学生不信谣不传谣。
“这样吗……”老易摸着胡子想了想，“那老朽就只告诉你一句话了，最近不要随便拿奇怪的东西，也不要回答不认识的人的问题，尤其是在晚上。”
暮钟时：“就这样？”
老易头：“就这样。”
暮钟时：“正常来说不是应该给我点什么护身法器什么的吗，符啊，玉啊，桃木剑什么的。”
老易头摆摆手：“我一句话够了。”
暮钟时一句话拆穿：“您别是没有吧。”
老易头：“……怎么会呢哈哈哈，老朽可是道门世家，家里三代单传，曾是香港林氏老祖坐下大弟子……”
“那我拿着您给的两句话箴言走了，借您吉言。”暮钟时转身，别在胸口的那只派克笔笔帽上闪着银光。
“小友慢走——嗯？你这衣服上是什么？”
“这个？”暮钟时摸了摸，“一支笔。”
“有什么问题吗？”
老易抬了抬戴着的盲人眼镜，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下那支笔，得出结论，“没问题。”
暮钟时：“您确定？”
“确定啊。”老易疑惑地看着暮钟时，“难道这支笔不是你的吗？”
暮钟时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仔细想了想。荒废的大楼里捡到的，也算是他的……吧。毕竟要是没有他的话，这支笔估计会一直待在那间病房里，然后随着大楼的拆除永久掩埋在尘埃里。
一会要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小学弟，再还给人家好了。
于是他说：“别人的，暂时保管在我这里。”
“别人的？”老易一下子凑近了端详暮钟时，玩味地笑道，“女朋友啊？”
暮钟时一脸黑线，“不是，这个和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现在很少有人把钢笔作为礼物了，何况还是保管在你这里。”不知道是不是道士和和尚这样类人都很适合讲故事，总之这老头正经起来娓娓道来的时候，十分能让人有代入感。
“任何东西用久了之后都有灵性，比如玉一类的物件。佩戴久一些的玉上面都有主人的气，随便把它送给别人会冲撞到自己的气运。除非是关系很亲密的人，再由主人自愿送出，这样原本的气就会接纳你的存在，渐渐和你的气融为一体。”
暮钟时反驳道：“这又不是玉。”
老易假装听不见，“我看这支笔的痕迹，少说都用了有个三四年吧，写钢笔字的人都很有气质的，这是个好姑娘，不过……”
暮钟时道：“不过？”
“你的阴桃花呀！小友。”老易把一只手叠在另外一只手上，拍得啪啪作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两个姻缘线撞在一起，那可是得打架的，何况还是阴桃花，这个小姑娘多半得被你的阴桃花吃掉……多好的姑娘啊。”
他长吁短叹，想象力丰富，似乎都已经看见了一朵红颜香消玉殒。
暮·被所谓的桃花纠缠不清的渣男·其实根本没谈过·钟时：……
苍天可鉴！他只是捡了支笔，却被这老头儿脑补出了一出人鬼情未了的狗血大戏。
“我走了。”
“诶，小友慢走！你要是真的遇上了一定要来找我啊！这个很凶的！我给你人情价解决啊！”
“哈！阴桃花？”
暮钟时回了家里，嘴里十分不屑地重复老神棍的话，“遇上鬼了一定要来找我啊，你这个症状就和书里长得一样，一定会犯的——我学了那么多年的书，怎么就没遇上照着课本生病的病人？”
他把那支笔放在了自己的收藏架上，按照高矮顺序和颜色深浅排序，然后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藏品——一柜子的手表和钢笔。
暮钟时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收藏癖，尤其喜欢买一些看起来典雅好看的工业机械制品，尤其是机械表和钢笔。买来了也不用，就放着，每天看一眼图开心。
还有两排钢笔，也是弄了玻璃架子按顺序摆好，其中还有几只是去英国留学时在古玩店淘到的古董笔，这样见证了工业时代的产物已经具有了收藏价值。
“人就是要每天看看这些才能讨生活啊。”
暮钟时满意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拿起架子旁放着的免洗消毒液洗着手，一步一步后退着转身，嘴里吐槽道，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怎么我从来没遇见过呢……！”
暮钟时愣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双眼睛。
“那你现在见到了。”
然后那双眼睛弯了弯，“哈喽啊。”
“卧槽……”这两个字第一次在暮钟时嘴里脱口而出。
“原来你会说脏话啊，冷静哥。”
暮钟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脸吓得往后一倒，手向后往书架上一摸，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锐物，立刻拿着它指着对方道，“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这人的模样看起来是个少年，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这会正好整以暇地抱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医闹患者闹到医生家里的也不是没有，暮钟时脑子里一下子想起来了好几个案例，意识到这样的纠纷中基本都是医生吃亏，不能动用武力。
他往口袋里摸到了手机，威胁到，“说话，不说我报警了！”
没想到这少年摊了摊手：“您大可试试看，看看……”
说这，他居然像一道烟雾一般，转瞬间就飘到了暮钟时面前。
没错，“飘”。
这个人，是没有腿的！
伴随着一声风啸一般的厉嚎，眼前的少年一下子肤色变得惨白，形容枯槁，胸口的皮肤迅速凹陷下去露出了清晰可见的肋骨，脑袋像是毫无支撑力一般往一侧一歪，一双眼里流出的血泪。
“警察——究竟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暮钟时家里的电路都像短路了一般闪烁不停，桌上的玻璃杯震动着怦然碎裂。碎片在暮钟时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暮钟时想到在疾控楼四楼的一幕幕，走不出的楼层，手术中的房间，还有自己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直觉。
原来那些都不是错觉。
那一瞬间，自己背后是真的有人……
一只鬼，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厉鬼，那一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那少年放大了瞳距的漆黑血洞死死地盯着暮钟时，“啧”了一声收了神通。
少年：“没意思，叫都不带叫一声的，好歹那老头还会叫一下。”
就像是一场梦一般，暮钟时所看见的全部异象都在一瞬间恢复原本的模样，要不是脸上的刺痛感还依然存在，暮钟时都要以为自己刚刚是工作太久出现的幻觉。
那少年撇了撇嘴，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这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笔直修长，有着少年人挺直的脊梁。脸很小，肤色有些失血的苍白，大而圆的一双眼睛在脸上占了很大的面积，却是漆黑一片。
很漂亮的眼睛。
暮钟时不合时宜地想。
要是这个少年还活着，一定会是很亮很有灵气的一双眼睛。
“你……”
“怎么，害怕了？”
那少年像是很兴奋一般笑了起来，手一挥，如烟云一般的下半身有了实体，站在了暮钟时家的地板上。
暮钟时低头看了看，心里不可遏制的一毛。
他脚下没有影子！
那少年一步一步缓慢的向暮钟时逼近，故意压低了声线，“放心吧，我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结果暮钟时下一句却说，“明明挺好的一张脸，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
那少年准备吓他的下半句话被噎了回去。
“……”
暮钟时：“难道不是吗？”
“你不觉得那副样子很丑吗？”
少年崩溃：“……”
“我是鬼呀，大哥！”
“你就不害怕吗？”这少年这下才发现眼前这个冷静哥不仅不是装货，他比装货更可怕。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人？！
其实不是暮钟时故意没反应的，相似的形貌他在学校实验室里面已经见过太多了。他甚至还亲手做过标本，后面还拿了最佳切片奖。后面读研读博甚至是住在实验室和标本室里，吃饭的桌下放着大体老师，每天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福尔马林罐子。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唯物主义信仰在崩塌。
于是暮钟时冷漠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那少年抱臂：“我凭什么告诉你。”
暮钟时推了推眼镜：“行吧，原本还准备给你留一个自报家门的机会，既然你不愿意珍惜，那么我刚巧认识一个道士朋友，相信他很愿意帮我的忙……”
那少年警惕起来，“你待怎地？”
暮钟时：“自然是......捉妖除鬼，替天行道。”他活那么多年头一次说这种台词，嘴烫了好几次。
那少年眯了眯眼睛：“你信不信我现在先拉上你垫背，让你跟我一块儿做鬼。”
“无所谓。”暮钟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医护少活13年，平均年龄60岁，而我原本就准备到了60岁就去跳海。”
他忽然笑了笑，冷冷说道，“我猜，你如果还想投胎转世的话，应该是不能随便杀人的吧。”
少年：“你！……”
暮钟时：“所以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还愿意帮你实现生前的愿望，化却执念好投胎”
暮钟时看着他一挑眉：“配合？”
少年嘴型动了动，暮钟时猜测是在骂他，而且骂得很难听。
“是，配合！”
那就行。
暮钟时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年轻的小鬼魂还挺好说话的，最起码攻击性不大。而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谱，他不知道老易那个神棍是否靠得住，按照以往电视剧经验胡扯瞎猜出来的几句话，居然能让这他信了。
暮钟时：“姓名，年龄。”
少年不情不愿：“许湫意，18。”
暮钟时：“哪个秋？秋天的秋？”
“是‘南有龙兮在山湫’的湫。”那少年翻了个白眼。
暮钟时眉毛一挑，名字还挺好听。
“哪年死的？怎么死的？”
许湫意看见这人顺手拿了块板子和纸在纸上记下了信息，忍不住道：“你写病历啊？不知道问鬼的死因是禁忌，也就是我脾气好，你遇上脾气爆一点的就没了知不知道。”
暮钟时没管自己的职业病：“不回答？行，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许湫意笑得甜美：“来找你索命。”
暮钟时：“好好说话。”
许湫意在椅子上盘腿坐下：“那还不是怪你。”
暮钟时：“怪我？”
许湫意扬了扬眉毛看着暮钟时手里的钢笔：“是啊，谁让你乱拿不该拿的东西，不问自取是为偷你知不知道。”
暮钟时忽然不说话了。
许湫意得意了，“怎么，戳中你的小心肝了？不好意思承认乱拿别人东西啊？”
暮钟时：“你……这支钢笔是你的？”
许湫意：“不然呢？”
暮钟时：“你怎么会附身在钢笔上？”
许湫意似乎有些头疼，满不在乎地想了想，“大概是我死得太快了，快死那会还在写作业，下一秒就咽气了，于是魂魄就附身在笔上面了。”
暮钟时：“你……满惨的。”
许湫意：“是吧，我也觉得。我明明想过那么多伟大的死法，最后居然死在了写作业的时候。哈，写作业猝死，挺新奇的死法。不太体面就是了。”
暮钟时看了他两眼，忽然把本子收了起来，拿上那支钢笔站起身准备离开。许湫意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摸不着头脑，加上钢笔被他拿走了，只好跟上，追在他后面喋喋不休：“怎么？不问了？你还没问我家住何处，生前有什么遗愿呢。”
暮钟时脚步不停：“那你有什么遗愿？”
许湫意一下飘在了他前面，一只手慢慢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忽然打开双臂高呼。
“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暮钟时：“……呵。”
许湫意讪讪一笑：“好嘛，我想……我想亲嘴！”
他一只手插腰，另外一只手指向暮钟时的脸，暮钟时脖子一缩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驳回，我上哪儿找个姑娘来给你玷污。”
“没办法嘛，我死的太早了，还没亲过别人呢。”他在暮钟时脑袋边上绕来绕去，“你谈过恋爱没有？你亲过别人没有？不会吧～你看起来30好几的人了，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暮钟时忍无可忍的一伸手，捏住了他的脖颈，被手下的温度冰冷一下，语气顿了顿，连带着冷言冷语都没那么多攻击性了。
“你……闭嘴，安静一点。”
“啊呀呀，你放开我，放开！”许湫意在他的手底下挣扎，一只手使劲拍打着暮钟时的手。
暮钟时放开了他。
许湫意捂着自己被捏疼了的脖子，十分郁闷的说，“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你能碰到我？”
暮钟时道：“意思是其他人碰不到你？”
许湫意：“是啊，普通人是碰不到鬼的，顶多能看见，而我们可以触碰到人间的物体，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能看见一些物体移动的灵异现象。”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许湫意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就是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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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喜帖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