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西八整区时间上午九点二十九分,大洋国‘深渊号’无人潜水器成功突破人类记录,有史以来第一次探测到了海平面下12098米深……”
东九点半区A市。某酒店式公寓里。
身着浴巾的美艳女子正坐在落地式电视机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科技频道”中的报道,一边漫无目的的刷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男性人类的照片。
——一个三十出头的、很英俊的东亚男人。
“呵。塞莱希斯……”她勾起薄薄的红唇,嘴角漾开一个极为标准的冷笑。
正当这时,一条语音通话请求忽然跳了出来。女人挑了挑眉,随手接起:“喂……哦,长老。”
严格来说,或许应该称呼对方为莱什么……“莱格特长老”?不过她向来懒得记名字——无论是本族内的,还是异类的。对她而言,名字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除非必须用于区分、当做目的,否则毫无意义。
“找到那条银鳞了?”
长老的声音冷漠的传过来。她嫣然一笑,语气有些轻慢:“算是吧?元老会要处决他?”
“不。”莱格特长老道:“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是有待开发的。在此之前,先不必急着动手。”
女人轻轻哼了一声。
“尼克索斯。”莱格特长老顿了顿,又道:“这条银鳞很有可能是最后‘七王族’之一,所以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千万不要轻易动手,他还有大用。”
“好~”尼克索斯耸耸肩,声音甜腻的令人浑身发麻:“还有什么吩咐么?一块儿都说了吧。”
“接下来你的任务会很艰巨,也很危险。”
莱格特语气转为沉重:“你有两种方案。一,潜入人类社会,想办法接近有条件、有权限近距离接触那条银鳞的人类……”
说完这句,电话对面沉默了。尼克索斯福至心灵,很痛快的接了上去:“第二种,是要我想办法直接混进GI研究所,是吗?”
莱格特的声音带了点欣慰的笑意:“不错。只不过这一方案对你……对任何一条金鳞战士而言,太过复杂了。”
“呵,你是在说我和那帮满脑子肌肉的蠢货一样吗?”
尼克索斯轻蔑反诘道。她其实并不生气,因为长老说的是大实话。“安心!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莱格特松了口气,然后又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还有……尼克索斯,你的分化期快到了吧?”
女人眯了眯眼,从鼻腔中哼了声:“嗯?”
“提醒你一句,”莱格特好心道:“这段时间尽快选定性别,完成分化,避免耽误接下来的事。明白吗?”
“唉。”
尼克索斯无聊的叹了口气:“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却并未落在窗外的车水马龙上,而是落在了窗子本身。
——确切地说,是窗子里映出来的,她自己的影子。
“这张脸啊,还有点儿用呢。”她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精致到不似人间造物的面容,然后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有效期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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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李立国来的次数开始变少了。
最先发慌的不是沈淮安本人,而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云公公……(大雾)云研究员。她虽然并不清楚沈淮安和李老登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个啥,但脑子毕竟还是有的——
她严重怀疑,沈淮安的“价值”已经被李主任榨干了。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于是,接着擦鳞片的机会,她试探着在心里问他:老登一直没来找你,不会是已经……做出成果了吧?
你很担心?沈淮安笑着反问。
废话!这直接决定了你将来的命运。她翻了个白眼,顺便发现他腰部的鳞片有点翘起来了,于是翻白眼又改成了皱眉头:“又缺水啦?”
说着,又轻轻碰了下。没想到沈淮安竟没忍住痛哼了声:“……呃!”
那一处是……
“啊!”云和被他这反应吓了一大跳:“我又碰错哪儿啦?你……”
这怎么还跟豌豆公主似的,这么“娇弱”啊!
“最近,”最后还是他不得不主动解释:“最近……一两周,我可能……”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不被允许】【不被允许】的时候——
云和:“……”
沈淮安:“……”
云和:“……”
云和深吸一口气,完全了然并委婉试探道:“……那个,我去申请抑制剂?”
她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默认他会否决的——毕竟这太“侮辱人格(划去)鱼格”了。
何况还是如此自尊、自重、自傲的他。
“好。”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答应的十分痛快:“有劳你了,云研究员。”
云和又试着在心底里问,你真的需要这个么?你知道使用这东西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是的,我知道。
他无声答道,云和,麻烦你了。
说完这句之后,他就闭上了嘴,阖上了眼,同时不再给她任何“心灵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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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上级临时通知,安排一场侵入式实验。
接到这封邮件的云和,因为极度的惊愕和恐惧,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咖啡杯险些砸在地上!
“怎么了。”
沈淮安将盖在脸上的书拿开放在一边,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不远处办公桌前的人类女性一脸活见鬼似的惊慌失措,然后在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大概十秒,才机械的转过头来。
“……”她似乎在斟酌措辞:“你,你从被……被那个以来,被抽过血吗?”
“嗯。”沈淮安长眉微蹙,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甚至无需她的“心灵感应”,当然至少眼下这种情形,如果不是直接接触,他也无法给她“传感”——“又要做实验了?”
云和哑然。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才能让他不会像自己一样恐惧。
侵入式实验,意思就是开颅植入电极、心脏导管插*入、器官切除或组织活检、植入芯片或者装置——甚至是,断肢!
所长这是忽然疯了吗?研究所这是忽然疯了吗?!
他们真把沈淮安当成小白鼠、当成猴子、实验犬了?!!
“……”
其实不用她说出哪怕一个字。因为她的表情,已足以说明一切了。
还是这么藏不住事啊……
沈淮安轻轻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知道了,这次的实验不太一样,对吗?”
云和只能点头。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就听笼子里的人鱼轻笑了声:
“所以,云研究员刚才是在为我担心喽?”
喽?
这语气……是不是有点放松过头儿了?
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居然还……还有心思调戏我!
不知死活的鱼!
“太灾难性思维了。”
“什么?”云和正头脑风暴着,却听沈淮安又笑着道:“我是说,你太灾难性思维了。”
“你——”
云和本能的想吐槽,可随即又有些困惑:“你就真的不担心吗?你……不怕吗?”
“打个赌如何,云研究员?”沈淮安不答反问,语气甚至是有些悠然的:“赌注是你藏在冰箱里的那瓶打折促销临期货。”
你大爷的!加那么多形容词干嘛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揪着老子守财奴的缺点不放!
云和这下终于破防了,也终于不再“忧心忡忡”了。不吐槽不快的强烈冲动让她对着笼子的方向比了个中指:“赌什么?”
“就赌我不会被切片。”他笑道:“至少眼下不会。”
事实也正如沈淮安所预料那般:所谓的“侵入式实验”,不过是从他的尾根、尾中和尾鳍处取下几块连带着鳞片的真皮层和肌肉组织,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这个词的实际含义就是——简单麻醉之后,直接用手术刀,连肉带麟一块儿剜下来!
云和是“初级研究员”,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实验操作的权限。然而这次她却破天荒的要求在旁“观摩”,当然了,理由也相当冠冕堂皇:
“我作为它的责任研究员,所长说了,我以后也得实际参与实验。这会儿正是积攒实战经验的最佳时机,不是吗?”她对着负责实验的研究员同事信口胡诌道。研究人员一般都是纯纯的书呆子,对于规章制度、人情世故了解程度普遍欠佳,因而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反正让她待在旁边看,没什么风险,也没什么坏处。
实验地点并不在实验台上,而是直接在防暴笼里进行。显然在研究所看来,这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项目了,没必要冒着让实验体“脱离控制”的风险再做多余的转移之举。于是,隔着厚厚的防护服,云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给沈淮安注射麻醉剂,然后直接下刀——
那一瞬间,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好像有液体不受控制的,濡湿了自己的睫毛。
真奇怪啊。就算再怎么同情、心疼,如今他也不过是一只实验动物,不是吗?
何况他和自己非亲非故,不是吗?
他……
可为什么,自己竟脆弱到连这种小事,都无法承受了呢。